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少龍憑鉤索和大雪的掩護,翻過了兩重殿宇,落到一個院落的草叢中。
這是單美美剛才進入那座宮殿後方的房捨,該是宮娥內侍一類人物居住的地方。
他並不擔心會遇上侍衛或巡犬,那只會布在內宮的外圍處。
無論趙宮、秦宮、楚宮,帝主和帝後的寢宮都是各自獨立的殿宇群。
除非魏王要來寵幸單美美,否則他亦不會撞上魏王。
眼前當務之急,是要找個藏身之所,才再趁機找尋食物及如何脫身等的事。
現在他認為最佳辦法,是先躲藏個十天半月,待風聲稍緩才偷王宮。
不過正如龍陽君所言,假若他長時期的偷吃偷喝,遲早會惹人動疑。
最理想當然是可冒充宮內某一內侍,但他那比任何人都要高挺俊拔的體型,要冒充體態陰柔的內侍,只等如癡人說夢而已!
項少龍環目四顧,風雪中四周寂然無聲,但各廂房卻透出燈光。
剛才他翻過重重殿宇時,已對環境了然於胸。
這以後宮為主的屋宇群,被外牆團團圍了起來,自成一個獨立的天地。
除了圍牆的四角設有哨樓外,就只有前後入口處有守衛,其他地方都是不設防的。
單美美當然有一定數目的親衛,但他們卻是不會亦不容許進入她起居的地方。
所以若他能夠潛入這美女的寢宮,該會是最為安全的。
在刻下置身的方形露天花園裹,西首和南首各有一道門戶,卻是緊緊關閉著。
擬定好了行動的方針後,他再不猶豫,再次翻上屋脊。
這些內宮房宇,雖是結滿冰雪,卻不似城牆般高了至少三倍以上。且有可供鉤子掛搭的簷蓬脊頂一類的東西,故雖不容易扳騰上落,仍難不倒他。
落下來時,已到了後宮後方的園林裹。
這時代各國王宮的建設,大多是參考周室在鎬和洛邑兩地的都城制度而成。
魏王宮基本上是依中軸線排列的建組群,大致可分前中後三個區域,呈長方形,坐北朝南,北區共有十五組建物,乃王室的居住區並以帝後的寢宮為主,居於此區正中。
中區是三朝所在。
三朝就是大朝、外朝、內朝。名稱雖不同,但其實都是君主和朝臣處理政務的地方。
南區是王宮的正門和校兵場所在,以五層門戶把它和正中的主殿群分隔開來。
項少龍之所以會如此留神於王宮的布局,皆因他想起了凡王宮必有秘密的地道。
這是古代權貴必備的逃生捷徑。
可以推想魏王寢宮下必有這麼一條逃生地道,若能找到,就可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王城了。
單美美的寢宮可能亦有這麼一條地道,且至少該有九成的機會。
憑他鞋底的“開鎖工具”和曾受過的開鎖訓練,這時代的鎖頭機關絕不能把他難倒。
想到這裡,等若在絕對的黑暗中看到一線希望的曙光,一顆心登時活躍起來。
只要尋到單美美的寢宮,他便有可能安然離去了。
他靜心地藏在一堆草叢內,留心觀察後宮的情況。
單美美回來不久,自應先沐浴更衣,然後再返寢室。
現時後宮只前進處燈火通明,可推知單美美仍未返寢室休息。
大雪逐漸稀疏,項少龍心叫不妙,決意先潛進宮裹,先一步摸入單美美的繡房去。
遂從藏身處竄了出來,移到一所似是儲物房子的窗下,肯定內裹無人後,取出鞋底的幼鐵枝,探入窗扇間的隙縫處,挑起了窗門。
跨入屋內後,把窗門關好。
習慣了房內的光線後,只見房門外有燈光透入,移身過去,貼耳門邊查聽外邊動靜。
門外沒有一點聲息,他正想推門外看時,足音由左方傳來。
項少龍嚇了一跳,暗叫好險,往後急退,躲在一個大櫃之側。
足音過後,項少龍又走了出來,推門試探看去。
外面是一道長廊,兩旁各有三道門戶,看來這該是專責侍候單美美那組內侍宮娥的居室。
項少龍心中叫苦,若這麼硬闖出去,撞上人時便避無可避。
但假若現在不冒點險,待會服侍單美美的人要檢拾或拿取什麼東西時,他碰上人的機會便大多了。
項少龍猛一咬牙,闖了出去。
後宮共分前後兩進,中間是個露天花園,現在他置身後進處,而最大的問題是他不知單美美的寢所究竟是在前房還是後室,否則就不用現在似瞎子般亂摸亂撞。
他迅速來到右方一個廊道交接的岔路處,正要往前院的方向搶去,兩名宮娥正朝他走來,離他只有丈許的近距離。
項少龍縮身回去,順手推開最近的一扇門子,不理是否有人,躲了進去。
還未有機會看清楚形勢,門子再被人推開,兩名宮娥走了進來。
無奈下項少龍急忙躲在敞開的門扇後,祈禱她們千萬不要把門關上。
燈火亮起,這才知道躲到了後宮的膳房來。
兩女顯是來取食物去侍候單美美,逕自在櫥櫃灶籠間檢拾搬弄,一點都沒注意到他這不速之客的存在。
其中一名宮娥道:“她的心情定是非常不好,我還是首次見她罵人罵得這麼凶哩!”
