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火鳳凰飛至古艾隘口的時候,雷歐特所率的軍隊已經敗退。由於斯而的殘軍也失去了戰鬥的慾望,雷歐特才能勉強地維持住不讓軍隊潰散。他將軍隊分散開來,避免被幽影血龍集中攻擊。
而幽影血龍也沒有進行太多的殺戮,只是停留在隘口上方。雖然正值午間,一團黑雲卻隨著它的出現覆在天空,冰一般的氣息直奪人心。
忽地,從西方飛來一團烈焰,烈焰撞在暗雲上,光與暗瞬間交錯穿插。暗雲一層層散去,遍佈在整個天空,而那團火焰也呼地爆開,將所有的雲彩照成了艷紅。一隻火鳥出現在血龍的前方。
所有人都抬著頭,看著在天空中對恃的幽影血龍和火鳳凰……以及乘在它們背上的人影。
「約書亞……果然是你!」梅吉緊緊地盯著血龍背上的少年和少女。
坐在前面操控血龍的女孩自然就是巫塵,而約書亞仍然背著他的魔劍,以半跪的姿勢平穩地蹲在巫塵的身後。如果說火鳳凰看上去總是籠罩著金色的光芒與紅色的火焰,綻放著美麗的色彩,那幽影血龍就是極度的暗,那可怖的暗彷彿要將所有的色彩吞噬貽盡。
「你認識他們?」蘇菲亞低聲問。
火鳳凰與幽影血龍在天空中繞著圈子,寒流與熱浪在它們之間捲動,形成龍捲風一般的渦流,刮得梅吉的臉隱隱作痛。
約書亞顯然也沒有想到乘著火鳳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會是梅吉。由於南方才是斯而主要的戰略目標,他和巫塵一直都呆在沿海。幽影血龍畢竟只有一隻,很多時候,它的主要作用只是在於對敵人形成一種威懾力,或是對一些重要的戰鬥提供支援,而不可能參與每一場局部戰役。當己方的軍隊在底律郡遭到強大生物攻擊的消息傳到他的耳中時,他馬上便從對那個生物的描述中想到了霧女森林裡的火鳳凰,並讓巫塵用幽影血龍載著他立即趕來。
費爾王國的公主居然能操控火鳳凰,這一消息無疑出乎斯而一方的預料。而對約書亞來說,自己的兒時好友居然也在火鳳凰背上,這一點更是讓他感到驚異。
他與梅吉就這樣在空中互相對視著,沒有太多的話可說。這是一場雙方都無法退縮的戰鬥,因為,這場戰鬥所關係到的並不只是他們自己的生死。
蘇菲亞也看著巫塵。
當莫莉和梅吉告訴他,在平峽島的幽影血龍已經被除去時,蘇菲亞真的是鬆了一口氣。然而沒有想到的是,沒過多久,隨著斯而的大軍入侵費爾王國,幽影血龍竟然再次出現。
這個世上只有兩隻幽影血龍,既然其中一隻被殺死,剩下的無疑就是霧女森林裡的那隻。可是當她問起梅吉的時候,梅吉雖然也同意從沿海登6的幽影血龍是來自霧女森林,但對於那只血龍為什麼會被斯而控制,梅吉卻支支吾吾。
其實梅吉當然知道霧女森林內的血龍會跑到斯而,肯定和約書亞與巫塵有關,只是他在內心深處又多少有些希望自己猜錯了。
他不想在戰場上面對約書亞。
見到梅吉顯然在隱瞞著什麼,蘇菲亞當時也就沒有追問。
而現在,她當然認出了坐在血龍身上的那個女孩就是黑暗王子帕恩斯的妹妹巫塵,畢竟她對這個女孩所做的情報工作也沒少過。而蹲在巫塵背後的那個身背巨劍的少年,顯然就是莫莉曾對她說過的,在平峽島與莫莉他們一同對抗過幽影血龍的梅吉的朋友。
火鳳凰和幽影血龍在空中繼續繞圈。
兩個同樣來自霧女森林的恐怖生物之間,即將面臨著一場較量。
「梅吉,」約書亞突然站了起來,看著梅吉,「這場戰爭跟你無關!」
