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秦記 第二十三卷 第一章 羅敷有夫
    項少龍的心神進入止水不波的境界,步伐穩定而暗合某一種節奏,準確地估計得對方接近的速度和距離。

    自從坐時空機器來到這戰國的年代後,他可是沒有一天不摸著兵器過活,對各類型的兵器都非常熟識。此刻細心聆聽,立即摧翻了起始時認為來襲者是持矛的想法,而肯定對方用的是長戟。

    戟可說是宜刺的矛和橫砍的戈的混合體,既可扎剌,又能勾擊,衝刺時發出的響音,明顯與矛或戈都不同。

    項少龍很想回頭看上一眼,但卻知若如此做了,就會失去自己高深莫測之勢,而且會引發對方全力加速衝剌。

    一陣風迎面吹來,雨雪打得項少龍幾乎要閉上眼睛。

    風聲更使戟音蹄聲模糊起來。

    這時後方來騎到了兩丈之內,略一發力,可在眨眼的工夫對他展開攻擊。

    驀地一聲「沈良受死」有若干地起了個焦雷般在後方響起。

    項少龍猛地閉上眼睛,往右橫移,到了馬道之中,右手放開劍柄,改以左手拔劍。

    要知他一直靠左方的行人道緩步而行,又以右手握劍,換了任何人由後方攻來,必然以為他會移往左方,好拉長距離,再以右手拔劍擋格。誰知他竟反其道而行,右移到馬道之中,使敵人的長戟完全攻錯了方向。

    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何況是生死相博的時刻。

    那人驚呼一聲,想把長戟攻擊的方向改變,卻遲了一步。

    項少龍頭也不回,反手一劍刺在衝過了頭的馬股上。

    戰馬痛嘶一聲,狂竄往前,差點把那騎士甩下馬來。

    看對方一人單騎,逃命似的消失在風雪裡,項少龍心中好笑。

    今仗得勝看來輕鬆容易,其實個中包含了膽量、時問的拿捏,身法步法各方面的配合。

    最妙是那陣突來的風雪。

    他項少龍固然受影響,但對迎風策馬奔來的敵人影響更大,否則他項少龍恐難施展這種策略。

    項少龍回劍入鞘,轉入了一條橫巷,急步走了一段路,認準解府的方向,不半個時辰終於到達目的地。

    他對把門的家將報上姓名,便被領入府內,在外廳等候。

    奉茶伺候的小婢都以奇怪的眼光打量他,又交頭接耳,恍似他像頭不知由那處鑽出來的怪物般。

    項少龍給看得渾身不自在時,解子元臉青唇白的來了,揮退下人後,坐到他身旁低聲道:「今趟揀的真不是時候,不知誰把我昨夜去逛青樓的事告知了內人,剛才她大發雷霆,只差還未動我。沈兄快溜,現在說什麼她也不會相信的。」

