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閒瞇眼望前方,不知為何,心裡一陣沉悶,令他煩躁不安。
來到大堂,白若筠踏門而入,老太太威嚴的聲音傳來。
「怎麼,你是要徹查吳庸一事了?」老太太陰沉著臉問。從來沒有一個官府中人給過她這樣的臉,吳庸的事她早知道了,只是睜一眼閉一眼罷了,賠了吳家,原以為事情就此了結,如今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多管閒事!
梁清生微笑道:「人命攸關,食君俸為君分憂,皇上能將本官任命於此,本官自是不能辜負了浩蕩皇恩,吳庸之事,於公於私,豈有不查之理。還望老太太體諒。」
白若筠低垂的頭猛地抬起:吳庸之死?!
他……是為這個而來的麼?
這樣想著,白若筠神色不由暗下來,上前給老太太行了禮,道:「奶奶喚我不知有何事。」
老太太懶得看白若筠,冷冷的道:「是梁大人找你。」
看著白若筠的背影,梁清生心口一顫,那樣的身影似很熟悉,卻又不記得是在哪裡見過。
白若筠緩緩轉身,平靜如水的眼睛看梁清生,彎腰,行禮:「民女白若筠,見過大人。」
「白若筠……」梁清生一陣失神,念著這三個字,心口疼得越發厲害。
若筠微微低頭,問,「不知大人找民女所為何事?」
她不敢看他,唯恐止不住淚流如雨,近在咫尺如隔天涯,那樣的陌生,那樣的生疏。白若筠袖中手緊捏,手指關節泛白。
梁清生回神,道:「我有一事想要請教七少夫人,七少夫人最後一次見吳庸是什麼時候,七少夫人與吳庸是什麼……」他說到這,頓了頓,繼而道,「是什麼關係。」
「什麼?」
他話出,所有人抬頭,紛紛驚詫的望向白若筠。那眼神中,有猜疑,有鄙夷,有厭惡,有懷疑……令白若筠如裹針氈。
「大人此話是什麼意思?」老太太敏感的嗅出什麼,緊盯著白若筠問。
白若筠猛地抬頭,不信的望梁清生。
不知為何,看著她眼中掩不住的憤怒,梁清生胸口沉悶的厲害,他避開她的眼睛,繼續道:「有人告訴本官,吳庸出事當天曾見吳庸匆匆從七少夫人房中跑出,衣衫不整,而少夫人……亦如此。」短短一句話,梁清生只覺這一句話彷彿用盡他全身力氣。
他在心虛,莫名的心虛。不知為何,他隱約覺得,白若筠,絕不是那樣的人。可是,他為何要相信她,他與她不過才一面之緣,不是嗎?
「好哇,好你個白若筠,你說,你和那畜生在房裡都做了什麼?!」老太太氣得發抖,拍案怒喝一聲。
三夫人立刻惡聲道:「有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女兒,還能怎麼樣,當年她娘做了些什麼,她就做了什麼!」
一屋子丫鬟下人立刻低頭議論紛紛,看白若筠的眼中滿是鄙夷、輕蔑。
「大人,你難道不知,捉賊拿贓,捉姦拿雙,你這樣一句話,將若筠的清白究竟至於何地,你難道不知,對一個女子而言,清白意味著什麼嗎?」白若筠憤怒的喝道,雙手捏得更緊,她氣得發抖,步步逼近,「為什麼偏偏是你,別人如何看待若筠若筠並不在意,為什麼,連你也要這樣!」她說著,停下腳步,看梁清生的眼中驟地滿是悲傷。
梁清生心口一緊,問:「你究竟是誰?」
白若筠扭身,並不回答梁清生的話,賭氣般的道:「沒錯,那日中午,從祠堂回來我便開始整理房間,吳庸突然跑進來……」她說到這,停下,貝齒咬唇,不再說下去。
「他跑進來做什麼?和你幽會?」三夫人怪聲道。
白若筠臉色蒼白,深吸一口氣,抬頭道:「他輕薄於我,被我拒絕,然後離開了。」
「什麼?」驚呼聲頓起。
「荒謬,我沈家的管家如何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你胡說八道!」老太太氣紅了臉指白若筠。
沈家的七少夫人被管家輕薄,這樣的事若傳出去,沈家顏面何存?!
「你可有證人?」梁清生問。
白若筠扭頭,冷聲反問:「大人可有證人親眼目睹我與吳庸做那苟且之事?」
梁清生一時語噎,半晌,緩緩搖頭:「沒有……」
三夫人怎能輕易放過白若筠,上前道:「你們要做的事自是不能輕易被人知道了,你若是找不出人證明你所說屬實,你就是撒謊!」
白若筠氣得心口陣陣撕痛,她環顧四周,那些人那些臉,陌生而猙獰,她一陣眩暈,努力的站穩腳。
沈子閒看著臉色蒼白的白若筠,心疼而又焦急,他有種想要保護她的衝動!他抬腳,向前一步。
「誰說她沒有證人了。」窗外,沈子霖慵懶的聲音傳來。
眾人望向窗外,只見沈子霖平靜的望著梁清生,緩緩走進門來。
白若筠驚詫的望著走近的沈子霖。
他是來幫她的麼?
沈子霖走到白若筠身旁,輕輕攬過她纖細的腰,親暱的姿勢令梁清生臉色刷白。
「我就是證人,那日吳庸輕薄若筠,我恰巧路過。」沈子霖低頭看白若筠,道,「她沒有說謊,吳庸想要輕薄於她,被她狠狠的扇了一耳光,狼狽的逃走了。」
梁清生問:「那麼你知道之後吳庸去了哪裡嗎?」
沈子霖抬頭,輕笑一聲,道:「吳庸出來後我便和筠兒在房裡,你說我能知道他去了哪裡嗎?」
不對,吳庸走後,沈子霖便走了,他為何說自己是在她房裡?白若筠抬頭,狐疑的看沈子霖。
梁清生臉色更加難看,問:「你們在房裡做什麼?」
沈子霖痞笑一聲,伸手摸白若筠的臉,輕輕抬起她的下頜,道:「大人,你說夫妻在一個屋子裡還能做什麼?」他說著,低頭,薄唇輕點白若筠紅唇。
曖昧的話語,輕浮的動作,令白若筠下意識的想要將沈子霖推開,卻不料,他將她摟得更緊,低頭附耳道:「不想死得那麼難看就乖乖配合我。」
白若筠不再掙扎,只是瞪大了眼瞪沈子霖。他究竟是來幫她的,還是來戲弄她的?!
梁清生眼中有了絲怒意,抿唇不語,緊盯著沈子霖。身旁的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上前拉了拉他。梁清生這才回神。
「如此說來,倒是誤會七少夫人了,本官給你賠不是了。但是,吳庸的案子若是有何需要,煩勞七夫人等候傳喚,以便破案進展。」梁清生道。
白若筠道:「那是自然。」她說著,眼睛始終盯著地面,不去看他。這一次,不是因為舊時的情意,而是不忍,不忍將心中那唯一美好的夢打碎。
梁清生,已不是那時的梁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