另一宮娥膽少多了,低責道:“不要亂說話,給那些愛搬弄是非的小人聽到就糟了。”
不一會兩女托著香茗糕點等物離去。
項少龍撲了出來,順手牽羊取了余下的糕點,躡手躡足追著兩女去了。
項少龍展開渾身解數,蛇行鼠竄,忽快忽慢,避過了幾起內侍,來到前進一座大廳處。
前頭兩名宮娥由大廳的後門,進入了該是內廳的地方去。
他肯定了單美美寢宮的位置後,連忙翻上了屋頂,到了簷沿處,再以鉤索降下,弄開窗門,閃了進去。
那是座較小的側廳,布置華麗,呈長方形,鋪著厚厚的地氈,踏足其上,頗感舒服。
由於廳角的火爐沒有燃點,所以他可放心單美美不會到這裡來。
向南處有道大門,照方向該是通往內廳去。
現在他對後宮的布局已大致把握了。
北面大門入口處是正堂,接著兩重的廳子,又有東西二廂。
而單美美的寢宮該在南面靠近露天的那座大院子,兩鄰則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他把耳朵貼到門旁,留神傾聽。
隱有聲息傳來,卻聽不到有人說話。
若要找尋地道,這就是最好機會,否則若讓單美美回到寢室,那就要錯失良機。
項少龍於是又從這側廳溜了出來,片刻後他終於來到了單美美的寢室裡。
這是間寬大而陳設華麗的房間,一角處燃起了爐火,室內溫暖如春,正中靠牆處放了一張特別巨大的繡榻,地上鋪著厚氈。
與爐子相對的另一角放了一面大屏風,不用說都是解衣方便的地方。
其他梳妝台銅鏡小幾等物自是一應俱全,布置有序。
項少龍大感頭痛,要在這麼一個地方找條地道出來,非是辦不到,卻休想瞞過別人。
首先他要把地氈全揭起來,甚至把榻子或家俱移開,那和搬屋怕沒有多人分別,怎能瞞過別人的耳朵?
縱是所有人都聾了,但單美美隨時會進來寢息,自己那有時間把搬亂了的物件還原。
最頭痛還是即使自己能發現地道,但進入地道後更難以整理那上曲的凌亂布置,使人覺察不到有人移動過東西,那等若向魏人公告他是從地道離開的。
正叫苦不已。房門敞開。
魂飛魄散下,項少龍再不能穿窗而去,只好閃到屏風之後,蹲了下來,伴著他的可正如所料是個精美的馬桶和鋼制夜壺,幸好馬桶壺子極其巧飾清潔,不會發出異味。
他從隙縫往外望去,見到來的果然是已貴為魏後的單美美,後面跟著一位宮娥,有點眼熟,這才記起是她以前在醉風樓時的貼身俏婢。
單美美出落得更標致了。
在華冠麗服的襯托下,更透出以前所稍欠的高貴氣質。
她盈盈立在銅鏡之前,讓婢子為她卸下盛裝。
女婢低聲道:“娘娘!不要擔心吧,項爺吉人天相,他又那麼本事,自有脫身之法。”
項少龍先是聽聞自己之名大吃一驚,接著是心頭一陣感動。
想不到一位風塵女子,與自己又一向不大和睦,只因自己舉手之勞般幫了她那麼一把,反比龍陽君更是情深義重。
在燈火下,單美美秀麗的玉容不見半點喜怒哀樂之色,淡淡道:“擔心又有什麼用,小卿,我不要房間這麼光亮。”
小卿吹熄了四盞燈後,室內的燈火黯淡下來,另有一種柔和氣氛。
項少龍心念電轉,最後終放棄了向單美美求助的強烈沖動,因為他不想破壞單美美目前所擁有的一切。
待會她上榻睡覺後,他便溜出去找個地方躲它一晚,明天再返來找尋地道的入口。
打定主意,他又從屏風後往外瞧去。
單美美這時只剩下單薄的貼身衣服,把她玲瓏飽滿的曲線表露無遺。
項少龍暗道難怪會有這麼多見慣世面的男人迷戀她,因為她確是有充足天賦本錢的尤物。
單美美幽幽歎了一口氣,打破了室內那似若凝成實質的沉寂。
小卿陪她喚了一口氣道:“大王今晚怕不會來了。”
單美美輕輕道:“現在他只想得到項少龍的人頭,怎還有閒心到這裡來,夜了!你回去睡吧!”
