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裡,太后白皙的臉上既歡喜又擔憂,看著身旁的人,輕聲說:「皇上,先帝保佑,夕妃娘娘終於懷上龍種,這原本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可是皇上剛才的反應和做法非常不妥,那樣不但會傷害到夕妃,而且也很難對慕容丞相交代的。」
他一聽,憤怒地說:「朕如何做他們管不著,而且朕也不需要對慕容老賊交代。不要以為朕不知道他所打的算盤,他就是想以後利用孩子來完成他的野心。」
太后立刻驚呼一聲,說:「皇上,此話可不要在外面說,慕容丞相雖然平時比較專橫,但哀家認為他應該沒有異心。」
「母后!您為何每次都幫著他說話!他有無異心,朕一早就看得出。」
太后臉上閃過一絲異樣表情,然後很快消失,慢條斯理地說:「你父皇在世的時候,慕容丞相曾經為我們皇朝做出無比的貢獻,所以你父皇一直很敬重他。他對我們皇朝也很忠心,他兒子也是。皇上就看在這個份上好好對待夕妃,去看看她吧,那孩子太過憔悴虛弱,哀家擔心再這樣下去對胎兒不好。」
冷鈞看著依然固執的她,不由煩悶地應了一聲,然後向她告辭,回到乾清宮。
他靜靜躺在龍椅上,沉思著。由於他沒有獨寵某一個,所以他子嗣單薄,目前只有端妃所生的長公主和何嬪的二公主。那些大臣經常都會「勸」他說為了皇朝著想,應該早點誕下龍子。但每次他都置之不理。哼,說什麼為皇朝著想,追究到底還不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和地位著想?反正他還年輕的很,不怕將來沒有子嗣繼承皇位。
剛才聽到太醫說慕容夕有了身孕的時候,他確實驚喜交加,整個月都跟她一起,有孕是意料中事,可他想不到會這麼快。那一瞬間,他突然好想知道將來他和她的孩子是怎麼樣,他很期盼他的到來,可是當他看到慕容老賊那得意和得逞的笑容後,他愉悅的心立刻停了下來。他只知道不能讓那個孩子來到這個人世,不能讓慕容老賊的奸計得逞。
他傳來剛才的太醫,問:「許太醫,夕妃娘娘的狀況如何?」
許太醫謹慎地說:「回皇上,實不相瞞,娘娘由於最近太過疲勞,心情壓抑,而且……而且房事過頻,所以胎兒不是很穩。」
「那會不會有危險?」
「呃,,只要娘娘安心養胎,放寬心懷,還是可以的。不過絕對不能受到任何刺激或碰撞,目前是危險期,就算一點點的碰撞也會有危險的。」
「哦!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許太醫走後,冷鈞靜靜回想著他剛才說的話,突然一個計謀湧上他的腦子,他喃喃自語著:「夕兒,對不起,為了奕都皇朝,除了孩子,朕什麼都可以給你。」
慕容潔正躺在床上,懷孕的晨吐加上身心的疲勞,讓她感到特別的辛苦和難受,讓她不想下床。
自從那天診斷出有了身孕後,整整五天,冷鈞都沒來看過她,也沒再傳她去侍寢。她終於為不用再受那非人的虐待而歡喜,但一想到他即使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子卻都沒來看過她,心裡就無比的難過和悲痛。
突然月兒走進來說皇上來了,慕容潔納悶了一下,平時見他都是侍寢的時候,而且都是她去甘露殿,他極少親自來探夕宮,這麼早他過來做什麼呢?不禁緩緩起床,在月兒的摻扶下走到大廳。