梅吉知道他的意思,其實不管是對約書亞還是對梅吉來說,都沒有什麼國家的概念。他們從小生活在霧女森林,而霧女森林剛好位於寒風丘陵、遠之沙漠、費爾王國三者之間的交界點,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而且,約書亞顯然也不認為梅吉是一個會為了所謂榮譽或是國家而戰鬥的人。
約書亞有他自己必須戰鬥的理由,但他不知道梅吉又是為什麼要捲入這場戰鬥。
梅吉深吸一口氣,扶著蘇菲亞的肩,也慢慢地站了起來。
「這場戰爭確實跟我無關,」他同樣看著約書亞,毫不猶豫地回答,「但是,蘇菲亞公主是我的女人,我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他。」
他的聲音很大,以致連地面上的人都能聽到。陽光穿透烏雲,照在他的身上,他傲然地站在火鳳凰的背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膽怯和妥協。是的,他沒有什麼高尚的信念,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夢想,此時此刻,他站在這裡,僅僅只有一個理由……他有他必須去守護的人!
聽到自己的小情人當成腳下成千上萬的人做出這樣的宣言,蘇菲亞的心底竟油然地生出一絲甜蜜的感覺。他是自己未來的丈夫,是一個僅僅為了保護她便願意面對任何危險的男人。
幽影血龍與火鳳凰的距離慢慢地拉遠……
「梅吉,抱緊了。」蘇菲亞大聲叫道。
梅吉連忙坐下。
狂風亂卷,兩個飛在空中的巨大生物快接近,再猛地撞在一起。火與暗一個交織,使得天空都彷彿被撕開裂痕。它們不停地搏鬥、分開、再撞在一起,那不可思議的壯觀與驚心動魄的慘烈震撼著地面上的每一個人,冰椎與火羽不斷落下,大地都為之沉寂。
轟。
隨著一次劇烈的撞擊,血龍和火鳳凰跌跌撞撞地分開,這時,梅吉看到約書亞已拔出了背上的魔劍,於是,他也趕緊施法。雖然是在空中,手腳有些難以放開,但這些日子在戰場上的鍛煉還是極大地磨練了他的專注力。魔力隨著手勢的輕微變化得到了調整,精神力在這一刻提高到了極點……
約書亞魔劍一揮,凌厲的劍氣直襲向蘇菲亞。而梅吉將手一指,經過疊加的空間盾立時張開,替他和蘇菲亞擋住了劍氣。
與此同時,蘇菲亞通過意識向火鳳凰出命令,火鳳凰突然升高,朝著血龍背上的巫塵吐出一團烈焰。而巫塵反應也極快,直接讓幽影血龍側身避開,往下劃了一個曲線後,再重新飛到高處。
梅吉繼續施法,一道由空間裂縫製成的長槍出現在他的手中,而約書亞也高舉著魔劍。兩個人就這樣怒目對視著,任由那沉重的氣氛壓在他們心頭。
剛才的戰鬥雖然時間不長,但他們四個人顯然都意識到,與其讓火鳳凰與幽影血龍拼出勝負,不如直接對付操控它們的人。所以,約書亞的那一劍才會直接對準蘇菲亞,而蘇菲亞也試圖用火鳳凰噴出的火焰殺死巫塵。
驀地,梅吉的「破碎閃擊」朝著巫塵擲去,血龍騰空,它的雙頭齊齊地出怒吼,一陣冰環以它為中心爆開,如水波般在空氣間捲起可怕的波動。而火鳳凰也出一聲長啼,翅膀猛拍,穩穩地躲開,然後再次衝向血龍……
這是一場前所未見的戰鬥,它不只關係到空中四人的生死,同時也關係到地面上所有敵我將士的勝敗。隨著那讓人震撼的戰鬥持續著,地面上的所有士兵全都寂然無聲。不斷落下的冰椎和火羽讓地面的樹木或是熊熊燃燒,或是覆上冰層,而天空中的兩隻巨型生物仍然殺得難分難解。
