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賽爾跟著變成了小女孩的梅吉跑到了山腳下,身體的虛弱終於讓她撐不下去,摔了一跌。
梅吉連忙扶住她。
“還能支持麼?”梅吉問。
莉賽爾咬了咬牙,堅強地站了起來。見到她那明明已經撐不住,卻仍然不想讓自己為她擔心的樣子,梅吉不覺有些心疼。
他向山上看了看,迷漫的夜色間,他根本看不出那裡的戰況變成了什麼樣,雖然愛瑪和稚那聯手,應該不會輸給伊波呂忒,但不知怎的,他總有一種放不下心來的感覺。
突然間,天空降下了一道光柱,直落在山頂上,與此同時,伊波呂忒的吶喊傳來。
“戰!”
她的這聲吶喊異常響亮,仿佛連夜色都被驚退,整個冶練山明亮了許多。梅吉看到一個著白光的巨大人影在山頂上立起,而他的臉色也變得蒼白。
他知道生了什麼事。
戰神之光!
這是一種以生命為代價來換取戰神降臨的可怕神術,他曾經在威爾身上看到過。明明和安娜一樣弱小的威爾,只是因為使用了戰神之光,便會突然變得強大而可怕,本就戰斗力驚人的伊波呂忒用出來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莉賽爾,你在這等我。”他扔下莉賽爾,趕緊往山頂跑去。
莉賽爾伸出手,卻沒能拉住他。她想要跟在梅吉身後,最終卻是無力地倒在地上,只能流著淚看著梅吉的背影……
梅吉不停地跑著,他清楚地知道,使用了戰神之光的戰神信徒,幾乎就是無敵的。
他很擔心愛瑪和稚那的安全。
一直跑回山頂,果然如他所料,伊波呂忒的身體已變得如同小山般碩大,耀目的光芒覆在她的身上。變成他的模樣的稚那已倒在了地上,身體被刺出了一個血洞,血水還在不斷流出。
而愛瑪仍在艱難地抵擋著伊波呂忒,不讓她再接近稚那,看到梅吉出現,她立時沖他叫道:“快把稚那帶走。”
這時,愛瑪利用“聖者”化出的分身也出現了,她抓起稚那便扔在那匹呆在附近的戰馬上,然後便回過頭來與她的真身一同阻擋著阿瑪宗的女戰神。
梅吉也跳上了馬,他從後面抱住稚那,同時扯動韁繩。然而這匹馬屬於伊波呂忒,根本不聽他的使喚。心急之下,他讓稚那暫時趴在馬脖子上,雙手比劃,對著戰馬施了一個“狂暴術”。
戰馬驚起,失去理智地向山下沖去,差點把梅吉掀下去。幸好勉強維持著神智的稚那反手抓住他。
伊波呂忒仍然把稚那當成了真正的梅吉,眼見著殺害其族人的家伙馬上便要逃走,立時暴吼一聲,長矛猛掃,直接將愛瑪的真身和分身一同掃飛。然後,她拎著長矛緊緊追著戰馬,大地都隨著她的腳步出震動。
愛瑪半跪在地上,艱難地喘著氣。剛才的戰斗已經讓她筋疲力盡,分身也在伊波呂忒的長矛橫掃下消失了。她想要跟上去,然而自從完成血舞者儀式後便已久違的勞累感,讓她連站也站不起來。
……
山腳下,戰馬仍然在狂奔,而伊波呂忒追上來的度竟然一點也不比它更慢。
梅吉的心中只有苦笑。他唯一能期盼的,就是身後這個女巨人身上的神術效果趕緊消失。
“戰神之光”是以生命為代價的可怕神術,威爾的父親僅僅只用了一次,便因燃盡生命力而死去。而威爾由於他的天分,就算是用了戰神之光也不會犧牲,但仍然會有兩三天的時間不省人事。
只要能耗到伊波呂忒身上的“戰神之光”消失,就算她不死,想必也不會像現在這麼有精神,到那時,想把她怎樣都行,就算把她唯一的那只**也割掉都沒問題。
但,撐得到麼?
