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揚在地圖上所指的那條街叫花園路,因為新江一中在清代時是縣太爺的家的花園,後來到民國時興辦學堂,就在這裡建了一座學堂,經過近百年的發展,才成為今日大名鼎鼎的新江一中。後來城區改造,一中門前的這條路,被命名為花園路,以紀念那個封建時代用勞苦大眾血汗建成供地主階級取樂的花園。
這裡的房屋尤其老舊,估計都是文革前甚至民國時期的房子,所以兩邊的店舖都顯得很是破舊,缺乏現代氣息,即使是那些新興的遊戲室檯球室什麼的,從外面看去也是死氣沉沉的,這樣的店面,自然不能讓葉揚滿意。
許芸估計是走累,沒好氣的對葉揚說:「別老是搖頭啊,你就將就點吧,你也就那麼點錢,還想弄多好的啊。」
許地山也說:「小葉,其實店面沒那麼重要,菜館最重要的還是菜的質量上。」他是個老實本分的人,所以認為只要以後用心的經營就可以了。
葉揚笑著搖頭,說:「許叔,你太小看品牌和宣傳的作用了,鳳姐那家菜館,菜的品味就不用我說了吧,可是為什麼生意那麼差呢,別人造謠造成鳳姐聲譽不好只是原因之一,而且我認為最重要的原因還是鳳姐沒經營好沒宣傳好,許叔,如果不是帶你去鳳姐那裡,而是你路過那裡,你看到那樣的環境你會進去嗎?……對吧,別人都不願意進去,你的飯菜做得再好,又有什麼用。當然鳳姐這樣是有特殊原因的,不是她的錯。所以,我不但要找最好的店面,還要做最大力度的宣傳,否則就太對不起鳳姐的手藝了。」
這些道理在後世變得路人皆知,但九四年的小城裡,顯然還是很新奇的甚至是不被人理解的。
許地山和許芸聽得是一臉迷惘,這些話看似沒道理,但仔細琢磨一下發現竟也挺有道理的,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歪理」吧,而這樣的「歪理」出自一個十三歲的少年的嘴裡,怎能讓人不驚訝。
最後葉揚終於在一家貼著「店面轉讓」的港式茶餐廳前面停下了腳步,這是一家裝潢極盡華美奢侈的餐廳,看來這個老闆也應該是個好高騖遠的人,否則也不會在九四年的小縣城開這樣新鮮的東西,太高估這裡居民和學生的消費能力了。不過這個店晚開五六年,那結果就會大不相同了。
走進去一看,果然是門庭冷落,偌大的地方,只有靠窗戶那邊坐著一對學生情侶,呢呢噥噥,竊竊私語,一看穿著就知道是富家子女。只看見一個穿黑白制服的女服務員,估計也就十七八歲的年紀,見葉揚等三人走進來,忙笑著走了過來:「幾位先生小姐,你們需要點什麼?」
呵,雖然普通話很不標準,帶著濃重的寧州口音,但服務態度還挺好,這在九四年的中國可都不多見,看來老闆還真是個挺有野心挺有見識的人,可惜有些不切實際了,不考慮中國的基本國情不做市場調查,犯了左傾冒進主義的錯誤。
她把手裡的菜單遞給了艷光照人的許芸,在她看來,肯定是這位時髦的小姐帶著弟弟和父親叔叔什麼的人來這裡嘗嘗鮮,因為葉揚和許地山的穿著根本不像來這種地方的人。
葉揚和許地山當然不會在意這點,不過許芸可有些得意了,女人都是虛榮的,而且越美的女人越虛榮,所以許芸的虛榮程度的是無與倫比的。
不對……似乎那個女孩子比她還虛榮……那個女孩子,這輩子還會遇見嗎?