小卿施禮後推門去了。
單美美轉身朝屏風走來。
項少龍頭皮驟感發麻,單美美已和他來了個兩臉相對,四目交投。
單美美低呼一聲,忙以手掩著自己檀口,不能置信地瞠目搖頭。
項少龍苦笑道:“美美可是受驚了?”
單美美驚魂甫定後,伸出玉手,拉起他的大手,往榻子走去。
片晌後兩人在溫暖的繡被內擁個結實。
單美美獻上熱烈的香吻後,低聲道:“你要人家怎樣幫你呢?唉!項爺真是神通廣大,竟有辦法來到這裡找人家。”
項少龍本意並不是想來找她的,有點尷尬道:“美美到屏風後去不是要……嘿……”
單美美俏臉一紅,橫他一眼,摟緊他的腰,夢囈般道:“好了,終可以和你睡在一塊兒了。”
項少龍訝道:“美美真的垂青於我嗎?”
單美美不好意思地道:“我是很易鍾情於有本領的男人的,不過很快又會厭倦。但對你確有些不同。你該知在目前這情況下,我再不必口不對心。初時我很恨你,你這人哩!總不肯把人放在眼裹,想不到楊豫姐真沒說錯,你這人是外冷內熱,只有你才肯那樣幫我的大忙。人家尚未有機會親口謝你哩!”
項少龍笑道:“你剛才不是‘親口’謝了我嗎?”
單美美霞燒玉頰,又主動和他熱吻一番,然後神色微黯道:“你對我沒有興趣嗎?為何毫無反應呢?”
項少龍知她對男人經驗豐富,察覺自己對她沒有正常的生理反應,故而自苦自憐。歉然道:“一來我覺得美美你已是有主名花,不該侵犯。最重要是現在身陷險境,正憂心如何離開,所以難以放開懷抱,和美美你享受魚水之歡。”
單美美釋然,旋又蹙起秀眉道:“你既能來,自然也有本事離開吧?”
項少龍苦笑著把來此的經過如盤奉上。
單美美聽罷咬著下道:“你既然找到我門上來,我自然也要把你安全送走。”
項少龍享受著那“夜半無人私語時”的溫馨感覺,一顆心像溶化了般,歎了一口氣,咬著她小耳道:“這樣你可太危險了,而且有太多不可測知的變數在內,我絕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單美美一陣感動,歎道:“這世上恐怕只有項少龍才肯這麼為人設想。項少龍啊!怏想想辦法吧,只要我單美美辦得到的,我就肯去為你辦。”
項少能把她摟個結實,把臉埋到她秀發裹,嗅吸著她的香氣,整個人松弛下來,柔聲道:“你大王有沒有告訴你這後宮內有逃離王城的地道呢?”
單美美嬌軀劇顫,嬌呼道:“我差點忘了!確有這麼一條地道,就在這寢室內。”
旋又苦惱道:“但開鎖的鑰子卻掌管在內侍長手上,我打不開來哩!”
項少龍大喜道:“那就更好了,就算我走後給人發覺,你也可推個一干二。”
單美美奇道:“你懂得開鎖嗎?”
項少龍挪開了一點,細審她在柔和燈光下的如花玉容,微笑點頭,又輕吻了她香,才道:“你知否地道的出口在那裡呢?”
