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古詩,好像是這麼寫的: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這原本是用來形容美景的,但此刻,用來形容流言卻是再恰當不過。在葉思忘的有意為之之下,再加上他的引導,那個他故意散佈出去的謠言就真的好像在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大地,弄得人人盡知。
人人都在議論,說今次來天朝出使的那個大遼河西王居然包藏禍心,利用安王妃是孤兒的身世,混淆視聽,說什麼安王妃是他們遼人,幸好當今皇上聖明,一眼就看穿了遼人的離間計,知道他們想要謀害能文能武、勇猛善戰的安王葉思忘,當今皇上嚴詞斥責了那個什麼河西王一頓,鑒於我天朝向來是禮儀之邦,不斬來使是一國外交的最基本禮儀,皇帝陛下發外開恩,赦免了那個河西王的死罪,但還是狠狠懲罰了那個河西王一頓。
一時間,這樣的流言傳遍了天下,雖然到後來,有些地方變得有些誇張,但在葉思忘的有意引導之下,基本上的大方向還是按照葉思忘設想的走的。而葉思忘是真是狡猾,在主動出擊,解決玉小莧身世問題的同時,還不忘捧瑞澤一把,把一切功勞都推到他的身上,為他塑造了一個英名睿智的青年帝王的形象,讓他的聲望在民間又漲了一層。
檯面上的事情,基本都按照葉思忘設想的走了,而檯面下,那些包藏禍心的人卻真的被嚇了一跳,誰也想不到這個消息會是葉思忘散佈出去的,因為這個消息對葉思忘來說,應該是最著緊、最隱秘的,他忙著隱藏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主動散佈?雖然這個散佈的消息是經過改良的,但他們還是想不到會是葉思忘發佈出去的,反而有些疑神疑鬼的揣測著可能的人選和勢力,但又因為這個消息顯然對葉思忘比較有利,又讓他們一時猜不到會是誰!
雖然對是誰發佈的消息頭痛,但他們都清楚的看懂了一個認知,那就是皇帝瑞澤對葉思忘的態度。對瑞澤來說,葉思忘的重要,不是一個血統問題可以動搖的,區區一個血統的問題,根本動搖不了瑞澤對葉思忘的信任,今後,如果他們還想對付葉思忘,那瑞澤的原因就不能不考慮進去了,以葉思忘的身份,私下的手段根本無法除去他,最有力的途徑無疑就是從朝堂入手,而從朝堂入手又要經過瑞澤的恩准,無論誰想從朝堂上對付葉思忘,都必須要過瑞澤這一關——
「老師,我們錯過機會了!已經有人比我們先動手了,而且,顯然此人是在幫那個惡魔的!」
「嗯,我們還是太謹慎小心了,為師太低估皇上對葉思忘的信任了。就如我們以前分析的一樣,葉思忘在朝堂上最大的敵人是長樂公主,如此絕好的機會,以為師對長樂公主的瞭解,她絕對不會放過,肯定會抓住機會對葉思忘進行致命的一擊,而現在朝堂上並沒有變化,一切如往常一樣,那麼,也就是說明長樂公主根本就無功,她動不了葉思忘,而能讓長樂公主無法動彈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當今的天子,看來,今後我們要重新估計了。」
「學生受教了!老師,雖然時機已經過了,但現在學生認為現在還是一個不錯的時機,以我們的力量,要煽動無知百姓是很容易的事情,只要我們行動起來,說不定能翻轉局勢。」
「可是這樣一來,我們就暴露了,如果此次不能成功,那……」
「老師,您不能再猶豫了!」學生突然跪倒地上,打斷老師:「恕學生說句不敬的話,上次就是因為老師的謹慎而錯失了良機,如果這次機會再錯失,那葉思忘的勢力會更加的鞏固,到時候,要再次得到機會就太難了。」
老師閉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沒錯,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如果再不動,那天下真的就成了葉思忘的囊中之物了,他就再無翻身之力了。鄭重的點點頭,道:「為師明白了,你放手去做吧!」
「學生謹遵師命。」學生欣喜的從地上起身,向老師告辭,立即轉身而去——
「啊!」
陰暗的房間中,一個瘦弱的身軀木然躺在床榻之上,口中發洩似的大吼著,痛苦、煩躁的聲音,彷彿就像被困住了的野獸,焦躁不安,鬱鬱不平!
