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揚爺爺年輕的時候曾是新江機械廠的一名技術工人,早在葉揚未出生的時候就退休了。葉揚的父母死於車禍之後,他便承擔起撫養兩個孩子的重擔,為了賺錢,他開始每天挑著擔子去縣城中心廣場附近給人補鞋,每天大概有十多塊錢的收入。
今日回到家裡時,天色早已漆黑。
他進了屋子,將修鞋工具箱從肩上卸了下來,然後用拳頭捶了捶後腰。然後才轉到廚房裡來。他很高很瘦,臉上爬滿了皺紋,顴骨高高的突起。他的背有些佝僂了,精神卻很好。
葉揚一直在黑暗裡看著爺爺的身影,他想喊一聲爺爺然後跟他說說話,可是卻喊不出口。他和爺爺都是不喜歡說話的人,更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
「小揚你站在這裡幹什麼?」老人這才發現孫子站在黑暗裡看著自己出神。
「爺爺……你回來啊。」葉揚再次哽咽起來,好在黑暗掩飾了他的失態。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句看似普通的話裡,夾雜著怎樣的情感。
爺輕聲答了一聲。
「爺爺回來了啊?……爺爺!」葉君似乎是聽到了聲響,突然從廚房裡蹦了出來,纏在了爺爺身上。妹妹跟爺爺的關係一向很親暱,因為她比自己討巧多了。
老人微笑著不說話,只任她扯著自己的胳膊說話。
「爺爺,飯已經做好了,我和哥哥一起做的。」葉君開心的說著,特地強調了「哥哥」兩個字。
老人有些好奇的看了看葉揚。
「我就搭把手,洗個菜遞個碗什麼的。」葉揚有些尷尬的笑說。
沒等葉君再說話葉揚就先對她說:「我們去端菜開飯了,等飯菜涼了就不好了。」
「好呢!」葉君歡快的答應後,轉身對爺爺說,「爺爺您先進屋歇歇,我和哥哥給您上菜。」
「呵呵,那爺爺就享一回福。」爺爺樂不可支,看著孫子孫女這麼懂事,他打心眼裡高興啊。
「去吧去吧,乖爺爺。」葉君調皮的把爺爺往屋裡推。
酒菜上桌,爺爺看見今日的菜特別多,居然還有肉,不禁有些驚訝,不過他還是沒說什麼話。
葉君給爺爺拿了個酒杯,要給爺爺斟酒。葉揚卻攔住了她:「讓我來。」
葉君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過還是把酒瓶給了他。爺爺也是一愣,孫子跟自己關係一直很冷漠,他從來沒給自己斟過酒!
葉揚小心翼翼的給爺爺斟滿了酒,爺爺變得有些驚喜,激動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小揚,你也坐下來,吃菜吃菜。」
「好的爺爺。」葉揚聽話的坐了下來。
葉君夾了一大塊瘦肉放到葉揚碗裡,神秘一笑說:「哥哥,給你吃。」還朝他肚子使了使眼色,好像是在說「你受傷了要好好補補」。然後自己夾了一塊土豆放到碗裡,卻也不吃掉,只大口大口的扒著白飯。
哥哥剛剛跟她商量好了,今天打架受傷的事不告訴爺爺,免得讓爺爺擔心。
「哥哥不愛吃,小君吃吧。」葉揚連忙也把那塊肉夾起來往妹妹碗裡送,可是葉君卻早有準備似的把碗藏到了另一側,還用手護著碗,「我不吃,讓哥哥吃的!」
葉揚舉著夾了肉筷子,釋然而笑,他想到這肉應該是妹妹特地買給自己吃的,想給他補補身體,否則以這時家境,恐怕幾個月也吃不上豬肉,所以如果現在自己不吃那妹妹肯定不願意吃的。想到這裡,葉揚爽快的將那塊肉塞到自己嘴裡細細咀嚼起來,露出了一副很陶醉的模樣。
葉君的眼裡露出喜悅的神情,她對哥哥這樣聽話很滿意。不過她卻也不自覺的嚥了口唾液……
「真好吃啊!……哥哥吃過了,該小君吃了。」葉揚一陣讚歎之後,從也夾了塊給葉君,葉君雖然不大情願去接,但兩人一番眼神較量之後,還是扭捏接下了,又放在碗裡不肯馬上吃,卻把剛剛那塊土豆吃掉了。
葉揚又是一陣心疼,嘴上卻戲說:「吃啊,不吃留著帶被窩裡吃麼?」
葉君白了他一眼,心裡卻暖暖的,她明白哥哥的心思。於是夾起那塊紅燒肉咬了小小一口。
葉揚這才滿意的笑了。「這才是我好妹妹嘛,扭扭捏捏的才不像我妹妹呢。」
爺爺看著這一切,臉上一直保持微笑。他知道這對兄妹感情特好,而且非常懂事,即使再過幾年自己就去見兒子,也不用太擔心他們了,他們會互相照顧對方的。
「爺爺您吃吃豆米,這也很下酒的,很面,不用嚼就進肚子了。」葉揚一邊說,一邊拿著那盤豆米就往爺爺碗裡倒,爺爺急忙拒絕說不要,可是又怕葉揚弄灑了髒了東西,只好任他給自己弄了一大碗的豆米。