梅吉回頭看著身後那輕易地把碎石堆成的小山堆踏平的女巨人,心底一陣陣地寒。
他想要馬上施法弄出幾道空間盾,至少將伊波呂忒擋一下,卻又怕自己和稚那會掉下戰馬。
他一次覺得,這個時候,自己的手中要是有老巫婆那根丑陋的法杖就好了。這樣,他就可以不借助手勢而施放出魔法,不會弄得這樣不上不下。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陣流水聲。
他趕緊看去,然後便見到一條河擋在了他們面前。
伊波呂忒猛地躍起,長矛向他們劈來。
眼見著戰馬想要扭頭避開河流,梅吉心中一狠,硬是扯住韁繩,逼迫戰馬朝著大河沖去。
長矛劈在他們身後的地面上,勁力狂卷,梅吉抱住稚那,被撞得從馬上拋飛。
緊接著,隨著耳中轟的一響,他只覺得全身一片冰涼。
他們已掉入了河流中……
這可真是一個倒霉透頂的夜晚!梅吉想著。
他也不知道自己和稚那在水中翻騰了多久,直至他感到稚那正用盡力氣拖著他在水底行走,他被灌了幾口水後,才被帶離了河流。
稚那把他的身體翻過來,拍著他的背,讓他慢慢清醒。
好不容易恢復了些體力,梅吉趕緊站起來,先做的便是施法將稚那身上恆定的變形術解除了,讓稚那變回她自己的樣子。
當然,他不敢把自己身上的變形效果也解除,鬼知道那個可怕的女人是否還在追蹤他們,萬一自己變回去後又被她看到,那只怕真的是死得快了。
由於他當時就是變成稚那的樣子,現在看起來,他和稚那就像是一對雙胞胎姐妹。不過,稚那穿的是他的魔法袍,變回小女孩的模樣後,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讓她看上去有些青澀的誘惑力。
“你的傷怎樣了?”梅吉不放心地問。
稚那搖了搖頭,將魔法袍松開一些,讓他看那個被長矛刺出的傷口。由於吸血鬼的自愈能力,傷口已經愈合,這讓梅吉放心了些,不過小女孩的臉色很不好,想來,失血仍然對她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梅吉抬頭看看天邊,見天快要亮了,趕緊牽著稚那離開。
到了天亮前,他們終於找到了一個山洞,躲了進去。
******
清晨的陽光折射而下,在洞口淡淡地流轉著。
梅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稚那仍然睜大眼睛半躺在那裡,感覺有些不對勁。梅吉趕緊走出去,費了些工夫才用魔法抓住一只野兔。
稚那接過野兔,迫不及待地用尖牙咬開了它的咽喉,貪婪地吸著血。
見她的臉色恢復了些,梅吉才放下心來。吸血鬼就是這一點好,只要不是被陽光直射造成的傷口,都能通過吸吮血液得到恢復。
現在該怎麼辦?他想著。
愛瑪和莉賽爾應該都沒事,畢竟昨晚伊波呂忒最後一直是在追著他們。而伊波呂忒的戰神之光肯定是有時限的,不可能一直維持下去。問題只在於,她是像威爾的父親那樣過把癮就死,還是像威爾那樣,用完戰神之光後只要睡一覺便沒事?
雖然記得莫莉說過,像威爾那樣能夠多次使用戰神之光的本事是一種天分,但誰能肯定這種天分伊波呂忒沒有?
當然,就算她也有和威爾一樣的天分,估計現在也倒在哪個地方睡大覺去了。所以,回頭去把她找出來痛打落水狗無疑是個不錯的選擇。而且愛瑪和莉賽爾肯定也還在冶練山附近。
梅吉取出星辰羅盤,查看了一下他和莉賽爾的位置,結果現他們被河流沖了好一段,要想回到冶練山,恐怕要花幾個小時。
把星辰羅盤放回次元袋後,他把自己的想法跟稚那說了一下。小女孩本就沒什麼太多的意見,自從離開黃金聖殿後,她根本就是什麼都聽愛瑪的,現在愛瑪不在,自然全都聽梅吉的,以致梅吉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把她騙去賣掉。
他打開了通往魔法迷宮的路口,讓稚那躲進去,這才開始上路。
在路上,他還見到了幾個在河邊打魚的漁夫,由於他現在的樣子只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穿的也是稚那的裙子,使得那些人全都在注視他(她)。
“小姑娘,你住在那裡?”其中一個人關心地問她,“你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
梅吉懶得理他們,繼續上路。
“估計是難民,”有人在她身後低聲說,“最近很多人從北方逃到這裡來,親人死的死亡的亡,可惜,我們這裡也不是很安全……”
“聽說斯而馬上就要和我們停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就好了。”
“哪有那麼容易……”
……
梅吉任由那些人議論著,繼續往前走。走了幾步,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緊接著便直撓頭。
“小雪,”他在腦海裡叫著,“你在哪裡?”
昨晚上山之前小仙子還露了面,後面小仙子便沒有再出現過。雖然小仙子對魔法了解很深,但身為弗莉的體質使得她在戰斗中派不上什麼用場,所以梅吉也沒什麼在意。再後來他只顧著跟稚那亂逃,自然也把小仙子忘了,再加上小仙子本就一向是神出鬼沒,梅吉也習慣了她動不動就消失,也就一直沒想到她。
可她到底跑哪去了?
“我還在治練山附近,”小仙子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莉賽爾的情況不太好,愛瑪也沒辦法在白天上路,我只好陪著她們。”
知道她們都聚在了一起,梅吉這才松了口氣。
現在看來,結果還是蠻不錯的,莉賽爾救了出來,而所有人都沒事,那個可怕的女人也不知躺到哪裡死去了……
不,不對!
