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 第四卷 彈指間灰飛煙滅 第四四零章 【痛苦的對峙】
    雍州城內,天機閣。

    這是雍州最高辦事處,亦是明月王辦公之所,平日接見部下,商討大事,都是聚集在這裡,雍州大小決策事務,大都是從這裡商定出。

    天機閣共五層,寬敞雅致,身在其中,你不會感覺到這裡是地處西北,宛若京都,因為閣內的許多裝飾擺放,和京都那些王爺府的擺放相差無幾,甚至還要講究許多。

    雍容華貴的明月王,優雅地坐在柔軟的軟坐上,身後花團錦簇,香氣襲人,他一身淺黃色的袍子,看起來貴氣逼人。

    這是在天機閣的第五層,亦是整個雍州城除了城牆之外,最高的地方。

    若是走到窗邊,大可俯瞰整個雍州城,龐大的建築群落盡收眼底。

    天機閣內,除了明月王,尚有他的十多名臣子。

    右侍郎袁天罡,與竇安道並稱兩大西北絕世虎將僅存的大將毛狄,這兩個人是明月王座下不可或缺的核心人物,出他二人之外,其他十多人亦都是雍州的重要官員。

    ……

    聽著城外的殺聲漸漸息了下來,很快便有探子來報:「稟明月王,楚軍強攻東北二門不成,傷亡慘重,已經鳴金收兵!」

    於是,閣內的臣子們都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事態和他們預想的差不多,「不可破之城」,那是貨真價實的,楚軍第一波強勢攻擊既然沒有成功,那麼對楚軍來說,日後的攻擊將會更加的艱難。

    「大王!」大將毛狄上前恭敬道:「楚軍強攻不下,勢必軍心已經大大受挫,我軍只要死守雍州城,用不了多少時日,楚軍定當自潰。」

    明月王神情一直很平靜,沒有驚喜,沒有悲傷,有的只是碧波般的寧靜。

    「天罡,城中的糧草能夠保住多久?」明月王緩緩問道。

    曾化名袁布衣,如今身為雍州右侍郎的袁天罡出奏道:「大王,大半年前,臣就開始儲存糧草,如今城中的糧草充實得很,即使全城八十萬人坐著吃飯,亦可支撐半年之久,如果減少普通百姓的口糧,進行合理調配,甚至能支撐十個月。」

    明月王點頭道:「將士們要吃飽飯,城中的百姓也要讓他們吃飽飯,總不能因為照顧將士便讓他們吃不飽。那些往城上搬運擂石滾木的民夫,還要加些米糧……既然有支撐半年的米糧,那已經綽綽有餘,真要對峙起來,楚軍恐怕是撐不了兩個月……!」輕輕歎了口氣:「他們還是早退的好,至少可以少死些人……本王並不想看到自己的同胞一個一個地倒下。」

    「大王聖明!」眾人齊聲道。

    「他們若是頑固不化,不知好歹想圍困下去,那很快他們就知道後果了。」毛狄年近五十,但是聲音依舊洪亮得很,老當益壯,自有一股懾人的霸氣:「這個季節,正是寒熱重症多季節,即使是我土生土長的西北人,也要小心防範,楚軍那種小雞兒一樣的身體,很快就會患上這樣的病症……到了那個時候,我看他們還怎麼進攻雍州城。」

    「不錯不錯。」立刻有官員附和道:「寒熱重症襲來,他們是萬萬抵擋不住的。那個薛破夜,但願他也患上寒熱重症,一命嗚呼,這樣一來,楚軍勢必大亂,而竇帥和左侍郎的大仇也有上天代我們報了。」

    竇安道是被薛破夜親手砍下了腦袋,而左子玄雖然是自殺,歸其原因,還是薛破夜所致。此外,薛破夜用計攻下沂州,殺傷西北守軍無數,致使洪韋自殺,雍州攻勢戰略破滅,更是導致竇安道為了避免陷入前後夾擊的情勢,率領數萬大軍游過沂河,淹死無數西北將士,這一筆筆血仇,讓西北將士對於薛破夜恨徹心骨,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所有人的臉上,渾然沒有半絲擔心城池被攻破的顧慮,或許在這些人的心裡,也堅定地認為,雍州城,就是***「不可破之城」!

    「大王!」人群中出來一個身材修長的中年人,行了一禮,才緩緩道:「沙場上的征伐,不是以殺為目的,而是以制為目的。雖說楚軍如今與我軍敵對,但畢竟都是血肉同胞,如果只求楚軍多死人,恐非善道,更是違背了大王的仁義之名。」

    眾人都將目光投向此人,俱都靜下聲來。

    明月王看著這人,微笑道:「你說的不錯,我們是為制,不為殺!」

    「大王遲早要登基大統,若是楚軍死的太多,他們的父母親人必定對我西北懷有恨意,到了那個時候,恐怕民心不善啊。」中年人繼續道:「所以臣下以為,能少傷敵卻又能制敵,方是上上之策!」

    皮膚如同黑炭一般的袁天罡淡淡地道:「王大人,這少傷敵又能制敵的上策,該如何實施呢?」

    王大人上前一步,恭敬地向明月王道:「大王,臣願前往敵營,勸降薛破夜,即使勸降不成,臣亦當勸說薛破夜撤軍!」

    四周眾人都是一驚。

    明月王也有些驚訝,道:「你要出去勸降他?」

    「正是!」王大人正色道:「求大王恩准。」

    袁天罡立刻出奏道:「大王,此計只怕行不通。那薛破夜與劉子禪感情極深,決不會背棄劉子禪投奔我們,而且竇帥和左侍郎都是因他而死,即使他想投入大王座下,只怕將士們心中不服。」

