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認識了一些新朋友?」愛麗絲娜坐在床邊,替躺在她大腿上的蔭檬梳理著頭。
一些小屁孩而已!蔭檬想著。她說道:「安娜姐姐怕我悶,讓我跟他們一起玩的,他們都很好,還帶我去吃蛋糕。」
「是連加和巴爾他們嗎?」愛麗絲娜問,「安娜也經常會帶他們來家裡玩,都不是什麼壞孩子。不過,你不許跟他們……」
「我不會跟他們偷東西的?」蔭檬抱住愛麗絲娜的腰。
「你知道他們經常偷東西?」
「只有安娜姐姐不知道吧?」蔭檬有些好笑地說。安娜總是把別人往好的地方想,雖然知道她的這些朋友經常在街上遊蕩,卻怎麼也想不到他們是在偷東西。不過,正如愛麗絲娜所說,這些孩子要麼是孤兒,要麼就是家裡窮得根本沒人顧得上他們,會變成這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愛麗絲娜,」蔭檬問,「我今晚跟你睡可以麼?」
「昨天你不是還硬要跟安娜睡在一起麼?」
「一天跟安娜姐姐睡,一天跟愛麗絲娜睡,」蔭檬露出一個很無害的笑容,孩子氣地說道,「你們兩個我都喜歡啊!」
「幸好你不是男孩子。」愛麗絲娜笑著。
「我要是男孩子的話,」蔭檬坐了起來,摟住愛麗絲娜的脖子,「我一定要讓你們兩個都做我的情人,這樣我還是能夠跟你們一起睡。」
「胡鬧。」愛麗絲娜好笑地摸了摸她的頭,「你這麼小,怎麼知道情人是什麼?」
「兩個人互相喜歡,不就可以做情人了麼?」蔭檬看著愛麗絲娜,「我很喜歡愛麗絲娜,那愛麗絲娜喜不喜歡我呢?」
「也喜歡啊……」
「那我們就是情人了。」蔭檬一用力,立時把毫無防備的愛麗絲娜撲倒在床上。她在愛麗絲娜的胸口蹭啊蹭,感覺舒服極了。
「你這丫頭!」愛麗絲娜溫柔地抱著她,卻又忍不住歎了口氣,「哪有那麼簡單啊。有時候,就算不喜歡一個人,也會不得不嫁給他,然後寂寞地跟那個人過上一生……」
蔭檬怔了怔,她抬起頭來看著愛麗絲娜:「愛麗絲娜,你有心事?」
「沒什麼。」愛麗絲娜勉強地笑了笑。
那天夜裡,愛麗絲娜似乎一直都沒睡好,蔭檬好幾次醒來,都看到她落寞地睜著眼睛。雖然很想為她分憂,但蔭檬也知道,她是不會把自己所煩惱的事告訴一個小女孩的。而且,就算蔭檬變回了「梅吉」也沒有什麼用,愛麗絲娜根本就不認識梅吉這個人,她最多也就是聽安娜提到過幾次。
愛麗絲娜……
蔭檬心痛地抱著她。
當蔭檬從睡夢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愛麗絲娜也早就起來了。
起床後,她來到安娜的房間,卻見到安娜正穿著可愛的小熊睡衣,怔怔地看著窗外。
「安娜姐姐,你在看什麼?」蔭檬爬到床上,也朝窗外看去。
安娜的窗戶正對著中庭,在那裡,停著一輛豪華的馬車。
馬車前,愛麗絲娜正與一個青年人站在那裡,那是一個英俊的青年,頭整齊而烏黑,身上的黑色禮服在清晨的陽光下華麗而耀眼。他與愛麗絲娜看似親密地交談著,槐木手杖簡單地掛在他的手腕上。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這個人從表面上看並沒有什麼問題,但蔭檬卻覺得心裡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她不清楚那是因為不喜歡看到愛麗絲娜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還是另有原因。
