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夫人彷彿被人在心口重重的敲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葉思忘知道,單憑自己幾句話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改變情況,不可能一下子就讓玉夫人解開心結的,因此,說完一大段話之後,葉思忘就沒有再說別的,而是留了一個空間給玉夫人思考,不過,經此一夜,葉思忘在心中發誓,以後再不幹這種深夜自己一個人來喝酒賞月的事情了,單看看這一夜,先是海淨,後是玉夫人,一個還比一個讓他頭疼,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向玉夫人告了個罪,葉思忘拎起酒壺,趕忙跑回老婆的溫柔鄉去了,生怕多留一會兒,玉夫人又會給他出什麼難題,其實,葉思忘最不會安慰人了,特別是因為情傷而來的傷感,畢竟,他終究是一個男子,再聰明也不可能全知女子之心,沒有明白對方的立場和心情,他根本就沒有足夠的資格說太多,否則,就是自以為是了。
第二天早朝之後,瑞澤把葉思忘找了去,打算再向他討教如何得民心安天下的大計。瑞澤端坐高位,命人賜坐給葉思忘之後,朗聲道:「前幾日愛卿所言,朕仔細的想過,認為卿家的意見頗為中肯,只是實施起來時日長一些,只要朕在位,朕一定會貫徹下去,但是,朕今日想聽的是短期之內,葉卿家有何意見?」
瑞澤一臉期盼的看著葉思忘,如果以前他還有任何的置疑,那他現在只有對葉思忘的滿腔敬佩了,葉思忘的才華,葉思忘的經驗,終究不是他這個從小在深宮長大的人可以比擬的。
葉思忘淡然的眼神看了瑞澤一眼,開口道:「回皇上,皇上現在要做的就是鞏固您的皇權,樹立您在天下人心中的形象。百姓是很善良寬容的人,特別是我天朝的百姓,只要您做一些對他們好的事情,他們就會忠心的愛戴您,敬仰您。」瑞澤鄭重的點點頭,道:「卿家此話怎講?朕願聞其詳。」
「皇上,當前,經過與日泉一役,我朝軍威重振,正是上下一心,士氣高漲的時候,哈克和遼國在沒有把握消滅我們之前,根本不敢輕舉妄動,而土國的威脅,只要臣在朝中一日,土國就不會動兵,因此,我朝可以獲得幾年難得的休養生息的機會,臣前幾日就向皇上說過趁此機會,大力發展國力,但是,要發展國力,首要的就是發展農業生產,而農業生產最重要的土地,卻多數握在地主的手中,地主的利益不能觸及,否則,會觸及皇上的根本。」葉思忘依舊脈脈的看著瑞澤,口中客觀的說著。瑞澤很是聰慧,一聽就知道葉思忘的意思:「這就是卿家要朕鞏固皇權的原因,是嗎?」
葉思忘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有些話,他身為臣子,不是他能說出口的,瑞澤看了葉思忘一眼,道:「朕恕卿家無罪,卿家只管把心中之言說來。」
葉思忘眼睛一亮,道:「臣遵旨。陛下,要想壓得那些地主低頭,首要的一點,就是陛下手中必須握有能夠壓倒他們的力量,要有這種力量,皇上的皇權必須鞏固。天底下,畢竟普通老百姓多,地主豪紳只是少數,陛下必須要在多數人的心中樹立一個英明睿智仁慈的形象,讓天下人都來愛戴皇上,這也是微臣說的樹立您的形象的原因。而皇權的集中,首要的就是兵權,其次是輿論的控制。」
「輿論的控制?朕不明白,愛卿詳細說一下。」
「是,陛下。其實所謂的輿論控制,也就是控制天下讀書人的筆和口。」葉思忘說的很簡潔。瑞澤聽了搖搖頭,歎道:「這談何容易,當年秦始皇焚書坑儒,不就是想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嗎?但後世的讀書人卻用史筆把他寫成了千古昏君,朕不想落得這樣的罵名。」
「陛下,一個國家,要產生大的變革,必然要經歷痛苦,只要控制得當,這種痛苦,依然可以接受。」
「卿家的意思是?」