「你這孩子,爺爺不愛吃這個!」爺爺假裝生氣說。
「爺爺騙人,爺爺最喜歡吃的就是豆米,我和哥哥都知道!」沒等葉揚說話,葉君就搶著說。
爺爺被孫女的話逗笑了,也就不再客氣,葉揚也笑著,悄悄退回自己的位置。
一家人說說笑笑吃完這一頓豐盛的晚餐,爺爺一直在喝酒,可能有點累,不久就有點醉意了,被葉揚和葉君扶進了房間。
「吃飽麼?」葉揚一邊收拾餐具一邊問旁邊的妹妹。
「嗯,好飽!」葉君抹抹有些油膩的嘴巴,滿足的說。她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子,很容易就得到滿足的。
「你相信哥哥嗎?」
「當然!」葉君先是回答得很堅決,可是一想覺得哥哥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所以停下了手上的活兒,把明晃晃的大眼睛盯住了他等待他的解釋。
「以後咱們家天天都會有這麼好飯菜的,你信不信?」葉揚也盯著妹妹說,嘴角帶著神秘的笑意。他覺得他作為一個重生的人,他應該承擔家裡的負擔,起碼不能讓爺爺這麼勞累,不能讓妹妹過得這麼清苦了,像她這樣正在發育期的女孩子,本來應該吃最好的,穿最漂亮的新衣服,然後將心思全放在學習上,可是自己這個妹妹,每天要幫著家裡做很多家務,也沒幾件好看的衣服,更甚至為了省幾個錢居然不吃午飯!
「信!等我們都長大了,就可以賺很多錢,就可以爺爺過上好日子了,咱們天天都能吃肉咯。」葉君笑說,她的眼睛雪亮,露出一片憧憬之色,她知道現在日子過得雖然很苦,但是他和哥哥學習成績都很好,他們有希望呢,只要再熬上幾年,家裡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我不是說以後,我是說現在,或許過不了幾個月。」葉揚見葉君誤會他的意思,慢聲糾正說。他的眼神裡透著一種冀望。
「說什麼呢,咱們都還在上學,不能賺錢還有花錢,爺爺一天也掙不了幾個錢,哪裡有錢天天吃這麼好。」葉君根本不信哥哥的話,從憧憬中回到現實,有些傷感。
「我是說真的,我現在可以去賺錢。」葉揚認真的說。
葉君一聽他的話愣住了,臉色開始不安的變幻著,忽然帶著哭腔說:「哥哥,你想輟學去打工賺錢?!不行!你不能輟學!你學習成績那麼好,以後一定能考好大學的!現在家裡是苦了點,可是我們可以熬過去啊!小君不要吃好的不要穿好的,只要能和哥哥爺爺在一起就心滿意足了,大不了小君以後再也不吃肉了……而且哥哥你才十三歲啊,你出去我和爺爺不放心的……」她聽說過附近一些初中男孩女孩很小就輟學出去打工的事,所以哥哥一說要去賺錢,她很容易就想到這上面來了。
葉揚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居然讓妹妹有這麼大的反應,她竟然誤以為自己是要去外地打工!不過他還真是不準備去上學了,一個重生的人還去上什麼學啊,況且他以前學的東西早忘了,他不知道要從何學起呢!
葉揚解釋說:「小君我的意思是……」
可是還沒說完就被情緒失控的葉君打斷了,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幾乎是在瞪著自己激動說:「哥哥,我不許你再說賺錢的事!爺爺知道會很擔心你,我們兩個現在都不能想賺錢的事,不然會影響學習成績的,我們要好好學習,考大學,以後才能賺到大錢,才能好好孝順爺爺!……還有,陳老師對你有很大期望的,你不能辜負他的希望啊!你要是不上學了,他會很傷心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出去了。」葉揚把妹妹摟到了懷裡安慰說,妹妹這麼擔心緊張自己,他心裡又是感動又是難受,早就忘了賺錢的事,只想讓她安心點。
「真的?」葉君臉上寫著欣喜。
「真的!」葉揚樣子很認真,他不想她在擔心自己。
「也不想著賺錢了?」
「不想了,和小君一起吃泥巴我也開心。」葉揚捏了捏妹妹的鼻子嘻嘻說。
「呸!我才不吃泥巴呢,你要吃一個人去吃!」葉君佯怒推開了哥哥,心裡卻十分滿意十分開心,丟下哥哥樂滋滋的拿著盤子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