太陽慢慢地西移,直到隱下山崖。
隨著火鳳凰與幽影血龍的再一次分開,空中的四人互相對視。巫塵的臉色已是極為蒼白,蘇菲亞的額上也冒出冷汗。時刻保持著與火鳳凰和幽影血龍的精神聯繫,讓她們兩人都有些支撐不住了。
梅吉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畢竟只是個魔法師,時間一長,體力根本跟不上。
只有約書亞看上去仍然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他冷冷地立在血龍背上,雙手高舉魔劍,一陣風刃隨著魔劍出的光芒在他的頭頂上捲動……
梅吉緊咬著牙,想要施法,然而體內的魔力時斷時續,已無法再完整地施展出法術。
最後一縷陽光也已經湮滅,整個大地變得昏暗。
約書亞雙手一揮,風刃如劃破空氣的利器般,直襲向蘇菲亞。蘇菲亞不得不讓火鳳凰騰起,而幽影血龍即將追擊……
就在這時,一隻蝙蝠從雲層間飛出,在約書亞的身後變身成一個手持鐮刀的小女孩。
「稚那!」梅吉驚喜地叫道。
稚那的鐮刀閃電般劈向約書亞,約書亞沒有想到在這樣的高空中居然也會有敵人突然參戰,幸好他反應極快,轉身之間,魔劍劃出華麗的曲線,擋住了稚那的鐮刀。
然而,在他上空的另一片雲層間擊下一道光芒,光芒瞬間刺入他的後背。
刺中約書亞的,是愛瑪的骨鞭,早在這場空中之戰開始時,愛瑪的化身便一直躲在暗處觀察著。一見到太陽落山,便馬上帶著稚那潛過來,對約書亞進行偷襲。
約書亞魔劍一掃,將稚那迫退,同時回過身來面對愛瑪。愛瑪抽回骨鞭,從約書亞的體內帶出一團鮮血。巫塵現情形不對,連忙讓幽影血龍振出冰環。愛瑪知道自己無法對抗幽影血龍,立時如風一般飄開。與此同時,蘇菲亞已讓火鳳凰直衝而下。
火鳳凰再一次撞在幽影血龍身上,巫塵因為心上人受傷,心裡已是一陣驚慌,大意之下,幽影血龍被撞得失去平衡,而受了傷的約書亞更是被拋飛,直往地面落去。
「約書亞!」巫塵驚叫著。幽影血龍努力回復平衡,比夜色還要漆黑的身體振翅低掠,想要追上下落中的魔劍少年。
蘇菲亞當然不願意給敵人機會,她的心念只是一轉,火鳳凰立時按她的吩咐攔住幽影血龍。
巫塵的臉已蒼白得毫無血色,她離開自己的哥哥,不惜投到自己根本不瞭解的斯而軍隊裡,就只是因為想和約書亞在一起。然而現在,眼看著約書亞馬上就要死去,她卻毫無辦法,不管她怎麼做,火鳳凰總是糾纏著她,擋住她的路線。
「滾開!」她衝著蘇菲亞大喊,已急得快要哭出來。
蘇菲亞當然不會輕易地被她打動,她只是冷冷地看著乘在血龍背上的少女。早在王國內亂前,她便已不止一次派人刺殺過巫塵,只是都徒勞無功。在她最初的想法中,只要殺了這個女孩,失去幽影血龍的帕恩其便難以對王國造成太大的威脅,而最終,原本被派去刺殺巫塵的莫莉和梅吉等人雖然沒有按計劃殺死巫塵,但卻除去了平峽島上的幽影血龍。可蘇菲亞沒想到的是,失去了幽影血龍的黑暗王子,仍然攻下了王城,讓王國幾乎陷入崩潰。
更糟糕的是,本以為已經變得無關緊要的巫塵,居然帶著另一隻幽影血龍回來了。
在這幾年裡,黑暗王子的這個妹妹,始終是最讓蘇菲亞頭痛的人。
在遠處,愛瑪和稚那都停留在空中,看著火鳳凰對血龍不斷地纏鬥。
