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隨口的諭旨,正合了葉思忘的心思,面上未露任何異樣,依舊平靜有禮的應承太后的旨意:「是,微臣呆會兒一定代表太后去看望崔公公,以轉達太后的榮寵和恩典。」
太后滿意的點頭,雖說,她在宮廷之內的時日也不算短了,對於宮廷內的傾軋、爭鬥也看得不少了,人性最黑暗的地方看得多了,但對於葉思忘,太后還是選擇了信任,以她的閱歷,她的人生經驗,她知道,她一個婦道人家,雖然貴為太后,但是,身處後宮,就局限了她的權力和影響,後宮禁止干政的禁令就像一座大山,把她重重地壓在山底,空有響亮的名頭,卻連自己也保護不了,還抵不了一個權臣,唯有拉攏朝中有實權的大臣,強強聯合,她才能保住她最起碼的威嚴和權勢。葉思忘無疑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他知進退,懂本分,什麼時候應該做什麼事情,心中有著分寸,不會像有些人,一旦得勢了,就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根本,做出逾越的事情來,最後只能落得個慘淡收場。
陪著太后又聊了一會兒,把太后哄得開開心心的,葉思忘才出了慈寧宮,轉道崔三住的太監房。
以崔三的大太監身份,他是有獨立的院落的,還有兩個侍侯他的小太監,不過,這兩天,他並沒有讓他的隨身小太監來侍侯他,他把他們放了出去,不准他們回來,以免影響到他治療內傷,為了保密,他也不能讓那兩個小太監回來,因此,當葉思忘來的時候,並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直直的就進入崔三所在的內房,不過,臨到內房的門口,葉思忘還是停住了腳步,以示尊重之意。
「崔公公在否?本王葉思忘,奉太后口諭特來看望崔公公,轉達太后的慰問之意。」葉思忘朗聲說道,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和理由。崔三一聽葉思忘來了,心中一喜,但想到那人的勢力,微微搖搖頭,低聲感激的道:「老奴謝太后恩典,謝安王爺特來看望,太后和王爺的恩情,老奴今生今世也報答不完了,老奴患有風寒,不宜見風,不能親自去想太后謝恩,還唯有請安王爺您轉達老奴的感激之情,待老奴身子好了之後,一定會盡心竭力的報答太后的恩情的。」
聽到崔三的聲音,葉思忘心中一驚,從崔三的聲音中明顯可以聽出氣血虛弱,雖然他的醫術,比起他的師父、師娘來說,水平太差,但從一個人的聲音判斷他的氣血的本事,葉思忘還是有的,他從崔三的聲音中,聽出了崔三受了內傷。
崔三的武功如何,葉思忘雖然沒有真正的交過手,但憑崔三平時的呼吸方式和步履,葉思忘知道,崔三的武功,如果放到江湖上,那絕對是一等一的高手,絕對能比得上有刀王之稱的公孫無我。
以這樣的武功,什麼樣的人還能把他打傷呢?他又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受傷的呢?以崔三的功力,就算不敵逃走,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的,可他現在卻受傷了,那是否就是說,那人的武功高到以崔三的身手也無法逃走,只能硬拚著受傷了?
葉思忘心中疑慮重重,但面上卻還是保持著平靜的神色,崔三此刻的樣子,就算是葉思忘奉了太后的口諭來也推托不見,看來是有他顧忌的地方,也就是說,現在不方便見他了。
想到這裡,葉思忘立即作出了符合身份的事情來:「既然如此,那崔公公就好生歇息吧,太后她老人家可是掛念著您吶,本王預祝崔公公早日康復,本王告辭。」
說完,葉思忘準備離開,這時,崔三咳了三聲,聲音沙啞的道:「勞太后和安王您掛心了,恕老奴不能遠送了。」葉思忘又禮儀性的寒暄了兩句,轉身離開了。
出了崔三的住處,葉思忘回轉太后處,把看望崔三的情況說了一下,太后一聽,又讓人賜下好多的珍貴藥草給崔三,希望他能早日康復。半夜三更,葉思忘從床上起身,穿上一身黑色的夜行服,準備外出。
「忘兒,你要去哪裡?」葉思忘剛要出去,司空明月就從被中坐起,不顧露出的潔白香肩,擔憂的問葉思忘。葉思忘笑了笑,坐到床邊,輕撫著她如雲的秀髮,低聲道:「我只是有事出去一下,等會兒就回來,姑姑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忘兒!」司空明月伸出手,拉住了葉思忘欲離開的步伐,輕輕推開被子,也不管迷人心魂的赤裸嬌軀袒露在空氣中,從後面抱住葉思忘,把小臉*在他寬廣結實的後背上,柔聲道:「今天你從宮裡回來之後,我就看出來你心中有事,雖然你一直在笑,但是你的笑容裡帶著殺氣,讓我好擔心你。」