「葉思忘!葉思忘!不管你是誰,我都要一定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啊……」咒罵葉思忘一陣之後,突然又吼叫起來,叫得嗓音都嘶啞了也不罷休。
「神,不要激動,一切都還未有定數,還有機會的,那些讀書人不會發這麼輕易就放過葉思忘的,看著吧,你的仇會有機會報回來的,相信我,不要再這麼折磨自己。」
「仙,我好想殺了他,可是我又好怕那個人,我怕如果我殺了葉思忘,他會毫不猶豫就把我殺了!好怕!好怕!嗚嗚……」說著,竟然哭了起來,脆弱驚懼的樣子,讓人知道他真的很怕他口中的那個人。
說到那個人,空氣都彷彿沉靜下來,只剩下壓抑的哭泣聲,就如他們的人生一般,早就已經被人設計好了軌道,他們只能順著去走,不能有任何的反抗——
長樂公主府邸,長樂公主一臉凝重的看著桌上的情報,別人或許猜不到消息是葉思忘散佈出去的,但長樂公主卻能猜到,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釋,直覺就是葉思忘做的,唯有他才會如此不按牌理出牌,也唯有他才會如此總是出人意料之外。
雖然心中明白是葉思忘做的,但她也不得不佩服葉思忘的手段,這樣的方法,不是每個人都能想到的,遇到這樣的事情,每個人都下意識的想掩藏,而不是散佈,但葉思忘卻反其道而行之,乾脆自己散佈出去,先手下手為強,主動出手,斷絕了別人出手的可能,把對自己的害處降到最低,這樣的手段,這樣的魄力,這樣的心計,讓長樂公主越發的感到沉重,對這樣一個對手,她感到壓力了,前所未有的壓力,這次的事情,葉思忘給她的印象太過深刻了,她不敢忽視,也不能忽視。
該放棄嗎?可是這樣的好機會,以葉思忘那麼謹慎細心的人,恐怕不會再有第二次了,但,如果她依舊緊抓著不放,那瑞澤那裡……長樂公主忍不住在心中歎了口氣,神情有些怔忪,人生,是不是注定了得到一些,總是要失去一些?魚與熊掌不能兼得?
「長樂,長樂,卿兒,父皇給你的封號就是長樂,朕希望朕的卿兒能一直快快樂樂的。」那是她十五歲及竿時候父皇對她說的話,那時的她,天真快樂,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單純得不知愁為何物。
「卿兒,父皇知道委屈了你,但是生在皇家,就有在皇家的無奈,就有皇家人要盡的義務和責任,卿兒,你要時刻記住你是一個皇家人,有著天下最尊貴的出身,有著天下最高貴的血統,這個天下,你只需要對皇帝低頭,你明白嗎?」這是她十八歲下嫁關家時,她父皇對她說的話。
或許是最近太累了,讓她冷硬的心湧起了脆弱,忍不住開始回憶從前,她嫁到關家也有十年了,這十年,讓她從一個天真的少女變成了一個心機深沉,陰狠毒辣的女人。十年的時間,彷彿只是彈指之間而已,但她的心,卻是前所未有的疲憊,長樂,長樂?這個封號在她身上顯得無比的諷刺,父皇啊,你可曾預見到今日?
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長樂公主整整神色,重又恢復到那個雍容高貴的長樂公主,軟弱是不屬於她的詞語。
「秀玉,」收拾好神色,長樂公主喚著在外候著的秀玉。秀玉立即走了進來:「公主,您有何吩咐?」
「把御使台的官員叫來,本宮要見見他們。」長樂公主淡淡吩咐,秀玉立即領命而去——
且不說各方的反應,葉思忘這裡卻進行得有聲有色,小心謹慎的監督著「流言」的傳播方向,適時的進行引導,不利因素都已經被他降到最低,民眾對耶律楚齊的憤恨也達到了一個高度,弄得耶律楚齊最近都不敢明目張膽的出門,生怕被人瞧出身份而遭到漫罵,甚至是群毆。
似乎一切都很順利,瑞澤也配合葉思忘發了一道聖旨公告天下,明著是闢謠,實則句句字字皆在暗示遼國的包藏禍心,圖謀不軌,這一下,天下更是象炸開了鍋一般熱鬧非凡,如不是遼國行館在內城,只怕早就被暴怒的人群衝進去砸了,一時間,群情激憤到了極點,彷彿只要到了一個沸點,就會爆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