冷鈞一見到她那病懨懨的樣子,心裡猛然湧上一股心疼。慕容潔走到他面前,面無表情地對他行了一個禮,在他的暗許下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冷鈞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好久才朝旁邊的月兒說:「你到房裡給娘娘拿一件外衫來,早上比較涼爽,以免著涼。」
月兒一聽,趕緊點頭答應,然後朝慕容潔的房間走去。
冷鈞看到她慢慢消失在轉彎處,便轉回眼,看著一臉沉靜的慕容潔,在猶豫著要不要那樣做,想起自己跟她一起的歡快時光,想起她肚子裡懷的正是自己的骨肉,想起自己每次虐待時她都默默承受著,他就想立刻打消那念頭。可是當他又想起慕容老賊那得意和得逞的表情,想起奕都皇朝的將來時,他終於硬下心來,朝慕容潔說:「夕妃,過來朕這邊。」
慕容潔納悶地看了他一下,然後起身,緩步走到他面前。就在她即將靠近他的時候,冷鈞伸出一隻腳,而一直心不在焉的慕容潔根本沒留意到,就這樣被絆倒在地上。
她立刻感到下腹傳來一陣劇痛,而且下體有股暖流湧出來,沿著大腿內臂慢慢流下,伴隨著一股血腥味。
慕容潔馬上意識到什麼,也意識到剛才所生的事,她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冷鈞,滿臉絕望,連最後那絲眷戀也瞬間消失,她只覺得自己的心正在慢慢停止跳動,自己慢慢朝死亡靠近。她倒在地上,失去知覺。
月兒手裡緊緊抓著衣衫,放在嘴裡緊咬著,不敢相信剛才看到的情景。知道小姐身體太虛所以她用了奔跑的度去拿出被子,剛出到轉彎處的時候,卻讓她看到這一幕,她看到是皇上特意伸出腳來,把小姐拌倒的。那不是皇上的龍種嗎?皇上為何要這樣做?看到小姐暈倒在地上,滿身衣裙都沾到了血,月兒悲憤異常。
冷鈞看著面如死灰的慕容潔,看到她倒下前對自己的那股絕望和憎恨,看到她沾滿血的衣裙是如此的顯目,頓時驚慌起來,從來沒有過的悔恨,心痛,和恐懼紛紛朝他襲來,他迅起身,抱起地上毫無知覺的慕容潔,朝房裡走去,一邊大聲嚷著快傳太醫,當他看到轉彎處滿臉驚嚇的月兒時,趕緊伸手從她手裡奪過被子,包在慕容潔身上。
月兒目不轉睛地看著地上那灘觸目驚心的血,好久才回過神來,然後趕緊跑出大殿,叫小豆子去宣太醫。
許太醫給還在昏迷不醒的慕容潔把過脈後,臉色凝重地對冷鈞說:「皇上,很抱歉,臣無能,夕妃娘娘的龍胎已經流了。」
「轟!」冷鈞一聽,內心的痛苦和難受出想像。這不正是他想要的結果嗎?可是為何他現在感到無比的悔恨和心疼。看著床上那毫無生氣的人,他一次嘗到了撕心裂肺的感覺。他啞聲問著太醫:「那夕妃幾時醒來?」
許太醫默默地看了他一下,最後才說:「這個請恕臣不能肯定,雖然娘娘身體沒什麼大礙,不過娘娘似乎意識裡不想醒來。」
冷鈞徑直走到床前坐下,伸手輕撫著那微黑中帶有一絲蒼白的臉,痛哭流涕,大聲喊著:「夕兒,你快點醒來,朕知道錯了。只要你醒來,朕保證我們很快會再有孩子的。」其實只要他留意,他會現他的手指沾到一些黑色。
許太醫和其他宮人看到眼前這傷感的一幕,都黯然淚下,月兒默默退了出去,準備拿個乾淨的毛巾來給皇上。她剛走到大廳,便見慕容丞相滿臉擔憂地趕過來,他見到她,急聲問道:「月兒,小姐怎樣?胎兒沒事吧?」
月兒沉痛地回答:「對不起,老爺,小姐她,小姐她的孩子已經沒了,而且現在還昏迷不醒。」慕容強顫動了一下,怒聲問:「不是交代你們看好小姐嗎?怎麼會突然沒了?」
月兒被他的怒氣嚇了一下,然後小聲說:「老爺,其實……」看看四周都沒人後,她才繼續說:「其實小姐的胎兒是皇上弄掉的。」
