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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京都府衙大堂上的三位大人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衙門外面忽然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聲音,一名紫衣飛步奔進大堂,稟道:「稟大人,無歡來了!」
柳拓精神一振,而魏山泰和薛破夜卻都鎮定自若。
「帶上堂來!」魏山泰一拍驚堂木,他顯然已經太久沒有拍過這種東西,所以這重重的一拍,竟然沒有掌握好力度,桌上竟然出現了一道裂痕。
薛破夜斜眼瞥見,也不知道這老傢伙是故意展露自己的本事,還是真的不知輕重。
三位主審大人微一收拾,都正襟而坐,盯著大堂的入口,只等了片刻,只見到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正邁著堅定的步子向大堂走來,他的臉色很冷,那雙毒蛇一樣的眼睛更是陰寒。
「下面是何人?」魏山泰打著官腔問道。
年輕人淡淡地道:「無歡!」
魏山泰拿起驚堂木,正要拍下,忽然想到什麼,「啪」地一聲,竟然拍的很輕,沉聲道:「無歡,到了我京都府大堂,還不跪下?」
無歡一聲不吭地單膝下跪,對著三人各行了一禮,卻又重新站了起來。
柳拓面色一沉,冷喝道:「誰讓你起來的?」
無歡淡淡地道:「殷皇子交待過,見著三位大人,不能失了禮數,這禮數我已盡到,為何還不能起來?」
柳拓冷聲道:「無歡,你知道你今日為何被傳訊至此嗎?你今天是來受審的,不是來做客的,殷皇子有沒有教你,受審的犯人,那是要老老實實地跪在大堂?」
「犯人?」無歡冷笑道:「我犯有何罪?」
柳拓欲要再言,魏山泰已經咳嗽起來,高聲道:「無歡,上了大堂,就不要扯出其他人,免得牽累別人,你明白嗎?」
魏山泰話中有話,薛破夜和柳拓都皺起眉頭,也不知道魏山泰這話究竟有什麼深意,難道是為了維護殷皇子?
無歡冷哼一聲,並沒有說話,直直地站在大堂上。
魏山泰瞇著眼睛,左右看了看,嘿嘿笑道:「薛大人,柳大人,咱們就開始吧!」
薛破夜和柳拓一起拱手道:「聽魏大人吩咐。」這畢竟是京都府,所以即使大家心有各異,卻不會直接在大堂上從臉面上表露出來。
商量審判地點時,薛破夜支持魏山泰在京都府審查,柳拓獨木難支,只能應允,心中卻是對羽林營這個副總衛恨之入骨。
魏山泰嘿嘿一笑,擺手道:「客氣客氣,柳大人,說起來,對於刑罰審訊,你是我們三人中最有資格說話的,也是最有資格問詢的,還請你多多出力啊!」
柳拓淡淡一笑,也不謙虛,拱了拱手,轉視無歡,陰森森地道:「你就是無歡?」
「我就是無歡!」五環全然無懼,也不知道是天性就如此傲然,還是借有殷皇子的威勢,或者說,兩者兼而有之吧。
柳拓摸著手上的碧玉戒指,緩緩道:「聽說你練有一手好劍法?」
無歡瞥了柳拓一樣,淡淡地道:「想要吃飯,總要有些拿得出手的手段。」
「你的劍在?」
無歡傲然道:「我的劍從未離身。」
柳拓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你能否將你的劍拿出來,讓我們看一看?」
無歡搖了搖頭,淡淡地道:「我的劍不是看的。」