梅吉突然站住,瞪大眼睛看著前面彎口拐出的女人。那個女人騎著一匹戰馬,手上還拎著一根長矛……
媽呀!梅吉扭頭就跑。
馬蹄聲在他身後越來越急促,緊接著便是疾風掠過,她已被伊波呂忒拎到了馬上……
河邊的那些漁夫也注意到了那個孤單的小女孩被人抓住,雖然不知道生了什麼事,但出於同情便想要上前把伊波呂忒擋住,然而伊波呂忒只是沖著他們怒目一瞪,那森冷的殺氣立時嚇得他們不敢動彈。
伊波呂忒縱馬馳過這些人身邊,不停地向前,在進入了一個偏僻的樹林裡後才停下馬,把被她抓住的小女孩扔在地上。
“那個叫梅吉的家伙在哪裡?”她用長矛指著小女孩的咽喉。
梅吉當然不敢告訴她自己就是,她張開口,想要編個謊言,卻又猛地想起自己的聲音並沒有改變,於是趕緊把差點說出的話咽下去,憋悶得難受。
“不說我就殺了你。”伊波呂忒冷冷地盯著她。
說了就更死得快了。
不管梅吉說什麼,只要一被對方聽出自己出的居然是男人的聲音,那就什麼也玩不下去了。
梅吉只好跌坐在地上,一臉呆地看著阿瑪宗的女宗主。
這次的危機實在是太讓她(他)意外了,她本以為伊波呂忒在用了戰神之光後就算沒有馬上死掉,也不可能什麼事都沒有,這才光明正大地沿著把她和稚那沖下來的河往上游走,沒想到這個變態女人居然連像威爾那樣的昏睡都不需要,反而沿著河岸到處找她,結果兩人在這裡撞了個正著。
這時,她現指在自己面前的長矛似乎有些微顫。她驚訝地看向伊波呂忒,這才注意到,伊波呂忒的樣子有些不對勁。
現在的伊波呂忒,不但眼睛滿是血絲,而且樣子極為憔悴。她裸露在外的脖子和手腕都裂開了一條條細口,鮮血凝固在那裡,而被衣服遮住的身體估計也好不了多少,梅吉甚至能夠聞到從她身上出的淡淡血味。
她的生命力已經被昨晚的戰神之光消耗得差不多了!梅吉現在終於能夠肯定。
此時的伊波呂忒,不過是憑著那股為姐妹報仇的意志強行支撐著,如果她也像威爾一樣在用完戰神之光後去睡上三天三夜,或許至少還能保住性命,而她這種靠著精神力勉強堅持的做法,肯定是活不了多久的。
梅吉慢慢地鎮定下來。
她看著伊波呂忒,盡可能裝出一副驚恐和害怕的表情,不斷地搖頭。
“你不知道他在哪裡?”伊波呂忒皺眉。
梅吉又是搖頭又是點頭,那副樣子,在伊波呂忒看來完全就是一副嚇怕了的可憐小女孩。就算是伊波呂忒,也無法就這樣下手殺一個只有十歲左右的小丫頭,只好慢慢地收回長矛,思考著。
過了一會,伊波呂忒再次看向小女孩:“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張大嘴,卻什麼聲音也沒有出來。
“你不會說話?”
小女孩安靜下來,點了點頭,然後靜靜地看著伊波呂忒,兩行清淚從她水靈靈的眼睛裡慢慢地流下來。
她的樣子,讓伊波呂忒也有些於心不忍。
“你會寫字麼?”伊波呂忒問,“把你的名字寫出來。”
小女孩在地上爬著,找了一根樹枝,膽怯地看了阿瑪宗女宗主一眼,才歪歪斜斜地寫了一個名字。
“蔭檬?!”伊波呂忒問。
小女孩扔開樹枝,擦了擦臉上的淚,點了點頭。
伊波呂忒抬起頭來,看向天空。陽光穿過她們頭頂上的樹枝,散下了幾道光束,許多顆粒狀的粉塵在這些光束間飄移著,與周圍的樹蔭互相交錯。
使用戰神之光後的反噬效果,幾乎要將伊波呂忒的身體撕裂成無數的碎片,然而她就這樣忍受著。身上的這些痛楚,遠遠比不上當她看到姐妹們被觸手怪貫穿身體時的心痛,那種痛是撕心裂肺的,讓她就算是死,也無法原諒害死她們的那個魔法師少年。
輕微的枯枝斷裂聲傳到伊波呂忒的耳中,她淡淡地轉頭看去,只見小女孩正慢慢地向後退,想要逃走。
見到伊波呂忒已注意到她的舉動,小女孩馬上便僵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