    項少龍同情地道:「那麼過兩日我再來找解兄吧。」

    解子元把他拉起來道:「快點!」

    兩人急步朝大門走去時,一聲嬌叱傳來,喝道:「哪裡走!」

    解子元渾身一震,像被點了穴般動彈不得。

    項少龍亦是虎軀劇震,不能相信的呆在當場。

    環珮聲響,解子元的惡妻來到兩人身後,冷笑道:「走到哪裡去,你當我不知道你兩個人的把戲嗎?」

    又嬌喝道:「解權你給我滾出來,我要你把昨夜的事一字不漏的說出來,萬事有我擔保。」

    解子元如遭雷殛,原來連他最後一個「忠僕」都給收服。

    解權不知由哪裡跑出來,跪倒地上,顫聲道:「少爺!小人是被逼的。」

    解子元機械化的轉過身去,哭喪著臉道:「這事全是我想出來的,不關沈兄的事。」

    項少龍仍背對解子元的夫人:心中百感交集,因為他從聱音認出瞭解子元的夫人正是他曾經深愛過的善柔。

    她終於放棄了到處流浪的夢想,落葉歸根的作瞭解家婦,還生了兩個兒子。

    這時他最想做的事,就是頭也不回的離開解府,使善柔永遠都不知道他曾來過。

    他亦明白解子元為何既愛她又怕她,說實在的,那正是善柔予男人最大的「樂趣」。

    直至今天,他對與善柔相處的每一刻仍是回味無窮。

    解子元的「義氣」,把責任全欖到自己身上,更使他心中感動。

    想走是一回事,但卻無法舉腳踏出半步。

    善柔的矛頭指向他了,喝道:「你叫沈良是嗎?看你生得牛高馬大,卻膽小如鼠,連正眼看人都不敢嗎?」

    眾婢僕立時發出「嗡嗡」笑聱。

    項少龍平靜地道:「解夫人可否把其他人請出廳堂,沈某想私下替解兄說兩句話。」

    解子元急道:「這全不關沈兄的事,夫人啊,放沈兄離去好嗎?要罰就罰我好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善柔亦像被點了穴般,不言不語的在發呆。

    項少龍感到善柔的目光刺在他背上,心中真不知是何滋味。

    人人莫名其妙時,善柔道:「所有人都給我滾出去。」

    解子元愕然道:「為夫也要出去嗎?」

    善柔大發嬌嗅道:「為你的什麼夫,你第一個給我滾出去!」

    不片晌所有人走得乾乾淨淨,空廣的大廳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善柔急促的呼吸聲在他身後響起,項少龍緩緩轉過身來,四目交投,雙方都像觸電般抖顫了一下。她豐滿了少許,但艷麗卻更勝往昔。

    善柔朝他衝前兩步,旋又停下,辛苦地克制自己要投入項少龍懷內的衝動。

    項少龍喉頭打結,千言萬語,都不知從何說起,最後一聲長歎,搖頭苦笑,步往大門。

    善柔追了兩步,低喚道:「少龍!」

    項少龍硬著心腸不應,走出門外。

    十多道目光立時落在他身上,婢僕家將們對他能「衣冠皮肉完全無缺」的走出來,都驚訝得合不攏那些張大了的嘴。

    解子元橫裡撲出來,揍著他肩頭,朝外門走丟,興奮地道:「沈兄和她說了些什麼話?」

    項少龍胡謅道:「嫂子雖是霸道了點,卻非是不明白事理的人。我向她解釋了壓迫力愈大,反抗力愈強的道理,假設她任解兄出去胡混,保證不須太久解兄就生厭倦。」

    解子元道:「我怎會厭倦呢?她怎麼答你?」

    項少龍道:「她說要好好想想。」

    解子元大喜道:「這是天大的轉機呢!沈兄留下陪我聊聊好嗎?」

    項少龍此時肝腸像打了結般難受,那有興趣和他閒聊,投其所懼的恐嚇道:「你最好乖乖的入去陪伴嫂子,若她以為你又在打鬼主意,那就說不定聯想想都省回。」

    解子元大吃一驚,忙放開了摟著項少龍的手,神情教人發噱。

    項少龍揮手作別,走出解府,來到風雪漫天的大道。

    心中一片茫然。

    來到臨淄後,他一直想方法找尋善柔,卻絕想不到在這種情況下遇上她,而她還是別人的妻子。

    解子元該是好夫婿,唉!

    當年美蠶娘改嫁別人,他並沒有多大感觸。說到底皆因感情基礎薄弱。

    但他確曾深愛過善柔。

    他尊重善柔的選擇,而且自己巳有幸福美滿的婚姻和家庭,只不過來到齊國這陌生的地方,容易生出了孤單落寞的感覺,才會因善柔再難和自己繼續前緣而神傷。

    風雪打在臉上頭上,既寒且痛,使他像從一個夢中醒過來般。

    再歎了一日氣後,項少龍舉步朝賓館走回去。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他誠心為拋棄了仇恨的善柔祝福。

    回到賓館,肖月潭巳恭候多時,見他這麼早回來,訝道:「我聽你的手下說你會很晚才回來,正要離開,咦,你的臉色為何這麼難看?」

    項少龍拉他入房,坐下道:「你該聽過善柔吧!她是致致的親姊,曾與我有一段情,現在竟成瞭解子元的妻子。」

    肖月潭愕然道:「又會這麼巧的。」

    項少龍不想磨在這事上,岔開話題問起鄒衍,肖月潭神色古怪道:「鄒大師不知去了何處去尋找自己的墓穴,已有十多天沒回家呢。」

    項少龍聽得心都抽搐了一下,無言以對。

    肖月潭壓低聲音道:「呂不韋今午乘船抵此,同行的尚有韓竭和許商。」

    項少龍奇道:「韓竭不是繆毒的人嗎?」

    肖月潭道:「只此一事,便可知呂不韋和繆毒暗中結成一黨。韓竭乃「稷下劍聖」曹秋道四大弟子之一,有他穿針引線,稷下出身的劍士說不定會站在呂不韋和田單的一邊,那形勢就截然不同了。」

