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之大漠中部的某個地方,隱藏著一個神秘的神殿。
它是用貝殼石灰石澆築而成,結構精密,構造複雜,卻又被風沙所深埋。
在這片土地還沒有被沙化之前,這裡原本是祭祀太陽神的神廟。然而現在,它卻成了一群吸血鬼的棲息地。
在神殿西側有一個巨石砌成的三角形出入口,直通往沙漠上的拱門。拱門兩邊的滴水嘴,沒日沒夜地淌著血滴。
在神殿的內部,穿透著某種神秘的靜態能量場,它能夠延緩事物的衰老和死亡,比如延緩金屬物品的氧化過程,或是讓死亡的動物和人的屍體不會因腐爛而出臭味,只是慢慢地脫水風乾。
當然,對於吸血鬼來說,這種能量場並沒有什麼作用,因為他們本就是不老不死的,不管是時間的順流還是逆行,都無法影響到他們。
但是,他們仍然喜歡住在這樣一個地方,因為,這能使他們不需要在那漫長的日子裡,過於頻繁地更換所使用的物品,也不需要去聞那些因為老鼠或是別的什麼生物腐爛後的臭味。
雖然身為不死幽靈,卻居住在大陽之神的神廟裡,未免有些古怪。
但它們並不介意,而其他人更無法介意。
太陽神自己也不介意……他早就已經不存在了。
他們在裡面不斷地舉行著糜爛的舞會,彷彿只有在這種瘋狂的跳動間,才能找到自己永生的意義。擺脫了生命法則的束縛,讓他們覺得自己已經足夠的偉大,然而,這種偉大並不足以讓他們擺脫生命本身所帶來的空虛。於是,在成百上千年中,雖然有不少的吸血鬼被製造出來,但血族的數量並沒有增多。
總是會有一個又一個的吸血者,因為找不到繼續生存的理由,而自己跳進了火堆中,或是走出了黑暗……
舞會仍在繼續……
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參加舞會。
此時,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跑著一個小女孩。
鮮血不停地從她的小腿流下,讓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她跑進了一個髒亂的木柵裡,這裡面養著不少雞鴨,滿地都是它們的糞便。這是整個聖殿內最骯髒的地方,除了她之外,再沒有別的人會出現在這裡。
腿上的血仍在流著,與雞鴨的糞便混在一起。她抓起一隻雞,不顧它的亂叫,一口咬在它的脖子上。
滿嘴都是雞毛。
直到將雞的血全都吸乾,女孩的臉色漸漸回復了些光澤。
她慢慢地滑落在地,輕輕地抽泣著:
「風魂……風魂……」
風魂已經死了……
******
在遠之大漠與費爾王國之間,隔著丘爾風斯山脈。這條山脈避免了與沙漠相臨的幾個郡的土壤被沙化。
要想從遠之大漠直接進入費爾王國,除了翻越丘爾風斯山脈或是穿過霧女森林之外,唯一的途徑便是通過底律郡的古艾隘口。因此,從斯而或是新亞來的商旅便經常來往於古艾隘口。只是讓人遺憾的是,底律郡的領主費來恩伯爵為人古板且難以通融,對商人又是從骨子裡的厭惡,對於經過自己領地的商旅課的稅極重,在一定程度上使得這個本應繁華的商業通道被阻斷。
當然,費來恩伯爵也有受人稱讚的一面,那就是他對膽敢靠近自己領地的沙漠盜賊打擊得極為嚴厲,在古艾隘口的兩側到現在都還掛著好幾排被吊死的沙盜的骸骨,這就保證了進入古艾隘口的商旅的安全。另外的一點是,雖然費來恩伯爵厭惡商人,但他的公正也是出了名的,只要他們按照規定交足了稅金,在底律郡便可以不用擔心再受到任何的剝削與欺壓,便是與那些貴族不小心生了衝突,也可以相信費來恩伯爵會毫無偏袒地對雙方進行公正的裁決。而這在費爾王國的其它地方是難以想像的。
此時,費來恩伯爵正站在屬於他的城堡的護牆上,向遠處看著。遠處山嵐起伏,在黃昏的光線下顯得清清冷冷。
他站了很久,直到一個人出現在他的身後,輕輕地咳了一聲。
那是一個滿臉陰沉的獨眼男子。
「獨狼將軍」雷歐特!
