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筠手摸著布,不知該不該回頭,更不知該如何面對沈子豪,一時僵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
這時,包好布的小二走過來,笑道:「姑娘,您的布包好了,共是一兩三錢銀子。」
小二這樣說著,沈子豪不由抬頭看向那買布的人,不由一怔,那身影,實在太像白若筠了。他走上前去,笑道:「姑娘好眼光啊……」這樣說著,目光掠過那人的臉,呆住。
白若筠?!
該來的終是逃不了的。白若筠抬頭,輕聲喊:「大哥。」
「大哥?」陸飛揚跑過來,看看沈子豪,又看看白若筠,問,「你們是兄妹?」
果真是白若筠,她為何在這裡?!沈子豪不解的看了眼陸飛揚,問:「你不是與子霖一同去杭州了嗎?」
白若筠道:「大哥,您回去問了子霖,一切自會知曉。」她微微點頭,說著,拿了布,轉身走出門去。
陸飛薰慌忙跟著跑出去,陸飛揚付了錢,打量這個沈子豪,走出門去。
「子霖?」沈子豪皺眉,若有所思,轉身進後院去。
出了布店,陸飛揚似明白白若筠為何不願來沈記了般,於是上前問:「沈子豪是你哥哥?你是沈家人?」
白若筠停下,道:「飛揚,飛薰,不要將今日的事告訴乾爹乾娘好嗎?」
陸飛薰疑惑的問:「為什麼?若筠姐姐,你那樣不願意見沈家人嗎?還有,沈子豪說你應該是子霖在杭州的,子霖是誰?」
白若筠眉頭微皺,久久不語,半晌繼續向前走去:「回去吧。」
沈家……白若筠胸口一陣沉悶,似一塊巨石壓在胸口,逼得她無法呼吸。沈子豪自是要詢問沈子霖的,沈子霖又會如何說呢?可是,無論如何,沒有那一紙休書,她始終是沈家的人。
如果,她不是白若筠,該多好,如果,她不是沈家七少夫人,該多好,如果,從始至終,沒有遇見他,該多好。
白若筠三人回到陸府,白若筠拿了緞子回房做衣服。陸飛揚站窗外,看著白若筠,眉頭不由緊鎖。
白若筠,你究竟有多少秘密……
陸飛薰是藏不住秘密的,回到陸府,滿肚子疑惑,想要與人講,但白若筠交代,不能與爹娘說,急得她煩躁不安,走到陸夫人房門口,猶豫著,不知該不該進去。這時,陸夫人遠遠的走來,見陸飛薰站門前,於是走上前,笑問:「薰兒,你找我?」
陸飛薰見到陸夫人,慌忙撲上前去,張嘴就喊:「娘,原來若筠姐姐是與沈……」說到這,她停下,想起白若筠的交代,恨不能咬斷舌頭。
陸夫人不解的問:「怎麼了?」
陸飛薰道:「若筠姐姐說不能對人說的。」
陸夫人笑道:「那好,你對著柱子說吧,這樣便不算是對人說了。」
陸飛薰恍如初醒,笑起來,扭頭對一旁的柱子道:「今天,我和飛揚哥哥陪若筠姐姐上街,去了沈記布店,那店老闆似乎認識若筠姐姐,姐姐管他叫大哥,可是,我們問若筠姐姐與沈家究竟是什麼關係,若筠姐姐只叫我們不要說。可是,她不是說家中再無他人了嗎,若筠姐姐在撒謊,可是,她為什麼要撒謊呢?」
「她喊沈記老闆大哥?」陸夫人吃驚的問。
陸飛薰轉身,點頭,道:「若筠姐姐越是不叫我說,我心裡憋著很不舒服啊……」
陸夫人若有所思,微笑著拍拍陸飛薰,道:「好了,說出來就好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心,玩去吧。」
陸飛薰不滿的撅嘴:「我已經十八了,不是小孩子了。」
陸夫人擺手,道:「好好好,不是小孩子了。」
心裡的話說出後,陸飛薰釋懷了許多,嬉笑著跑開。陸夫人皺眉,略思片刻,轉身走向白若筠房間。
白若筠臨窗坐著,心不在焉的望著眼前的布,手裡的剪刀緩慢的剪著,卻並未剪刀布。
陸夫人進門,見白若筠心不在焉的模樣,走進去,笑道:「若筠,聽說老爺讓你做大壽時穿的衣服,選的布可滿意?」
白若筠回神,慌忙放下剪刀,起身道:「乾娘。」
陸夫人擺手,道:「你坐罷,我只是閒來無聊,過來看看罷了。」
白若筠坐下,陸夫人看著她,似要看出些什麼般。白若筠被陸夫人看得渾身不自在,於是道:「乾娘看什麼呢?
陸夫人回神,笑道:「沒什麼,若筠啊,乾娘待你如何?」
白若筠不解,無緣無故,陸夫人何故如此問。頓了頓,似明白什麼般,白若筠地偷,道:「乾娘知道了?」
「不知道,所以來問你。」陸夫人微笑著。
白若筠理布的手重複著,動作緩慢下來,她長長的睫毛維垂,遮住眼眸,看不清她的情緒:「乾娘,若筠並非有意騙您。
「你與沈家究竟有何緣故?」陸夫人問。
白若筠輕聲道:「我是沈家七少夫人。」
陸夫人吃驚的問:「沈家七少夫人?可是據飛揚說,是在路邊遇見了你,這又是為何呢?」
白若筠苦笑一聲,道:「乾娘,這世上,恐怕也只有飛揚這般善良的孩子會收留身染天花的人了吧。」
陸夫人詫異道:「因你身的病,她們將你逐出沈家了?」
白若筠搖頭,道:「不是。」白若筠將虎頭縣的遭遇一一講與陸夫人聽,平靜的語氣宛如是在講故事般,陸夫人卻聽得怒從心生。
「沈子霖那般的人,早就該離開了!從他將你丟下的那刻起,他就再沒資格站在你身旁,這樣的夫君,不要也罷。你安心在這,他沈家便是天大的能耐,我量他也不敢進我路府拿人!」陸夫人義憤填膺,拍案道。
白若筠心中激起一股暖流,道:「乾娘不必擔心,我若是不願,誰也奈何不了。」可是,留在陸府,究竟是為何呢?!
心中所期翼的,又是什麼呢……
白若筠與陸夫人又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心思卻全然不在這裡,沈子豪會告訴沈子霖她的蹤跡,沈子霖定是會來此了,可是,再次見面,又該說什麼呢?!這一刻,白若筠倒是希望他不要來,放過她吧,於他而言,她什麼也不算。
夜幕來得分外早,夜幕下的京城似復甦般,分外熱鬧,人湧如潮水。喧鬧的人群中,一輛馬車緩緩進城,風塵僕僕,滿是疲憊,車伕向車內喊道:「公子,到京城了。」
「哦。咳咳……」車內人只應了句,不斷的咳嗽,激烈的咳嗽聲似要咳出了肺般。
「相公!」秦笙焦急而心痛的聲音傳出,「相公,先去找大夫看看吧,你這樣的身子哪裡也去不了的。」
「七少爺,先去找大少爺吧,您先把病看看再說吧。」跟來的下人不安的說。
那日,眾人沿著山路一路尋下去,好容易在一個村莊中打聽到貌似白若筠的下落,一路追上京城,心知能找到白若筠的機會少之又少。日夜兼程的趕路,一路走來,沈子霖寐不得安,食不知味,身子很快的便垮了下來。
沈子霖枯瘦的手伸出,扒開車簾,道:「秦笙,找家客棧,安頓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