    頓了頓續道:「以呂不韋的手段,必可令齊王深信倘改立田健,將會破壞了和秦國的關係,若再加上曹秋道站在大王子田生和田單的一邊,這場王位之爭,輸家不是田健才怪。」

    項少龍無可無不可的道:「誰輸誰嬴,都是齊人的家事。現在我關心的是如何為歌舞伎團的諸位美人兒完成她們的夢想。呂不韋愛怎麼搞便怎麼搞好了。」

    肖月潭訝道:「我很少見到少龍這麼意氣消沉的,你難道不覺得扳呂不韋的後腿是很有趣的一回事嗎?你今晚好好睡上一覺,明天醒來時或者會改變想法。」

    項少龍苦笑道:「除非我能以項少龍的身份出現,否則如何能左右齊王的決定;而且那樣一來,等若明請呂不韋來對付我。噢!差點忘了告訴你,李園和龍陽君巳看穿了我。」

    肖月潭連忙追問,到項少龍解釋清楚後,肖月潭興奮地道:「若是如此,形勢就完全不同了。現今齊人最怕的就是楚人與三晉聯手,抑制他們對燕國的野心,只要田單不能明目張膽的對付你,我們便容易應付多了!」

    項少龍苦惱道:「有其利必有其弊。若我公然以項少龍的身份面世,呂不韋、田單,甚至郭開都會暗施手段來對付我,但假若我仍在充作沈良,則又須應付仲孫龍和齊國劍手的挑惹。正是左右做人難。」

    敲門聲響,原來是小屏兒奉鳳菲之命請他去說話,肖月潭低聲說了明天見後,告辭離開,而項少龍則隨小屏兒去見鳳菲。

    鳳菲正在主樓二樓的廳內撥弄絃琴,發出似有若無,仿似由九天之外傳來的仙音,神情專注。直待項少龍在她對面坐下,仍像覺察不到他的來臨。

    小屏兒退往樓下後,項少龍舒適的半臥半坐地倚在軟墊上,既飽餐這美女的絕世容色,又耳聞天籟仙音,囚善柔而興的失意惆悵,不由減少三分。

    鳳菲纖手操琴,再爆出幾個清音後,倏然而止,仰起俏臉往他望來,鳳目生輝道:「沈先生可認得這段樂章嗎?」

    項少龍呆了一呆,茫然搖頭。

    鳳菲甜甜笑道:「這正是由你那些小調變化而來的曲譜,你這人呢!竟會聽不出來。」

    項少龍搔頭尷尬道:「真的一點都聽不出來,怎會是這樣的。」

    鳳菲柔聲道:「人家當然不能一板一眼跟足你的曲調,變化幾趟後,就成了這樣子!歡喜嗎?」

    鳳菲從未試過以這種撒嬌式的神態語氣跟他說話,項少龍受寵若驚道「大小姐確是高明,不知是否巳為今次賀壽的樂曲全換上了新調呢?」

    鳳菲美眸望往窗外的雪夜,歎道:「你知否人家到這一刻才驚覺到外面正下大雪,自聽到你那些怪調後,鳳菲像著了魔的一首接一首把新曲譜出來。想不到竟可如此容易。」

    項少龍大喜道:「恭喜大小姐。」

    鳳菲的目光移回到他臉上,美目深注道:「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項少龍笑道:「有手有腳,有眼耳口鼻,和任何人都沒有什麼大分別。」