許芸在大城市裡生活過,上過大學,所以對這裡東西也不會不懂,點了幾樣東西,那個服務員記下後就招呼他們坐下了,然後自己轉到後台去了。
因為茶餐廳大多東西都是現成的,所以很快就送上來了,葉揚問那個服務員老闆在不在,她說在,葉揚說那你讓他過來,她應了聲好就又回後台去了。
出來的是一位穿著極其洋氣的青年人,雖然擠出一臉笑容,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他最近很鬱悶,不過他看見許芸的時候,眼睛驀然一亮,或許這世上年輕的男人,恐怕很少看到許芸能熟視無睹的吧。
其實他也是個長得很帥氣的男人,加上家世一流,。
「你好,我叫汪洋。」他一臉迷人的微笑,向著許芸伸手。
「你好。」許芸面無表情。
幾人一陣寒暄之後,葉揚便開始問起這個店面的事,或許是因為在美女許芸面前,所以汪洋的興致格外的高,將長久以來壓抑心中的鬱悶全然傾訴而出,他說得激情澎湃感人肺腑,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原來他家裡還算有點錢,自己又在廣州讀了大學,期間還去過深圳香港,所以思想比較先進膽子比較大,他擁有著一個創新上進的心,大都市的繁華和那邊一夜暴富的人讓他熱血沸騰,他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幹出一番事業出來,他又非常熱愛家鄉熱愛新江縣,於是毅然決定在家鄉創業,他在那邊見到那裡港式茶餐廳非常火爆,於是就找老爸要了幾十萬塊錢,將家裡這處房子大肆改造裝飾一番,又花重金從廣州請了麵點師和很多本地標緻的小姑娘,統一著裝統一用普通話。開業的時候來的人真是不少,有學生有附近的青年男女,他心中頓時大喜,以為自己大功告成了,但他還沒高興一夥就發現很不對勁,這幫人全***站在外面看著,怎麼招呼都不進去!
「說什麼價格太貴!**!一次也才六七十塊錢,哪裡貴了!我他媽光請的人每個月都要付出一萬工資,不貴點哪裡夠本!」他越說越激動,一時失控大爆粗口,突然看見許芸皺了皺眉,忙衝她謙笑說,「不好意思……都怪這幫窮鬼吝嗇鬼,新江人全他媽是窮鬼!」全然忘了剛剛自己還自誇熱愛家鄉熱愛新江,更忘了自己和自己家裡人也全是新江人。
許芸心裡暗自發笑,原來是個好高騖遠、不懂務實又自以為是、誇誇其談的敗家公子哥,跟葉揚一個德性。
葉揚心裡也在偷笑,這個小憤青還真可愛,就這樣毫無保留將自己的底子暴露給對方,明擺著讓人砍價嘛。雖然這些葉揚也可以猜到,但自己猜的跟對方說的,性質完全不同。
吃了口點心,口味很差,絕對不是專業麵點師做出來的,看來那位傳說中的麵點師已經撂挑子不幹了,這茶餐廳關門是必然的了,這位年輕有為的企業家肯定更加迫切想出售這個店面,這樣一來,自己就可以將價格壓得更低。
許芸問:「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在大是大非和利益面前,還是站在葉揚一邊的,再怎麼說也是合夥人嘛。
她知道這是葉揚此刻想問的,但她問起來更方便。
「我本來準備把這店賣出去或者租出去,然後就南下廣州,在那裡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情,不過就在剛剛那一霎那,我改變注意了。」汪洋風度翩翩的說著,眼睛曖昧的瞅著許芸。
許芸驚說:「怎麼改變了?!你不準備轉讓了?!」
汪洋急說:「不是不是,你要租的話我當然願意租給你,我是說我不想去廣州了。」
許芸這才放下心來,貌似關切的問:「為什麼不去?」其實心裡完全不在意,你去不去管我什麼事,你把店面租我就好了……
「因為就才剛才,我遇見了一個我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人,我不知道這叫不叫一見鍾情。」他的眼神充滿了深情,還夾雜著淡淡的憂傷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