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思忘從宮中回到府邸,沒有去哪位嬌妻的房中,也沒有去書房,只是一個人靜靜地走到花園裡,坐在石椅上,仰頭望著天空中的半彎月牙。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常圓。月亮只不過是一個死物,卻被人賦予了諸多的含義,人,真是自以為是的可悲。
葉思忘嘴角露出一抹諷笑。長樂公主這次寧願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想置他於死地,是否太過庸人自擾了呢?他從來沒想過讓長樂公主死,且不說她大長公主的身份,只說她那關家媳婦的身份,滿門英烈的關家遺孀,誰人敢動?就算他甘冒天下大不韙動手弄死了她,那對於他在軍中的影響是巨大的,得不償失。況且,他還答應過關倢,一定會留長樂公主一命的。
葉思忘露出一個苦笑,有些頭痛的輕撫額頭,長樂公主,這次真是給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啊!但是——葉思忘斂起笑容,眼中現出犀利,就算是難題他也不怕,反而讓他更有興趣,有危險的遊戲才刺激。
搞垮關家的形象,推倒壓在皇家頭上的大山?這樣的事情,在葉思忘看來,其實根本就不必做,關家是軍隊的榜樣,是精神的象徵,那又如何?反正都已經是死人了,還有什麼好爭的!只要調整得當,手段玄妙,完全可以把關家作為忠軍的典範來宣傳,起到教化萬民,樹立君王英明的形象的作用,根本不必象長樂公主策劃的那麼毒辣,天下明眼人多了,這樣做,只會讓那些有識之士寒心,瑞澤怎麼這麼笨,居然聽了長樂公主的話!不過,長樂公主居然願意用死來瓦解瑞澤對他的信任,離間瑞澤對他的寵信,還真是捨得下血本。只是,不知道瑞澤是不是能看清楚他的用心,如果不能,那就是他在自取滅亡,如果能,那他還是繼續當他的英明聖皇。
嘴角露出一個含著嘲諷的優雅笑意,站起身,沒什麼形象的伸了伸懶腰,抬腳走向書房,他知道,玉小莧那小女人肯定還在等著他,肯定還沒睡。
剛進書房,迎接葉思忘的就是玉小莧大大的笑容,看的葉思忘心中一暖的同時,也明白玉小莧之所以這麼開心,她肯定去審問小雲子了,而且還有了收穫,帶著懶意的邪邪一笑,隨意的在她身旁坐下,低聲問道:「怎麼?有什麼收穫,讓你高興成這樣?」
玉小莧黛眉一展,但笑不語,只是從袖中拿出一張薄薄的絹帛,遞給葉思忘,葉思忘挑挑眉,接過一看,不禁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失聲道:「原來是這小子!我說這突然冒出來的小雲子怎麼一直跟我做對呢!看來當初還真是小看了他!」
聽了葉思忘的話,玉小莧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嗔道:「誰讓你感慨這個了!人家讓你看的不是這個。」
葉思忘微微一笑,把手中的小雲子的口供丟到一旁,死不正經的,態度輕薄的摸了玉小莧嫩滑的臉蛋兒一把,邪笑道:「美人兒,難道你不對小雲子的身份感到驚訝嗎?」
「啪」的一聲打掉葉思忘的色爪,玉小莧給了葉思忘一個大大的白眼,有些焦急的道:「我就不信你看不出這是有人早就在針對你的計謀!這龍雲凡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混進宮裡,屢次協助各方來謀害你,如果只是一個龍雲凡,根本就沒有可能做到,這說明在他背後,有著一個實力雄厚的者,那個者早就在針對你了,在你還沒有入仕之前就已經在針對你!」
「我知道啊!」葉思忘微笑著打斷玉小莧的話,拋出了一句讓玉小莧驚訝至極的話,不管玉小莧俏臉上的驚訝,葉思忘依舊波瀾不驚的道:「我知道有人在針對我,有人在設計我,甚至還有人一直在觀察我,監視我,這些我早就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了?!
