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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黎書院後院小廳。
紫籐椅透著古樸莊嚴,也符合了老夫子們深邃的份量,這小廳內卻只有一張紫籐椅,而辰隱先生蕭莫庭正靜靜坐在紫籐椅上,打量著面前的年輕人。
薛破夜還真是感到了一絲拘束,這小廳只剩下他和蕭莫庭,若放在從前,倒可坦然處之,只是如今這形勢,這眼前的老傢伙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師傅甚至是未來老丈人,這就讓薛破夜有些忌憚了,畢竟自己無論是弟子還是女婿,對於眼前這個神情嚴肅的老爺子,那都要帶著一種尊敬甚至是敬畏的心態。
同樣的人,身份一旦發生改變,所傳播出的感覺也就會改變,這是人類最有味道的事情,雖然並不一定有趣。
「想不到轉來轉去,最後你還是站在了我的面前。」辰隱先生聲音平靜,薛破夜完全沒有辦法從這平淡的聲音裡品出蕭莫庭現在的心態。
薛破夜只能盡量讓自己顯得像個斯文人,恭敬卻又不失儀態:「學生一直希望得到先生的教誨,今日有幸,甚是光彩。」
辰隱先生淡淡笑道:「教誨?嘿嘿,薛破夜,你太謙虛了,在你心裡,恐怕是沒人能夠教誨你吧。」
薛破夜淡淡笑著,這個老爺子對自己的印象一直不怎麼好,這種主觀印象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改變的,所以對於蕭莫庭這種很淡的話鋒很能接受,鎮定自若地回道:「破夜從未敢對先生的學識有一絲一毫的褻瀆,人類之生存,總需要文化的引導,而先生正是文化引導者,這一點,不許破夜說,這天下人也是知道的。」
蕭莫庭揮了揮手,歎了口氣,道:「別把我抬得這麼高,我年紀大了,抬得太高,經不起摔。」他端起旁邊的茶碗,輕輕抿了一口,才輕聲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所以你也無須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虛話。」
小廳內很靜,雖然隱隱傳來外面的嘈雜聲,但是那些聲音對於小廳內談話的影響,幾乎為零,蕭莫庭和薛破夜絕對不會被那些散亂的聲音影響自己心中早有計較的思緒。
薛破夜搞不清蕭莫庭的真實意圖,所以並沒有接話頭,只是很老實地站在蕭莫庭的身前。雖然他如今貴為朝廷命官,甚至是大楚子爵,按起官位品級,蕭莫庭反過頭要向他行禮,但是這樣的情勢下,薛破夜知道自己完全沒有理由擺什麼官架子,在這老人面前,還是以一個晚輩的身份恭恭敬敬地自處好。
畢竟是為了蕭素貞。
他甚至覺得,自己越是以平常人的身份去接觸蕭莫庭,越能得到這位老人家的好感,蕭莫庭如今這年紀,如今這資歷,什麼事兒沒見過,即使真的有官威壓上去,老人家恐怕也不會皺一皺眉頭。
「你前幾日見過素貞?」蕭莫庭忽然問道。
蕭莫庭問的有些突然,薛破夜一愣,但立刻點頭道;「是,我見過!」那日差點和蕭素貞起了誤會,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解釋清楚。
蕭莫庭緊接著問道:「你當時是否就知道我收徒的真正用意?」
蕭莫庭收徒的真正用意,便是要選擇一名乘龍快婿,這一點薛破夜當時便很清楚,所以聽到這樣的問題,薛破夜只能微微點頭。
在蕭莫庭面前說一些虛言,這當然沒必要。
「所以你參加這次考試,只是為了素貞,而不是為了成為我的學生?」蕭莫庭眼也不眨,神色嚴厲,直盯在薛破夜的面上。
對於這樣直白的問題,薛破夜一時倒不知如何回答。
難不成就這樣承認是,那自己也未免太拿蕭莫庭不當一回事了,畢竟蕭莫庭聲震大楚,多少文人士子趨之若鶩想成為他的弟子,自己如果說只是為了蕭素貞才參加考試,那也未免太看輕「辰隱先生弟子」這個身份了,老人家面子上恐怕會掛不住的。
如今尚未和蕭素貞有媒妁之言,這樣得罪了未來老丈人,那可是沒有什麼好處。
只是薛破夜如果否認的話,那就太對不起自己的真誠了,這一次參加考試,他確實是為了蕭素貞而挺身而出,這一點無法否認。
他很猶豫,一時沒有回答。
蕭莫庭見薛破夜神色凝重,並不答話,凝視片刻,終於長歎一聲,緩緩道:「薛破夜,看來你對素貞,還真算得上有情有義了。」
薛破夜一聽蕭莫庭的話鋒,大有和緩之意,心中微喜,抬頭看了看蕭莫庭,道:「先生,我我喜歡素貞,我是真心實意想娶她。」
蕭莫庭再次端起茶杯,這次竟然喝了一大口,才道:「薛破夜,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本是人之常情,沒什麼不對。不過嘿嘿,你如今貴為大楚子爵,還看得起我們家素貞嗎?」
薛破夜一震,這才明白,蕭莫庭是早就知道自己在京都的際遇了。
想想也是,以蕭莫庭的威望和人際關係網,薛破夜在京都風生水起,他若不曉得,那才是怪事呢。
「先生說笑了。」薛破夜盡量讓自己保持鎮靜,更是盡量讓自己表現的像一個後輩對待前輩的恭敬態度,緩緩道:「進朝為官,迫於無奈,對待素貞的情意,此生不變。」
蕭莫庭明知薛破夜是大楚子爵,但是在面子和骨子裡完全沒有面對子爵的敬畏和彆扭,有的只是一種擔憂與審看,他似乎想將薛破夜從皮到骨從外到裡看個清清楚楚。
只是依他辨人的眼力,卻實在無法看清這個年輕人骨子裡的東西。
或者說,他只是看到了一個年輕人該具有的激情以及敏銳,更有那超出薛破夜本身年齡的內斂和鎮定,除此之外,他實在看不出更多的東西。
他當然也想知道,這樣一個普通的年輕人,這樣一個發跡於杭州的小商戶,怎麼可能成為大楚子爵,甚至身兼羽林副總衛和戶部侍郎?