葉思忘又笑了,只是笑容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邪氣和殺意,轉過身,伸出手指輕輕逗弄著司空明月的下顎,聲音低沉而又沙啞:「不用擔心我,我今天只是下了一個決定而已,原本我是不希望做這個決定的,但現在,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忘兒,從你再次登上我的小樓開始,我就下了決心,向自己發誓,從今往後,我只一心一意的為你,你開心我也開心,你難過我比你更難過。」司空明月柔柔地傾訴著自己的情意,師娘說得對,人生難得有情郎,這世間,負心的男子比比皆是,身為女子,能有一個真心相待的人就已經足夠了,什麼陰謀詭計,什麼爭奪都與女子無關,現在的她,只一心一意的想做葉思忘的小妻子,他一個人的「姑姑」。
葉思忘點點頭,知道司空明月是在向他表明她心中的想法,看來,她也猜到了一些了,是啊,他早該想到的,以司空明月的精明,最近這些蛛絲馬跡怎麼可能瞞得過她的眼睛,更何況,他也沒有想過要瞞她,或許他是在賭博,最後一次的賭博,博司空明月是否真正的會選擇他,而現在,他賭贏了,他的姑姑,終於是他一個人的了,只為他一個人而活,再不受別的羈絆了。
想來,自己真的是一個小心眼兒的男人,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葉思忘自嘲的撇撇嘴,讓司空明月安心睡覺,告知她自己會理智的安排好一切的,絕對不可能感情用事。
辭別了安心的司空明月,葉思忘一刻不停的朝皇宮內飛掠而去,去赴崔三的三更之約,這是崔三今天向他咳嗽三聲的意思。
小心的避過禁衛軍的巡邏,葉思忘悄悄來到崔三的小院。輕輕地推開門,走了進去,在崔三的床邊坐下,低聲喚了一句:「叔,我來了。」
崔三緩緩睜開眼睛,平日裡渾濁的雙眼閃爍著精光,看著葉思忘,微微一笑,笑容中隱現慈祥,伸出乾枯的手,拉住葉思忘,低聲笑道:「你這精明的小猴子,為叔就知道,你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還好,沒有白等。」
葉思忘只是笑笑,對崔三的誇獎沒有任何表示,反而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叔,是誰把你打傷的?」
崔三愕了愕,旋即笑了出來,明白葉思忘是在關心他,打算知道是誰傷了他之後,為他報仇。想明白之後,崔三看著葉思忘,道:「小猴子,你說叔這一生還缺了什麼?」
葉思忘沒有回答,崔三似乎也不等葉思忘的回答,與其說是在問葉思忘,還不如說是他在闡述,向葉思忘在表達他的想法:「要權,只要叔願意,隨時可以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要名,只要有了權,名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要利祿富貴,叔也得到了,但這些東西都是死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要之何用?」
「叔……」葉思忘剛要說話,崔三就擺擺手,打斷他:「許多人一生所求的東西,叔都可以輕易的得到,但是,普通人能輕易擁有的東西,叔卻無法擁有。小猴子,叔年紀大了,沒多少時間可以活了,希望將來,在叔的墳頭上,逢年過節能有個人來光顧一下就行。」
葉思忘深深看了崔三一眼,似乎這一刻才看清楚他,鄭重點頭,沉聲道:「叔放心,侄兒知道怎麼做了,崔氏一門,絕不會就此斷絕!」
崔三滿意的點點頭,神情滿是欣慰,眼中竟然還有著淚光,重重地拍了拍葉思忘的肩膀之後,把受傷的前因後果都向他說了,然後又交代了一些事情,才讓葉思忘走了。
葉思忘出了崔三的住處,面巾遮掩下的面孔冰冷至極,毫無表情,心中的情緒,是自己也無法明白的複雜,想不到崔三會如此真誠的待他,甚至願意為他付出生命,以他葉思忘的性格,他必然會報答崔三的,那麼,就滿足他最大的心願吧。
想不到只是一個崔三都願意如此真誠的待他,而那些人……葉思忘握緊雙拳,明亮的眼中閃現出殺機,從今日起,他將拋棄所有的仁慈,成為一個更加冷酷的殺神,即使冒著天下大不韙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