「哦!」柳拓嘴角露出怪異的笑容,平靜地道:「你的劍不是用來看的,難道是用來殺人?」
「劍本來就是用來殺人的。」無歡冷然道:「不過這並不代表有劍就會殺人,大人若是想定人之罪,我想人證物證都該拿出來吧。」
無歡竟然也毫不扭三推四,知道今日過來,很有可能將髒水扣在自己的頭上,所以直接將話說的明白一些。
薛破夜靠在椅子上,摸著鼻子,心中卻也讚歎無歡的膽氣,在這種肅穆陰森的場合,無歡全然無懼,和柳拓針鋒相對,還真不是一般的膽大。
「蝮蛇劍法!」柳拓冷冷地道:「閣下似乎精通這種劍法吧!」
無歡眼皮跳動兩下,似乎有些意外,畢竟知道善使蝮蛇劍法的人並不多,這也是自己的終極必殺技,卻是如何被柳拓知道的,看旁邊兩位官員,那薛破夜和魏山泰也是一臉的平靜,顯然也是早就知道「蝮蛇劍法」的存在了。
他畢竟還是太年輕,經驗不夠老道,他自己也不想想,作為殷皇子手下的三大門客之一,符皇子那邊自然是對三人的喜好特長早就調查的一清二楚,焉能掩飾過去。
無歡臉上的異變,三大主審都看在眼裡,薛破夜皺起眉頭,心中暗道:「難道柔姬真是被無歡所刺?殷皇子那也未免太浮躁了。」不過細細一想,殷皇子即使要對付符皇子,憑借殷皇子的智慧,恐怕不會傻到利用這種低劣的方法去挑起直白的戰爭。
或許這中間真的有人想點燃殷皇子和符皇子之間的火藥引子。
他摸著鼻子,若有所思。
無歡沉吟許久,才道:「不錯,我會的劍法很多,蝮蛇劍法只是其中之一。」
柳拓陰冷地笑道:「好得很。無歡,你既然如此坦白,本官也不和你繞彎子,你應該知道,蝮蛇劍法雖然算不得高妙的劍法,但是辛辣狠毒,卻又極難習練,這天下間,習練蝮蛇劍法的人物並不多。」
無歡點了點頭,有些自傲地道:「天下間,劍法無數,但是無歡自信,論劍法之深奧絕妙,無出蝮蛇劍法!」
他顯得很自信,臉上帶著傲氣。
薛破夜歎了口氣,暗歎:「江湖人就是江湖人,這種傲性實在害死人。這無歡不藏拙,反而顯鋒,恐怕要中柳拓的圈套。」
鋒芒畢露,就如利刃寒鋒,太過鋒利反而容易折斷。
這是一個很淺顯的道理,可惜很多人都不懂。
柳拓「哦」了一聲,歎道:「如此看來,要碰到一個善使蝮蛇劍法的人,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提到劍法,無歡有掩飾不住的興奮,除了符皇子和三大主審,外人當然不知道柔姬是死在蝮蛇劍法之下,所以無歡雖然覺得對方忽然提起蝮蛇劍法有些奇怪,但天性對於劍法的喜愛又讓他疏於防備,很自信地道:「至少在京都,除了我,想必很難找出第二個人。」
柳拓冷笑道:「你倒是口氣大的很,莫非這天下就只有你能練成蝮蛇劍法?依我之見,京都臥虎藏龍,有這種本事的人,恐怕不在少數。」
無歡冷冷一笑,並不答話。
柳拓拉過驚堂木,「啪」地一聲拍了下去,震驚四座,只聽他厲聲道:「無歡,本官問你,昨夜你在何處?」
無歡當然不可能被這樣一個小小的驚堂木震住,淡淡地道:「我在喝酒。」
「喝酒?」柳拓冷笑道:「你在哪裡喝酒?」
「六合院!」
「你在六合院喝酒,可有人作證?」柳拓緊追不捨。
無歡淡淡地道:「我喝酒,難道是喝給別人看的?」他忽然從懷中掏出一支很精緻的酒葫蘆,當堂打開瓶塞,仰首喝了一口,滿臉的享受之色。
薛破夜皺起眉頭,心中暗歎:「原來只是一個好酒的劍客!」這孩子滿身的江湖氣,卻不知如何被殷皇子收攏下來。
不過殷皇子素有收買人心的能耐,而這些江湖人物,那也都是性情中人,殷皇子若想收服無歡,恐怕也不是一件難事。