就在這時,她見到那個青年正將視線轉了過來,下意識地,她馬上縮回了腦袋,背靠著牆,只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些冷。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只要被那個人掃上一眼,她的偽裝馬上便會被拆穿。等她再次悄悄探頭去看的時候,那個青年已經扶著愛麗絲娜上了馬車。
馬車很快便駛離了院子。
「那個人是誰?」她向安娜問道。
「他是雨若寒先生,」安娜回答,「我也只見過他幾次,聽說他是歸多·蒙特議員的養子。」
「雨若寒?」蔭檬睜大眼,「為什麼他的名字這麼奇怪?」
「他好像不是出生在這塊大6上,」安娜告訴他,「有人說他是來自最東方的亞朗大6,那是一個和我們這裡完全不同的地方。」
「他和愛麗絲娜很熟?」
「我也不知道。」安娜搖頭,「不過蒙特議員和米原商行有生意上的往來。」
是麼?蔭檬思考著。
從熱鹿集裡那個吸血鬼與來自斯而的暗夜精靈的對話中,可以判斷出有人想要對愛麗絲娜進行什麼計劃。只是,那樣的對話太過空泛,蔭檬無法從中得到詳盡的信息。
看來有必要進行一些詳細的調查。
「對了,」蔭檬想到了一件事,「安娜姐姐,這幾個月有沒有一個從費爾來的馬戲團到過這裡?那個馬戲團裡有一個很可愛的小熊,會算算術……嗯,也可能不是小熊,而是老鷹啊老虎啊什麼的……」
「其實那個小熊是人變的,她叫齊婭。」安娜·蘇告訴她,「那個馬戲團裡甚至一個動物都沒有,那些輪流上台的熊啊獅子啊,其實都是她一個人變出來的。」
「你見過她?」蔭檬驚喜地看著安娜。
「嗯,」安娜點頭,「齊婭是梅吉大哥的好朋友,他們從小就在一起長大。在費爾的時候,我就見過齊婭幾次,後來在卡提斯亞見到她時,我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呢。那段時間我和她天天在一起玩,還聊了很多……」
「聊了什麼?」蔭檬追問。
安娜臉一紅:「說的都是梅吉大哥小時候的事,那些事我以前都沒有聽梅吉大哥說過。她說梅吉大哥小時候很貪玩,總是想脫她的褲子,結果每次都被她變成熊一掌打到樹上去了。還說她以前是約書亞的新娘,不過現在約書亞不要她了,她變成梅吉大哥的新娘了……」
這、這兩個小丫頭……
蔭檬覺得自己的額角上似乎在冒汗。
「在白沙堡的時候,齊婭想叫梅吉大哥陪她一起來新亞,但是梅吉大哥不肯,這讓她很傷心。」安娜歎了口氣,「要是梅吉大哥當時肯來就好了,這樣我也能早點見到他。」
「我想,他也一定很想早點見到你。」蔭檬也陪著她歎了一聲。這一刻,她真的很想把自己就是她的梅吉大哥的事說出來,但是,如果真的那樣做的話,恐怕會給愛麗絲娜造成困擾。
她又問道:「那齊婭現在在哪裡?」
「她跟著馬戲團到海邊的幾個城市巡演去了,我想,用不了多久,她們便又會回到卡提斯亞。」
這樣啊……
蔭檬沉思著。
按照局勢的展,斯而恐怕很快就要進攻新亞了,然而看卡提斯亞城現在的樣子,只怕根本就沒有半點危機意識。讓齊婭一直這樣跟著別人在外邊跑來跑去,她也很不放心,等見到齊婭後,還是把她帶在身邊好些。
安娜跟蔭檬手牽手來到了藥鋪門口,卻現連加和其他孩子早就已經等在了那裡。
「大姐頭好!」他們立在一起,整齊地向蔭檬喊著。
安娜摸不著頭腦地看著他們。
「他們是來找我玩的,」蔭檬把安娜推進了藥鋪,「安娜姐姐忙自己的吧,我跟他們去玩了。」
「要早點回來。」安娜不放心地囑咐著。
「嗯!」蔭檬衝著他擺擺手,便帶著連加他們離開了。
來到一個僻靜的所在,她點了點人數,卻現少了一個人。
「巴爾呢?」她黑著臉問。一次把這些小屁孩召集在一起,想讓他們做點事,結果居然有人敢跟我遲到?
