范無病忽然發現一個問題,他對於開辦服裝廠的事情還是有些估計不足。
原來按照他的想法,辦廠子嘛,只要土地、設備、資金、人員、技術、原料到位,其他的都可以不計較,此時看來卻有些毛糙了。
他錯誤地忽略了最大的問題,現在是一九七九年,關於民營企業這個問題,雖然上面已經確定了他的合法性,但是在具體的實現上,卻有著非常多的障礙。
改革開放的主基調自然已經確定下來了,而且在深圳那邊也開始了特區的建設,但是磐石市並不是深圳,更不是特區,只是一個北方內地城市,一個小小的縣級市,人們在思想上還遠遠沒有邁進改革開放的坦途上。
范無病要辦廠子,首先要解決批文的問題,他幾乎可以想到,如果是自己去弄這個事情,恐怕一年下來也未必能搞到批文,當地政府對於上面的意圖的把握,未必就會很明晰,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在民營企業的批文問題上,肯定是能拖就拖,非得拖到周圍的範例出現之後,才有可能開出許可證。
即便是拿到了批文,後續的問題也是一大堆,比如稅務問題,工商問題,相關的各種收費問題,以及在僱傭人員數量的問題上,都是有很多糾結的。
須知中國的很多問題,都是可以用木桶原理來解釋的,要做成一件大事,往往並不是由最有能力的那個人來決定的,而是由多數沒有能力的人來決定的,也就是統一大多數人的思想之後,才有可能確定一條前進的路線。
對此,范無病是深惡痛絕的,他堅定地認為,人民大眾在很多時候都是被忽悠的對象,跟風觀望的執行者,對於真理這個問題,基本上屬於旁觀者,只有少數具有前瞻性的天才,才可能發現並提出真理,進而親身驗證之。
如何為自己的廠子找到一條快速進入市場的捷徑,是范無病最為頭痛的事情,在他充分開動腦筋琢磨了一下午之後,終於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引進外資,或者說合資,是目前最為合理的途徑了。
邱保華的公司就有香港分部,相信這方面的事情很容易解決,由他在香港那邊兒或者收購一個殼公司,或者申辦一個新公司,然後以合資的名義進入內地創辦新公司,再以新公司的名義到磐石市辦廠,搞來料加工,提供原材料與技術設備,僱傭當地人員,把產品直接外銷,這樣的話,從政策層面上就不存在障礙了。
因為范無病很清楚,在改革開放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個人創辦實業不是沒有,但是規模都不大,多數人都是掛靠在國有企業的招牌之下,並非獨立的法人實體,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並非創業者對於自己的前途缺乏信心,而是對於政策方向缺乏信心,更主要的,是緣於國內的大環境所致。
老話說的好,不招人妒是庸才,但是還有一句話更是一針見血,出頭的椽子先爛。
出人頭地自然風光,但是這風未必就是細雨和風,也可能是驟雨疾風,是八級以上大風,是要命的颱風!颱風過後的光景是什麼樣子,誰的心裡都清楚。
反觀外資在內地發展,就沒有了這麼多的問題,反而會處處得到政策性的傾向扶持或者保護,這倒是又符合了一句老話,寧與友邦,不予家奴。
雖然范無病覺得自己這種思想有點兒消極或者偏激,但是凡事小心為上,多想想還是好的,考慮成熟之後,范無病立刻聯繫邱保華,說了這個事情。
邱保華一聽之後,倒也覺得沒有什麼問題,在香港那邊開辦殼公司的成本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自己弄個香港人的身份充當范無病服裝廠的法人也不是什麼問題,關鍵的問題是,這個服裝廠到底有沒有搞頭?
「當然了,我辦的廠子怎麼可能沒有產出?」范無病對於自己的信心是非常充足的。
「既然你如此有信心,那我怎麼能不全力支持?這事兒,我包下來了。」邱保華一口答應下來,不過他心裡面考慮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對於范無病他是非常看好的,甚至覺得僅僅限於走私文物方面是有些大材小用了,此時范無病提出的點子足以說明他在商業上的敏感,而且,這事兒也是拉近兩人關係的一條捷徑。
沒有過幾天,邱保華就搞定了香港那邊兒的各種關係,將新開辦的公司的各種憑據親手交給了范無病。
范無病給新公司取了名字,就叫作香港建華國際服飾有限責任公司,總部設香港,對外事宜由同盛公司香港分部代為處理,本部經理由邱保華擔任,至於下屬的磐石市服裝加工廠,由邱保華擔任法人代表,業務方面則由范無病全權負責。
關於股權方面的問題,則二八分成,香港總公司的股權,范無病佔了八成。
邱保華雖然股權較少,但他基本上是坐等分錢,所以也沒有什麼怨言,當然前提就是范無病真的能夠盈利,在他看來,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
在搞定了自己的事情後,范無病很快就注意到自己老爸的問題。
最近幾天以來,范亨的臉上的褶子就沒有舒展開過,看來他的心事很重啊。
「老爸,最近心煩什麼呢?」吃飯的時候,范無病問了一句。
范亨因為帶了孩子出來,所以並不方便跟考察團的同事們一起在招待所的餐廳用餐,他直接買了飯帶回客房來,父子兩個人一塊兒吃,也是避免有占公家光的嫌疑,而且,范無病是個有錢人,也不屑佔這個光。
「你這孩子,懂個什麼,好好吃飯就是了。」范亨給范無病夾了一筷子菜,堵上了他的嘴。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是在破解人家的新式魚雷吧?」范無病的嘴裡被飯菜塞得滿滿的,有些含糊地說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范亨聞言大驚,頓時蹦了起來,差點兒把飯碗給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