費來恩伯爵從來就不喜歡雷歐特,事實上,能讓他喜歡的人少得可憐。而雷歐特將軍在「生前」也是出了名的孤僻,因此,這同樣固執而毫無人緣的兩個人基本上從不接觸,就算偶爾見上一兩面也只是各走各路,連頭都懶得點一下。
不過,在知道雷歐特不但沒死,還帶著路易王子和一群貴族小姐前來投奔他時,他卻衝了出去,看了雷歐特一眼後,便毫不猶豫地給了對方一個男子漢的擁抱。
是的,他對這位「獨狼將軍」一點好感也沒有……但他知道什麼人該死,什麼人不該死。
不過,在把雷歐特和路易王子接進城堡後,他就把那群身為玫瑰騎士的小姐們扔在那了,根本沒有歡迎她們的意思。
女孩兒家,好好的去當什麼騎士……他對這種事一點好感也沒有!
雷歐特在他的身後沉聲說道:「殿下有消息了。」
「在那裡?」費來恩伯爵轉過身來。
「她和王后陛下,以及另外兩人試徒越過愛萊河,結果被連廷侯爵設在那附近的關卡裡的人認了出來。他們以邀請為名,想要強迫公主殿下和王后前往修克斯郡,幸好公主身邊那個叫梅吉的魔法少年用幻術製造混亂,成功地逃了出來。」雷歐特回答。
「梅吉?哼,這個人我聽說過,有人說他是蘇菲亞那孩子偷養的小白臉。還有人在舞會上宣傳這件事,被我抓起來打了一頓,二天,他父母來求我放了他們的孩子,於是我把那傢伙帶到他們面前,結果他們楞是沒有認出來。」伯爵哼了一聲。
「根據目前搜集到的消息,」雷歐特道,「殿下在王城裡被火燒傷,差點死去,是梅吉和愛瑪兩人將她及時救了出來。既然他們出現在愛萊河附近,肯定也是要來這裡。我已經派出那些玫瑰騎士前去接應他們。」
「那些女孩子?」伯爵大為不滿,「我已經說過,我手下的人可以任你調遣,你卻把那些女孩子派去?我手下的人就這麼差勁麼?」
「並非如此!」獨狼將軍解釋,「只是公主殿下對您的人並不熟悉,在這種情況下,她很難去相信陌生人的話,甚至可能一看到您的人便馬上避開。而那些玫瑰騎士,她們對殿下絕對忠誠,公主殿下也信任她們……」
「說到底,都是你的錯。」伯爵哼了一聲,「你這傢伙根本就不該把那孩子一個人扔下,讓她受那麼多苦。」
「這是烏雷諾斯老人的吩咐……」
「那個裝神弄鬼的死老頭?哼,真應該讓他被火活活燒死……」
「他已經被燒死了!」獨狼將軍小心地提醒。
「哦,對,我一下子忘了!」
……
******
在已接近底律郡的某一個地方。
「大家快點逃喲,再不逃就來不及了喲!」
「梅吉,你再敢學那小鬼說話,我馬上就讓你去見他。」愛瑪火冒三丈。
「咳,好吧。總之還是快逃吧。」梅吉回頭看著遠處那飛揚的塵土,「不然就來不及了喲……」
啪!骨鞭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身上,痛得他直叫。
此時,他們正處在一處山腳下,一隊騎兵突然出現,向他們追來。
愛瑪趕緊召喚出「坦尼斯」和「卡拉蒙」將蘇菲亞公主和蒂努薇爾王后背上,然而,又有一隻騎兵從他們的前方繞了出來,讓他們無路可逃。
「梅吉,你先帶著殿下和王后往山上跑。」愛瑪冷靜地命令。她劃了一下骨鞭,立時,從地底鑽出了一隻隻骷髏,阻擋住兩邊的騎兵。然而,突然有一道光芒出現,凡被照到的骷髏立時散落在地。
顯然,敵人中隱藏著能夠使用神術的牧師或是神父。甚至有可能是聖騎士。
死靈法師少女咬了咬牙,幾具屍體鑽出來後,還沒等敵方施展神術,便自行爆開。十幾名騎士立時受到波及,連人帶馬撲倒地上。
但剩下的敵人馬上便吸取了教訓,一邊散開一邊向她衝來。
「愛瑪,快退回來。」梅吉在山坡上叫道。他雙手比劃著,經過疊加的「崩石術」施放而出,在愛瑪的前方形成了一道道石牆,暫時將敵人阻了一阻。