「還是普通老百姓!老百姓心中自有明燈,誰對他們好,誰對他們不好,他們自然心中有數,只要陛下引導得當,此事必能順利進行。而只要此事能順利進行了,陛下就擁有了一個強盛富裕的國家,到時候,開疆拓土,成就功蓋千秋的不世基業。」
瑞澤聽得心頭大動,葉思忘的意思,他已經大致明白,也知道葉思忘要他掌握兵權的意思,只有皇帝掌握了兵權,他所要進行的改革才能順利進行。
「朕明白了,朕需要再考慮一番。不過,關於樹立朕的形象方面,葉卿家可有什麼建議?」瑞澤一邊思索,一邊問葉思忘。
「陛下,我朝遵崇儒家的綱常五倫,百行孝為先,陛下身為天子,是天下人的榜樣,自當以孝道為先。」葉思忘繞了半天,說了許多的話,總算把話題引導他想說的東西上來了,不過,他也沒有明顯的提示,而是讓瑞澤主動把話題繞了過來,在這件事上,他只是推波助瀾的人,他不想介入長樂公主與瑞澤的風暴中心去。
瑞澤經葉思忘一說,想起了母親,不禁露出一片孺慕的表情來,感慨道:「葉卿家說的不錯,朕從小體弱,母后不放心奶娘照顧,一直把朕帶在身邊,親自照料,對朕恩深似海,朕確實應該好好的孝順母后,來人呀,擺駕慈寧宮,朕要給母后問安。葉卿家也一道來吧。」
「是,陛下。」看著瑞澤帶著人出了御書房,葉思忘露出一抹帶有深意的笑容,心中默念,長樂公主,本少爺來給你雪上加霜了。
一行人到了慈寧宮,瑞澤剛想進去,卻被跟在太后身邊的女官攔了下來,女官輕聲對瑞澤道:「請陛下恕罪,太后曾經吩咐,不見任何人。況且,太后剛剛歇下,吩咐不得打擾,陛下您現在進去……」
瑞澤往裡看了一眼,低聲道:「朕忙於國事,多日未見母后,未向母后請安,是朕不孝。朕不會驚擾到母后的,你讓開。」
「可是,陛下,當初太后讓陛下立的誓言,陛下忘了嗎?如果因此惹來太后的不高興,奴婢擔當不起。」女官跪了下來。
瑞澤面孔板了起來,怒瞪著女官:「放肆!太后是朕的親生母親,朕來向太后請安,以進孝道,你一個區區的奴婢,竟敢阻攔朕?是誰給了你這天大的膽子?」
「陛下恕罪!是奴婢逾越了,奴婢也是遵從太后的旨意行事,請陛下恕罪!」女官神色一凜,不停的磕著頭,向瑞澤請罪。瑞澤哼了一聲,道:「看在你對母后如此忠心的分上,朕這次就饒恕你,一切自有朕擔待,起來吧,朕要進去給母后請安了,葉卿,你候在這裡。」說完轉身就進去了。
葉思忘依言等在外面,表情淡然的看了女官一眼,根據他的情報,他自然知道這人是長樂公主派來監視太后的,看來要使個法子,讓瑞澤知道這人的身份,否則就不能全部達到他的目的了。
瑞澤到了太后的寢宮,太后果然正在榻上小酟,身旁有個宮女正在給她打扇子。宮女見到瑞澤進來,剛要行禮,瑞澤已經揮揮手,示意她不用行禮,免得驚擾了太后休息,然後揮揮手,讓宮女退下,自己接過扇子,輕輕地為太后扇著。
榻上的太后似乎睡得很不安穩,不時蹙下眉頭,表情悲傷至極,竟然伸出雙手,虛空的揮舞著,口中哭喊著:「九兒,九兒,不要離開母后,母后已經沒有了你大哥,不能再沒有你了,九兒……」
當今天子瑞澤,安照宗族排行應當排第九,因此,從小老皇帝和皇后就給他取了個九兒的小名。
瑞澤看母親悲傷的樣子,心中大慟,深深的自責起來,他早該想到母親沒有了大哥,肯定會很思念他,他怎麼可以這麼久不來看母后,他真是太不孝了。
一邊自責,瑞澤一邊坐到母親榻邊,握住母親虛空揮舞的雙手,柔聲應著:「母后,九兒在這裡,母后您醒醒。」
太后緩緩地睜開雙目,入目就是兒子俊秀的臉龐,雙目中的淚水不禁滾滾落下,伸手輕撫瑞澤的臉龐,泣道:「九兒,是你嗎?你真的來看母后了嗎?母后不是做夢吧?」
瑞澤看母親如此悲傷,眼中也落下淚來,哭著道:「母后,是兒臣啊,兒臣就是您的九兒,九兒不孝,這麼久沒來向母后請安,讓母后傷心了,母后責罰九兒吧。」
太后輕輕的把瑞澤拉*在懷中,帶著淚笑了出來,對於一個悲傷的母親來說,只要孩子來看她就好,其餘的根本就不重要。
「九兒,哀家可不能再如此喚你了,你如今已經貴為皇帝,以後,哀家要喚你皇帝了。皇帝清減了,要保重身體啊,不要讓哀家為皇帝擔心。」太后慈愛的看著瑞澤,柔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