「巴爾的家裡出事了,」雪琴兒小聲地解釋,「他父親死了。」
蔭檬怔了怔:「是怎麼回事?」
「聽說是吸毒吸的,」連加不自在地說,「巴爾他家本來很富的,後來他父親吸毒,結果就變窮了。」
「吸毒?你是說迷*幻*藥?!」蔭檬問。
連加點頭。
原來是這樣!蔭檬想著。
不管是費爾王國還是在新亞,迷*幻*藥都是違禁品。但是由於在費爾王國,商業並不達,物品不怎麼流通,再加上教會在走私這一塊上打得非常嚴,迷*幻*藥不但稀少,而且昂貴,窮苦人家用不起,而貴族雖然腐化,但卻又遠比其他階層更講究尊嚴和形象,有著一絲不苟的生活方式,所以,迷*幻*藥在費爾王國基本上很難見到。
而在新亞,雖然買賣迷*幻*藥也是極為嚴重的罪行,但在這個最初是由商業聯盟展起來的國家,相對來說比較難以禁止。走私迷*幻*藥所帶來的暴利和商人唯利是圖的本性,使得迷*幻*藥在私底下屢禁不止,再加上新亞那較為繁瑣的法律程序,只要沒有被抓住現行,就算明知某個人是毒品頭子,也很難將他定罪,不像費爾王國,往往只是憑著一些線索,便可以由擁有審判權的領主或主教直接判刑。
當然,凡事都有好有壞,雖然在新亞,明知道一個人是惡棍,人們也可能沒什麼大的辦法,但總的來說,新亞境內的那些城市所擁有的活力遠不是費爾內6那些死氣沉沉的城堡和莊園可以相提並論的。如果非要選擇一個地方住下來的話,蔭檬絕對會選擇新亞。
當然,像斐安和繽城這種雖然屬於費爾王國,卻深受新亞影響的沿海城市又是另一回事。當她和莫莉、格林萊士等人在斐安時,由於帕恩其的海盜不斷襲擊漁船而當地的領主和官員卻無所作為,引了漁民的不滿並導致一連串的示威和暴動,而當地的民兵也只是努力維持治安。像這樣的情況在費爾的北方簡直是不可想像的,對於那些擁有絕對權力的貴族來說,像這種膽敢聚在一起抗議的「暴民」,就算不當場處死也必然是先投進監獄再說。
這也是費爾的南部被斯而入侵後,北方的貴族們寧願接受和談也不願派兵幫助王室收復南方的原因,在那些努力維護「傳統」的貴族們看來,南方的社會秩序早就已經無可救藥了。
既然知道巴爾之所以沒有出現的原因後,蔭檬也就沒有那麼生氣了。
她想了想,說道:「本來想讓你們給我做些事,不過今天就算了,我們一起去看看巴爾吧。」
連加趕緊點頭,作為好朋友,他也希望這個時候能夠在巴爾身邊陪著他。
他們一起來到巴爾住的地方,那是一個殘破的街區,到處都是污水和垃圾。不管是什麼樣的體制,似乎總是會有人過著這種窮困潦倒的生活。
一群看熱鬧的人正圍在巴爾的家門口,雪琴兒等其他孩子留在外邊,連加帶著蔭檬從人縫間鑽了進去。
「巴爾。」連加向木然地站在房間門口的同伴小聲叫著。
巴爾也看到了他們,只是什麼話也沒說。
蔭檬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總不能在這個時候向他說些「死亡是另一段人生旅途的起點」這種來自於德魯依祭司的宗教觀吧?
她向房間內看了看,裡面坐著一個哭泣的女人,她顯然就是巴爾的母親。此外還有一個給床上的屍體進行檢查的醫師和一個治安員,這其實也只是例行公事,將謀殺的可能性排除而已。
透過他們之間的空隙,蔭檬看到了床上那個死去的男子的臉。
他的面容極為消瘦,顯然是長期吸引毒品的結果,然而,真正讓蔭檬在意的,卻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睜得極大,但是仔細看去,卻會現裡面根本沒有眼球,有的只是一片充滿血絲的慘白。此外,他的面孔也扭曲得讓人覺得詭異,彷彿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妖魔。
醫師檢查完後,站了起來,向治安員說道:「確實是死於吸食迷*幻*藥過量所產生的副作用。」
「你不覺得他的樣子有些奇怪?」治安員看著死者的臉。
「嗯,最近死於迷*幻*藥的人比以往多了很多。」醫師說道,「這段時間有一批價格非常便宜的迷*幻*藥流進了地下市場,不知道裡面摻了什麼雜質,導致死亡人數增多,而且其中不少都和這個人一樣,眼睛裡看不到眼球,表情也很怪異。」
治安員皺了皺眉:「就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
「迷*幻*藥本來就會讓人產生幻覺。」醫師說道,「聽說科泊桑議員已經在議會上提議,要大量修建戒毒所,把吸食迷*幻*藥的人送進去強制戒毒……」
「有什麼用?」治安員哼了一聲,「那些提案,爭吵個三年恐怕都定不下來,再說,讓吸毒者強制戒毒的話,弄不好那些所謂的人權主義者又要大叫了。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上次蒙特議員是怎麼在議會上叫囂的,他說什麼來著……吸食迷*幻*藥是公民的自主權利和自由?真***,他自己為什麼不去吃?」
「弄不好他就是吃壞了腦子。」醫師顯然也對那個蒙特議員非常不滿。
既然確認了巴爾父親的死與謀殺無關,治安員和醫師很快就離開了。
連加這一天都在陪著巴爾,不過蔭檬很快就離開了。畢竟她認識這些小鬼也沒幾天,感情上還沒好到非得陪他們看死人的地步。
她是牽著雪琴兒一起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