巫塵的嘴唇已被咬出了血,她幾乎是不顧一切地讓血龍猛撞向火鳳凰,寧可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
火鳳凰猛地騰起,而血龍順勢往還在下墜的約書亞衝去。蘇菲亞冷笑一聲,巫塵這種毫無理性的做法,無疑是把她自己暴露在火鳳凰的攻擊之下。火鳳凰一聲長啼,便要朝著巫塵的後背襲去……
就在這時,一雙手臂從後邊緊緊地抱住了蘇菲亞。
「蘇菲亞……算了!」梅吉的聲音在公主的耳邊輕輕地響起。
蘇菲亞怔了一怔,火鳳凰也跟著頓住。
就在她的這一失神間,巫塵已乘著血龍擦過地面,接住了約書亞,帶著他向遠處的黑暗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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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影血龍的敗退,使得古艾隘口的斯而殘軍鬥志全無,還沒等雷歐特進攻,他們便主動放棄了隘口。不過,由於蘇菲亞在與幽影血龍的對抗中精力消耗太大,沒來得及破壞響沙灣和貝歇沙廊的大型傳送陣,使得李終於帶著殘軍安全退到了響沙灣,並讓殘存的士兵傳送回斯而。
看著那些原本英勇的野蠻人戰士一個個垂頭喪氣,甚至連凶殘的埃爾都顯得筋疲力盡,李的心中一片苦澀。本以為勝券在握的戰役最終居然以慘敗結束,這讓他不知該如何去面對德萊頓將軍。雖然,火鳳凰的出現根本就是無法預料到的事,但失敗就是失敗,任何理由都不該成為借口。
當大部分的士兵都已傳送離開,只剩下一些暗夜精靈的時候,他回過頭來看著阿瑪宗的女宗主:「我們也走吧。」
然而伊波呂忒動也不動,只是持著長矛靜靜地立在那裡。
用大量鮮血鑄造的魔法陣出難聞的味道,十幾名魔法師站在六芒星陣的六角,等待著他們。
李看著伊波呂忒。
「我要留在這裡,」伊波呂忒淡淡地告訴他,「我不會讓那些死去姐妹的靈魂飄流在這片不屬於她們的土地上,我要替她們報仇,讓她們能夠在死後得到安息。」
李沉默著。雖然害死那些阿瑪宗女戰士的,是那個叫梅吉的魔法師少年,但對李來說,他覺得自己的無能才是造成她們死亡的主因。他是戰場上的指揮官,他必須要對那些死去的將士負責……尤其是在他無法用那些將士的生命換來一場勝利的時候。
所以,他必須要回到斯而,接受任何的懲處。
然而伊波呂忒卻要留下來……孤獨地、無人陪伴地留在這片不屬於她的土地上。
他看著伊波呂忒轉過身,提著長矛沉重地向外走去。沙層在她的腳下出古怪的聲音,空空洞洞,沉悶難聽。
李很想叫住她,讓她不要走。但他知道毫無用處,對於伊波呂忒來說,有些事情遠比生命更重要。她是阿瑪宗的女戰神,她不能忍受自己的姐姐以那種羞辱的方式死去,而自己卻活了下來。
她之所以現在才離開,是因為她想要保護李,至少要看著他平安地到達響沙灣。
外表像冰一樣寒冷,而內心卻像火一樣熾熱。
這就是伊波呂忒。
李看著她那漸漸消失的背影,內心只留下陣陣的失落。他很清楚地知道,這恐怕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次相處。
伊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