但是,從敵人中間也飛出了一道神術,擊在愛瑪身上,痛得她彎下腰來。
「愛瑪……」梅吉臉色大變,蘇菲亞和蒂努薇爾也冒出冷汗。
幸好,愛瑪很快又站了起來,轉身向他們跑來。
然而,敵人一個個也都下了馬,向他們追來。他們不但人數更多,而且還有人能夠使用神術,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已很難逃脫。
梅吉跑下去,扶住明顯有些不支的愛瑪。
「你們先跑。」愛瑪臉色蒼白地說道。那個不知名的神術顯然還是給她造成了傷害。
「一起跑。」梅吉帶著她跑到蘇菲亞身邊,「我們先到山頂上再說。」
「不,等等。」年輕的王后卻突然叫道。
等什麼?其他人愕然地看著她,卻見她的表情變得極為複雜,正驚愕地看向山腳。跟隨著她的視線,梅吉他們也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騎著黑色俊馬,渾身漆黑的男子。他抬起頭來,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即使相隔如此之遠,那紫色的雙眸仍然透出讓人心驚的寒意,直闖入他們的心底。
那些追擊蘇菲亞和蒂努薇爾的人也現了他,錯愕之下,很快就變得慌張起來。
黑衣男子勒了一下馬,黑馬出一聲嘶叫。然後,他策著馬直躍而去,如疾風般闖入了那群人中間。
他拔出的劍也是黑色的,就如同他整個人所給人的感覺一樣,森冷、黑暗……不需要任何的光明。
所謂的戰鬥,不過是一面倒的殺戮。不管是刀劍還是神術,都無法給這個黑衣男子造成任何的傷害。隨著一具具屍體的倒下,那些人開始慌,四散而逃。
黑衣男子並沒有追殺那些逃走的人,他只是勒住馬,靜靜地抬頭,看著蒂努薇爾。
蒂努薇爾捂著口,沒有出任何的聲音。她的臉上溢著淚水,也不知是幸福還是痛苦……又或者兼而有之?
蘇菲亞輕輕地出一聲歎息,將蒂努薇爾往前推了一步:「過去吧……他在等你。」
蒂努薇爾回過頭來看著她,顯得有些慌張。可以麼?真的可以麼?她一遍遍地問著自己。她真的可以跟著這個將蘇菲亞害得家破人亡,甚至失去了美麗和健康的人走麼?
「蒂努薇爾,」蘇菲亞卻只是伸出手,輕輕將她抱住,「去吧……照顧好你自己。」
美麗的王后失聲哭了出來,將自己的好友緊緊地反抱住。
黑衣黑子仍然在靜靜地看著她們,看著心愛的女子與不再美麗的公主依依不捨地告別後,款款地向他走來。
他躍下馬,將一個掛在馬背上的東西取了下來,看了一眼蘇菲亞後,便把它放在身邊的石塊上。然後,他迎上了蒂努薇爾,將她抱了起來,帶著她一起登上馬背。
夕陽的餘暉照在他們身上,竟有著一種奇怪的寧靜。
黑衣男子牽動韁繩,帶著蒂努薇爾疾馳而去。
蘇菲亞默默地看著他放在石塊上的東西。那是一柄鑲著寶石的劍。
他父親留給她,卻被失落在王城的……王者之劍。
她歎了一聲,想要走過去將劍拾起。這時,梅吉突然叫道:「又有人來了。」
有二十多個騎手正急馳而來,全都是年輕的少女。
「莫莉也在裡面。」梅吉欣喜地看著其中一個背著大劍的少女。
「玫瑰騎士。」愛瑪低聲說道。她的心裡有些猶豫,對於莫莉和那些玫瑰騎士來說,她已經是個叛徒,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們。
這時,蘇菲亞公主卻用那只唯一完好的手牽住她,她抬起頭來,然後便見到了公主臉上那鼓勵的微笑。雖然,那條劍痕還是深深地刻在公主的臉上,但對愛瑪來說……她還是那麼的美!
「扶我下去吧。」蘇菲亞輕聲說道。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