運氣嗎?那運氣也未免太好了吧,好的不可思議,違背了權力遊戲的規則。
不是運氣,會是其他什麼呢?
隔了片刻,蕭莫庭的聲音才再次輕緩地響起:「你該知道,當初鶴風欲娶素貞,被我拒絕。」頓了頓,繼續道;「你是聰明人,自當明白我的意思,我從一開始,就不希望素貞捲入官場,不希望她為官場的權力鬥爭所累。」
鶴風就是柳拓。
當初柳拓提親,被蕭莫庭拒絕,看來的就是柳拓背後的勢力太過複雜,蕭素貞進入柳家,恐怕會被其所累。
為了蕭素貞的未來,蕭莫庭甚至使詐,讓蕭素貞裝病騙過了柳拓。
「如今你身在官場,你覺得我放心將素貞交給你嗎?」蕭莫庭輕撫長鬚,那雙眼睛竟然異常清明,片刻不離薛破夜的眼睛。
若是普通人,恐怕就要被蕭莫庭這清明嚴厲的眼神所嚇退了。
薛破夜卻知道蕭莫庭這是在和自己很正式地商討一些事情,這種眼神的底下埋藏的是對蕭素貞的擔憂,甚至是對他薛破夜的擔憂。
「我不同!」薛破夜終於吐出了三個字,這三個字他說得很小心,似乎份量很重,害怕說錯一樣。
「你不同?」蕭莫庭眼中劃過一絲異色,平靜地問道:「老夫倒想聽聽,你有何不同?」
薛破夜在一瞬間整理好思緒,慢慢道:「我與柳拓不同。柳拓有很深的朝廷背景,我卻沒有,柳拓遲早要倒,我卻不會。」他充滿自信,逐字逐句。
「你不會倒?」蕭莫庭泛起冷笑:「你也未免太自信了,哪一個官場中人敢說自己不會倒。」
薛破夜很平靜地道:「我的意思是,柳拓倒台,素貞必然受牽連,但是我要是某一天也面臨危難,卻敢保證素貞絕對不會受到牽連,這一點,請先生相信我。」
蕭莫庭看著薛破夜的眼睛,那眼睛很清澈,宛如黑夜的星辰,卻有顯得那樣的自信,即使是蕭莫庭這樣老經世故的長者看到這樣的眼神,竟也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似乎薛破夜真的有能耐保護好蕭素貞。
薛破夜話並沒有說完,在這個兩人獨處的小廳裡,他很坦誠,也很直白:「柳拓娶素貞,我不敢說他有多少陰謀,但是先生自己也知道,中間恐怕是存在著利益關係,但是我薛破夜卻可以對天發誓,我對素貞的情意,沒有一絲污濁,沒有一絲骯髒。」
蕭莫庭冷哼一聲,並沒有反駁,顯然從內心來說,他也是默認了薛破夜的這種說法。
「我可以以我的性命保證,只要我活著,素貞就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我會傾盡自己的一切好好愛護她。」薛破夜斬釘截鐵地道:「這一點,請先生放心。」
蕭莫庭手指情不自禁地摸著旁邊的桌角,淡淡地道:「就憑你這兩句話,就想讓我將素貞交給你?」
薛破夜笑著提醒道:「先生所言差矣,我這些話,只是在表明我的心跡,能娶素貞,這卻是先生親口答應的。」頓了頓,臉上帶著春風般的微笑:「先生莫忘記,我已經闖過了三道關卡。」
蕭莫庭當然不能忘記,他在眾人面前發表聲明,誰能闖過三關,收其為門下弟子,更要收為東床快婿,這是眾人都聽在耳中,皆可為證的。
蕭莫庭眉頭一皺,隨即展了開來,臉上露出怪怪的笑容,道:「薛破夜,你這是要提醒我?」
蕭莫庭作為大楚國大文豪,雖不像皇帝陛下一言九鼎,但是一言八鼎還是要的,以他的聲望,說出去的話,自然是金條律例,更改不得,更是反悔不得的,否則天下人便要在心裡鄙視蕭莫庭出爾反爾了。
而蕭莫庭內心深處,也是有意要嫁出蕭素貞的,必定時日漸近,到時蕭素貞若還是安然無恙,柳拓那邊得到消息,定然是要捲土重來的。
嫁給薛破夜,危險係數顯然要低於嫁給柳拓。
薛破夜呵呵一笑,上前兩步,猛地單膝跪地,恭恭敬敬道:「破夜見過老丈人!」
蕭莫庭一愣,神情異常複雜,他的眼角跳動,老人家看透世情,對很多事情雖然輕描淡寫便能處理,但是這件事情還真是夠搞。
蕭莫庭站起身來,沉吟許久,才淡淡地道:「帶著你的聘禮,風風光光上門來!」說完這句話,老人家背負雙手,在薛破夜興奮的眼神中,緩緩走出了小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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