玉小莧愣愣看著葉思忘,既然他早就知道了,那是否代表著他的敵人就是那個在暗中監視他的人,那他至今所做的一切,是否就是為了對付那人而做呢?一向聰慧,智計過人的玉小莧,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心中百轉,猜測著葉思忘的心思。
葉思忘淡淡一笑,表情竟然帶著罕有的惆悵,還有著深深的恨意,低聲卻似乎有些咬牙切齒的道:「不用擔心,我心中自有主張,你什麼時候見我輕饒過設計我的人了?我可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玉小莧看了葉思忘一眼,旋即一笑,點點頭,靜靜地依偎在葉思忘的懷中,有時候,有些事情,她不必問得太過清楚,畢竟,她不止是他的謀士,還是他的妻呵。不過,這樣的溫柔與體貼只是屬於葉思忘一個人的,那些膽敢意圖傷害她夫君的人,她會用比地獄還要恐怖的手段回報的,她的夫君,只能由她一人欺負。
御使中丞歐自格府——
「老爺,老爺,有……有貴客來訪。」僕人跌跌撞撞的跑入書房,向正在看書的歐自格報告。
歐自格眉頭一皺,不悅的道:「莽莽撞撞,成何體統?究竟是何人來訪,讓你如此慌張?一點大家風範都沒有,哼!」
「歐大人請不用責怪令僕,是小女子秀玉來訪。」秀玉笑吟吟地聲音響起,裊娜走了進來,儀態寫意,娃娃臉上掛著可愛和氣的笑容,笑瞇瞇的望著歐自格。
「這位姑娘是……」歐自格並沒有見過秀玉,見她笑吟吟的輕鬆就入了自己這御使府,臉上有些驚訝和不解。
秀玉只是淡淡一笑,玉手從袖中拿出了一塊金色的小牌子,遞到歐自格眼前,上面雕刻精緻的帶著金冠的鳳凰讓歐自格臉色一變,連忙跪地,叩拜行禮:「微臣見過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天朝是一個貴族與平民分級嚴格的地方,龍和鳳的圖案,只有皇家能用,特別是有著金冠的鳳凰,那是只有皇族的大長公主才能用的圖案。瑞澤才剛大婚不久,還沒有子嗣,現在整個天朝,能用這個圖案的只有一個人——長樂公主。以長樂公主的權勢,豈是一個小小的言官可以抗拒的,歐自格哪有不趕緊叩拜的道理。
「歐大人不用多禮,請起吧,我家公主並沒有來,只是派了小女子來,不知歐大人現在是否有空聽我家公主吩咐小女子轉告的幾句話呢?」秀玉笑著扶歐自格起來,笑瞇瞇的坐到椅子上,問歐自格。
歐自格哪敢說沒空,只得點頭稱是。不過,臉上卻湧上了陰鬱之色,在這葉思忘與長樂公主兩頭大的朝堂上,他是少數中立的官員,也是少數被皇上啟用的黃樹文派系的官員。他所擔任的御使中丞雖然沒有大的實權,但卻握有向皇帝諫言、檢舉官員過失的言事權,故瑞澤特地啟用了立場屬於中間派的他。
長樂公主是什麼人,他是十分清楚的,今日,這自稱秀玉的女子,手持了長樂公主的皇家金牌前來,他一個小小的言官豈敢相抗:「謝過姑娘,不知長公主殿下有何訓示?」
秀玉微微一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公主是何等人物,豈會為難歐大人呢?我家公主只是希望歐大人能盡一下自己的職責而已。」
「下官愚笨,不知姑娘此話何意?」歐自格心中咯登一下,生怕秀玉的意思就是心中猜測的東西,只能繼續裝糊塗。
見歐自格故意裝糊塗,秀玉漂亮的娃娃臉一板,竟然帶著一絲殺氣,冷聲道:「小女子來時,我家公主說了,歐大人是聰明人,自會明白我家公主的意思,歐大人請考慮一下,這是你應盡的職責,歐大人只需進到自己的職責即可,其餘的我家公主自會安排妥當,請歐大人三思吧,小女子告辭!」
秀玉眼含殺氣的瞪了歐自格一眼,站起身準備離開,臨到門口,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突兀的開口道:「小女子差點忘了,這個玉珮不知歐大人認不認識,它的主人可是一直在等待歐大人呢。」說完,屈指一彈,一方古樸精緻的玉珮就隨手彈射到歐自格面前的桌上,深深的鑲入桌面,嚇了歐自格一跳,覬目一看,不禁神情一呆,驚訝的脫口道:「這……這是小兒的玉珮,這……」
「哦,原來是歐公子的玉珮啊!歐大人,三思啊!」秀玉「咯咯」笑著走了出去,話中的意思卻不言自明,唯有歐自格一臉的憂愁,卻也無可奈何。
早朝,金鑾殿上——
「今日朝議到此,諸位卿家有本奏來,無本退朝。」
「皇上,微臣有事啟奏!」歐自格出列。
「卿家有何事要奏?把奏折呈上來給朕看看。」瑞澤讓內侍把歐自格的折子拿了上來。歐自格瞟了一旁站立的葉思忘一眼,想到書房桌上緊緊鑲在桌面上的那塊玉珮,咬咬牙,朗聲道:「啟奏皇上,關家獨子關倢關小候爺遇刺過世已經多時,奈何一直查不明原因,想關家滿門英烈,對我朝,對皇上忠心耿耿,乃是我天朝為臣者的典範,關倢身為關家獨子,他的死因豈能如此不明不白,否則,豈不是對不起關家逝去的英魂,寒盡天下忠臣烈士的心嗎?因此,臣諫議皇上,請皇上速速命人查明此案,以安天下忠臣烈士之心,以顯皇上之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