    鳳菲道:「可是在我眼中,你卻像是從仙界下凡的神仙,拯救遇上困苦的世人。唉!若真有神仙,那該是多麼美麗的一回事。人世間實在太多事令人生厭,有時我其至會憎厭自己。」

    項少龍思量片刻,點頭道:「有很多事確會令人不耐煩的,不過大小姐可知在別人眼中,你可是高不可攀的天之驕子,以能拜倒在你裙下是無比光榮的事。」

    鳳菲斜椅墊上,嬌笑道:「你的用詞真怪,什麼「高不可攀的天之驕子」,「拜倒裙下」,唉!鳳菲只是個平凡的人,只有在創作和表演時,我才感到自己有少許的不平凡。」

    接著秀眸閃閃的瞧著他道:「今晚在這裡陪人家談話好嗎?每逢作成一曲,我都很難入睡,又總苦無傾談的對象。」

    項少龍嚇了一跳,怔怔的道:「我終是下人,大小姐這樣留我在閏房裡,不怕人會閒言閒語嗎?」

    鳳菲哂道:「你前兩晚的勇氣到哪裡去了?換了是別的男人,在眼前情況,恐怕趕都不肯走吧?」

    項少龍苦笑道:「自得知大小姐的情郎是項少龍後,我愈想愈驚,將來到咸陽時,若有人向他通風報訊,知這我曾在大小姐房內留了一晚,就算什麼事都沒有做過,我恐怕亦要小命不保,大小姐以為然否。」

    鳳菲呆了起來,無言以對。

    項少龍心中好笑,這就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她的「項少龍」來壓自己這真正的「項少龍」,實是荒謬絕倫。

    好一會鳳菲才苦惱道:「男人不是色膽包天的嗎?為何你其他事這麼膽大妄為,偏在此事上如此膽小。」

    項少龍故作驚訝道:「聽大小姐的口氣,似乎除了想和小人秉燭談心之外,還有別的下文呢?」

    鳳菲「噗啡」嬌笑,風情萬種的橫了他一眼,欣然道:「和你這人說話真有意思,一向以來,只有我鳳菲去耍男人,想不到現在卻給你來耍我。來吧!」

    項少龍愕然道:「來什麼呢?」

    鳳菲嘴角含春嬌媚地道:「先為人家脫掉靴子好嗎?執事大人。」

    項少龍呆瞪了她半晌,囁嚅道:「大小姐不是認真的吧?這種事開始了就很難中止,那時大小姐想反悔都不行。」

    他的話並不假,像鳳菲這種比得上紀嫣然和琴清的美女,蓄意色誘一個男人時,恐怕連坐禪的高僧都要把持不住,何況是他項少龍。

    忽然間,外面的風雪,室內掩映的燈光,火爐傳來的暖意,都以倍數的強化了那本已存在著浪漫溫馨的氣氛。

    看她的如花玉容,眉稍眼角的風情,聳胸細腰,誰能不躍然動心。

    鳳菲白了他一眼道:「沈執事想到哪裡去了,人家要登榻睡覺,自然要脫掉鞋子,剛巧小屏兒不在,只好由你代辦吧了!」

    項少龍差點給氣死,猛一咬牙,移身過去,探手就拿起她右足。

    鳳菲驚呼一聲,皺眉道:「沈執事你溫柔一點好嗎?」

    項少龍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來,左手托著她纖足,右手滑上去,愛撫她完美無瑕的小腿,歎道:「羊脂白玉,不外如是。」

    鳳菲嬌軀抖顫起來,星眸半閉的柔聲道:「你若答應我不再往上推移,我便任你就這樣佔點便宜,當作是報答你令我度過這難關的酬勞吧。」

    項少龍氣道:「大小姐這麼說,豈非在提醒我要繼續深進嗎?」一邊說,手已毫不客氣的往上移去。

    鳳菲感到項少龍的手越過膝頭,正探索自己不可侵犯的大腿,**一聲,伸手把項少龍的手隔裙按著。

    項少龍把手抽了回來,一本正經地為她脫下兩足的綿靴,然後拿她雙足一陣**,弄得鳳菲嬌體發軟,媚眼如絲。

    項少龍一把將她抱起,往她閨房走去。

    鳳菲摟緊他脖子,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地道:「你害死鳳菲呢!」

    項少龍奇道:「怎樣害你?」

    鳳菲道:「你若令人家愛上了你,不是害死人家嗎?」,

    項少龍清醒過來,暗叫好險,自己確不宜與這心有所屬的美女發生關係,否則徒使事情更為複雜和難以預料其後果。

    將她安放榻上後,項少龍俯頭在她香唇上吻了一日,柔聲道:「大小姐放心吧!只要我想起你是項少龍的人,給個天我作膽都不敢碰你。」

    言罷逃命似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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