    明月王溫言道:「天罡說的不錯,這薛破夜我是見過的,看似散漫,但是卻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而且說起來,此人也算得上陰狠角色。若說他甘願投降,恐怕是難上加難啊。」

    王大人肅然道:「大王,即使他不降,但是臣下有把握能勸服他撤軍。」

    「哦!」明月王微一沉吟,道:「楚軍如今尚未知曉圍城的苦處,一時半會未必能夠勸服,以本王的意思,等上幾日,待楚軍將士感到圍城之艱難,你再前往楚營去試一試吧。」

    王大人神情變得微顯黯然,但還是恭敬道:「遵令!」

    明月王站起身,緩步走到窗邊,俯瞰著雍州城,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感覺到,這個時候,他還真有幾分君臨天下的氣勢。

    「傳令下去,我西北將士,死守城池,城中百姓,不需驚慌,照常生活。」明月王平靜地道:「在城頭插上明月旗,這樣一來,西北大地上的游勇或許能夠偶爾騷擾一下楚軍吧。」

    ……

    兵臨城下已過三日,楚軍在中間又動了兩次大規模的攻擊,但是結果卻極其慘淡,丟下無數的屍體,卻沒有攻破哪怕一座城門。

    幾次激戰下來,西北軍的士氣越來越高漲,而楚軍的士氣卻正在迅地消退。

    雖然糧草還很充足,但是就像西北人所預料的一樣,楚軍將士開始出現了身體不適的狀況,甚至已經有極小的一部分士兵癱軟在地上,站不起來。

    薛破夜當即命令部下在大軍陣後方二十里處,駐建了病營,患病的將士都安排到那裡歇息,更派以明虛為的一匹隨軍大夫進行診治調理。

    到第五日,患病的士兵持續增高,這讓薛破夜楊怡君等人頭疼不已,而且宋飛駐紮在北門的楚軍也出現了相同的狀況。

    薛破夜親自前往病營探視,見到士兵們一個個渾身無力,打寒顫,甚是心驚。

    難道真的會出現自己一直擔心的那種狀況,雍州城沒攻下來,楚軍卻堅持不住,自行潰敗?

    「大帥,這就是罪魁禍!」明虛手掌中托著一隻極為肥碩的蚊子:「這是西北的大蚊子,它們通常會在這個季節大量出現,身上帶有病根,一旦被它咬傷一口,受不住的人,很容易就患上寒熱重症……大帥,這種病,就是俗稱的『打擺子』,也算不得是天大的絕症,但是若不迅醫治,那卻是有性命危險的。」

    「那你帶人醫治啊?」薛破夜沉聲道。

    明虛神情從未有過的嚴肅,搖頭道:「大帥,如今是在西北,正在打仗,即使我們想醫治,卻也沒有法子,沒有藥材,我們只能看出病症,卻無法醫治病症。」

    薛破夜皺眉道:「需要何種藥材?」

    「主要是兩種藥,一是蒼朮,二是大黃,將它們熬出甘汁,配水服用,這寒熱重症便可醫治八九分了。」明虛正色道:「可是這兩味藥,西北是不出產的,他們需要用到此藥,乃是向其他地方採買過來。我們雖然也帶了一些藥,但大都是治傷止血的藥物,卻無蒼朮大黃這兩味草藥。」

    薛破夜急道:「沂州那邊會不會有?我們派人去取?泰州呢,會不會有?」

    明虛緩緩道:「它們都地處北方,有想必也是有的,但是不是本土所生,想必數量不會太多。而我軍患者一日多過一日,所需要的藥物,那是極其龐大的數目……!」

    薛破夜歎了口氣,道:「我現在便派人去搜羅這兩味藥材,你們好好醫治患病的弟兄。」

    又過兩日,雖然派出的人馬也多少取回了一些藥材,但那只是杯水車薪,和患病將士的數量比起來,遠遠不夠,就連小靈仙,也患上了疾病,綠娘子焦急地照顧著。

    很快,就有士兵開始死於這種疾病了,僅僅過了一天,北門和東門兩路大軍,就有數十人死於這種疾病。

    誰都知道,這種疾病再不壓制,恐怕死的人會更多,到最後,甚至有可能病死的比戰死的多上許多。

    西北軍和楚軍已經完全處於對峙狀態,而楚軍的狀況,也越來越糟。

    不但要面臨疾病的侵襲,每到半夜,更有零星的西北遊勇時不時地冒著巨大的風險偷襲一下,這讓楚軍的士氣日漸低落。

    靠坐在帥營的大椅上,薛破夜臉色極為憔悴,事關數十萬大軍的安危,這可不是一個人的事情,薛破夜可說是面臨了一生中最危急的時刻。

    「我的武器怎麼會沒運到啊,早些打完這場仗,早些脫離這苦海啊!「薛破夜閉著眼睛,心中甚是焦急。

    黃昏時分,正在思索對策的薛破夜,忽然聽到帳外傳來士兵的稟報:「稟大帥,雍州城派出特使,前來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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