他心情轉佳,開始感受到在被窩裹磨的引誘力,生出了肉欲的沖動。
單美美顯是感受到他的壓迫,春意盎然地瞅了他兩眼,再赧然埋入他寬闊的胸膛道:“大王說地道的出口在離東城城門半裡許一個養馬廠的天井處。”
項少龍心中叫妙,如此就可憑快馬逃生。不過仍有東門那一個關口,心中一動,又問起她剛才曾到哪裡去。
單美美用力抱緊他,閉目呻吟道:“我是去看一位姊妹,明天她就要到齊國去了。唉!項少龍啊!你不用這麼快走吧!王宮的生活太刻板苦悶了,可以活活把人悶死的。”
項少龍苦笑道:“後悔嗎?”
單美美睜開美目,神色茫然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昨晚我才夢見醉風樓,和豫姐像往常般在花園裹玩拋球,唉!她們怎樣了?”
項少龍聽得心中一酸,問道:“他對你好嗎?”
單美美呆了半晌,低聲道:“我也弄不清楚,自做了魏王後,他變得很厲害,有時夢中也會叫著要殺某個開罪了他的大臣名字。若非人家有了身孕,說不定會央你帶我走呢。”
項少龍的欲火立時退得一滴不剩,清醒過來。暗忖在這等時刻,怎也得保留體力,自己前幾天才曾大病一場,更不適宜和單美美顛鶯倒鳳。岔開話題道:“你剛才去見的姊妹,是否三大名姬之首的鳳菲?”
單美美點頭道:“是的!我們還曾說起你來,她很欣賞你哩。”
接著興奮起來道:“不若求她掩護你出城好嗎?她是很有辦法的人哩!”
項少龍斷然搖頭道:“不!我不想牽累任何人?她為何要到齊國呢?”
單美美答道:“是為了齊王的五十大壽,聽說石素芳和蘭宮媛都應遨到那襄去。且包括秦國在內,各國都會派代表去賀壽。”
項少龍聽得糊塗起來,訝道:“燕趙兩國不是和齊國交戰嗎?為何忽然又會和好起來呢?”
單美美搖頭道:“對這種事我也不太清楚。聽大王說:好像齊王到現在仍決定不了誰當太子,其中牽涉到田單的權力,所以大王很熱衷於齊國太子策立的問題。”
項少龍此時自顧不暇,哪有心情去理齊人的內政,低聲道:“乖美美!快告訴我地道的入口在哪裡?”
單美美駭然道:“不要那麼快走好嗎?我有辦法把你藏上幾天哩!待風頭火勢過後再走,不是更安全嗎?”
項少龍吻了她香,斷然道:“不!我定要趁現在大雪時走,雪停後便走不了。”
單美美不捨地把他摟緊,淒然道:“摟著你,就像把往昔最可貴的全擁有了,你卻那麼不停嚷著要走,項少龍啊!不要對人家那麼無情好嗎?”
項少龍心中一陣感觸,知道單美美並不是真的愛上自己,那是一種混雜了感激和懷念的復雜心情,加上深宮寂寞,所以才渴望自己留下來陪她。
但他心中也不無憐惜之意,在她溫軟香滑的紅上輕輕啜了一下,柔聲道:“我怎捨得無情待你呢?不過我現在定要保留體力,以應付艱苦的逃亡生涯。”
單美美回吻了他一口,臉泛紅霞道:“我不再迫你好了!但你總該有點表示,例如摸摸人家的身體,那將來就不致會輕易忘掉美美。”
項少龍聽得心中一蕩。
說真的,這麼摟著一個豐滿而充滿青春活力的動人胴體,兼之陣陣幽香隨著被窩的溫熱送入鼻中,若說不血脈賁漲,就是騙人的了。
不由探手在她背臀間來回愛撫。
單美美登時呼吸急促起來,水蛇般在他懷裹蠕動揉貼,更挑起項少龍的情欲火。
項少龍的手擴大了活動的范圍,由她的大腿上移至俏臉,其中不可對人言的過程,令這對男女都生出既銷魂又刺激的偷情滋味。
項少龍此時如箭在弦,不得不發,正要翻身把她壓著時,單美美推開了他,嬌喘細細道:“地道入口就在大衣櫃裹,下面是塊活板揭起它就可見到鎖死了的地道入口。”
項少龍驚醒過來,心中感激,知她是怕影響了自己體力,所以強自克制。
和她來了個熾烈得可把兩人熔掉的熱吻後,他跳下榻來,正要拉開櫃門時,想起一事道:“究竟有沒有別的入口呢?”
單美美道:“御園內有兩個入口,宮內的人都知道。”
項少龍摟了她一下,道:“那就更好了,因出口既多,我走後縱使給人發覺,都不會懷疑到你頭上來。”
再纏綿一番後,這才再踏上逃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