「什麼?」慕容強震怒了起來。
「剛才皇上來看小姐的時候,突然吩咐奴婢進房幫小姐拿件外衫,說怕小姐著涼,奴婢拿了外衫出來的時候,看到皇上他……他伸出腳,小姐沒留意到,就被絆倒在地上,然後就……」說完低聲哭了出來。
慕容強怒不可遏地朝慕容夕的房間衝去,一推開門,不顧一切地質問著冷鈞:「皇上,請問為何那樣?為何要流掉夕妃娘娘的龍胎?」
正在傷心悔恨的冷鈞一聽,納悶他怎麼知道真相。再看看周圍的人滿臉疑惑的樣子,便譴退他們。
直到房裡只有他和慕容強,還有床上依然昏睡的慕容夕,冷鈞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朕不知道慕容丞相在說什麼。」
「哼,不知道是嗎?夕兒是你故意用腳絆倒才導致流產的。不要以為你做過的事就沒人知道。」慕容強理直氣壯地說。
「你!」突然被人揭穿心事,又想到確實是自己令到孩子沒了,令到夕兒昏迷不醒,冷鈞惱羞成怒,咬牙切齒地指著他說:「朕是天子,朕做任何事輪不到慕容丞相你來管理,你憑什麼這樣質問朕?是朕故意的那又如何?反正他是朕的子嗣,朕不想要隨時可以除掉他。」
「你!」慕容強怒氣攻心,再也說不出話來。
站在房外的慕容荊被房裡傳來的對話震得呆呆地杵在門口,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所聽到的。
心裡一直記掛著慕容潔,所以他盡最大的努力,奮不顧身,在短短一個月內擊敗敵國,他從來沒這麼血腥對待過敵兵,看著一一個倒在自己長劍下的敵兵,他沒有感到一絲內疚和惋惜,他只知道要盡快擊退他們,然後盡快班師回京。
他帶著萬分激動和喜悅回來,想不到聽見的卻是慕容潔不但流產了,還昏迷不醒,而那個罪魁禍竟然是他誓死追隨的皇上。再想起剛才月兒跟他說的皇上對慕容潔的非人虐待,不禁大力推開門,一次用仇視的眼光看著冷鈞!
冷鈞和慕容強被慕容荊的突然出現驚震了一下,而且冷鈞還被慕容荊那憤怒的眼神盯得不由別過臉去。慕容荊徑直走到床前,看著上面那毫無生氣的人兒,沉痛地對冷鈞說:「既然皇上無心對待夕兒,不如讓臣把她帶回府吧。」
冷鈞被他突然這樣說嚇了一跳,而慕容強也震驚地說:「逆子,你胡說什麼?她是夕妃娘娘,怎麼可以隨便帶回去?」
慕容荊激憤地看著他,說:「父親,皇上如何對待夕兒您心中有數,難道您非要看到她在這裡死去才會罷休?怎麼說她也是您的女兒啊!」為了能把她帶出宮,不該說那句他都說了出來。
慕容強轉眼看著床上了無生氣的人,看著那暗淡憔悴的小臉,想起她曾經在自己身邊撒嬌歡笑的日子,不禁老淚縱橫,悲痛地低下頭來。
而冷鈞卻驚慌地反駁道:「不行,她是朕的妃子,你們不能帶她走。」
慕容荊淡漠地看著他,說:「皇上,您怎麼對待夕兒您自己最清楚,既然不真心對她,何苦折磨她?難道皇上願意看到夕兒醒來後一直憤恨地對著你嗎?」
冷鈞驚震得後退了一步,是啊,她剛才倒下的時候,看向自己,露出難以置信和痛心悲憤的表情,她肯定知道是自己故意絆倒她的。想到這裡,冷鈞痛心疾,悔恨交加,沉默地低下頭。
慕容荊見狀,便輕輕抱起床上的人,逕直走出房門,慕容強恨恨地看了一下冷鈞帝,也走了出去。慕容荊吩咐月兒粗略收拾一下東西,然後跟著他們一起踏上侍衛安排好的馬車,緩緩走出宮門。而冷鈞一直呆呆地留在慕容潔的房裡,直到黃昏時分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