只是這孩子顯然不適應京都的陰謀鬥爭,不適應這裡的勾心鬥角,他只是在殷皇子的護持下,喝著美酒連著自以為天下最玄妙的劍法。
殷皇子當然不知道柔姬是被蝮蛇劍法所殺,也當然不知道柳拓執意將矛頭指向了他,柳拓就是想借助無歡的罪責去激發殷皇子和符皇子之間本就一觸即燃的情勢。
三部聯名發下傳訊令,殷皇子即使再有權勢,那也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思慮再三,還是讓無歡前來,畢竟在他的心裡,這三部似乎和他並沒有什麼太深的敵對關係。
魏山泰在皇子爭嫡的問題上,向來是打太極拳,不偏不倚。至於薛破夜,在殷皇子的心裡,即使不是自己人,那也絕對不可能是敵人。
至於柳拓,雖然柳家的勢力並沒有很清晰地表明自己的立場,但是似乎並不怎支持符皇子,借這件事幫助老四來打擊自己,那種可能性也很少
柳拓摸著手上的碧玉戒指,臉上帶著幾分興奮之色,緩緩道:「這樣說來,你昨夜的行蹤,並沒有人可以證明?」
無歡終於皺起眉頭,冷冷地道:「柳大人,你拐彎抹角地問來問去,究竟想知道什麼?無歡在堂下站得太久,有些倦了,究竟有什麼罪責,還請你明言。如果是無歡所做,無歡自然承認,若和我無關,想強將罪名放在我的頭上,那也是萬萬不能。」
魏山泰嘴角浮起一絲怪笑,薛破夜也是淡淡一笑,柳拓卻皺著眉頭冷聲道:「好,無歡,本官就不拐彎抹角了,你善使蝮蛇劍法,昨夜行蹤又不明,本官懷疑你是刺殺柔姬的刺客。」
無歡不驚反笑,平靜地道:「與我無關!」
柳拓冷笑道:「你現在當然可以不承認,但你是最大的嫌疑對象,我刑部與京都府還有羽林營定然還要祥加查探詢問,你也不用急著表明自己的無辜。你今日若是不承認,那可以先去大獄待上幾天,一旦查出真相,咱們再做處置。」
無歡搖了搖頭,淡淡地道:「如果是為了此事,我很明白地告訴你,與我無關,所以我不準備再耽擱我的時間。」向三人抱了抱拳,道:「告辭!」
說完這句話,無歡一轉身,竟然真的便要離開。
薛破夜「咦」地輕叫了一聲,想不到這小子還真有種,難道忘記了這是什麼地方,這可是京都府衙,豈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兒。
柳拓臉色發青,喝道:「大膽,無歡,你敢藐視公堂嗎?」
無歡停了一下,淡然道:「與我無關,多留無益。」再不言語,逕直便向大堂門口而去,一眾紫衣們都是驚訝無比,面面相覷,更有數名紫衣已經將手按在佩刀上,只待魏山泰一聲令下,便要擒下無歡。
京都府的大堂上,除了三大主審,那就是十多名紫衣,本來刑部和羽林營都有人在,但是魏山泰這個老鬼的規矩很特別,無論如何也是不許羽林營和刑部的人進來,還美其名曰是為了「保護國之機密,不容有半點疏忽」。
無歡在寬闊而幽長的大堂上慢慢向外走,走得很慢很慢,就像充滿著閒情逸致的野外散步一樣。
自他漫不經心地進入大堂之後,魏山泰和薛破夜都是仿如局外人,只有柳拓竭力想將這件事安在無歡的頭上,卻被無歡針鋒相對冷言而對,再到無歡瀟灑自如地離去,一切都像一場鬧劇一樣,這一切本不應該發生在京都府衙門內,更不應該發生在肅穆威嚴的大堂上,可是這一切不該發生的事情,卻又明明白白地進行著。
這簡直就是一場荒唐劇!
這當然是無歡性情使然,卻也和薛破夜與魏山泰的冷眼旁觀頗有關係。
柳拓拍案而起,怒道:「來人,拿下無歡!」
他的聲音很冷,也很有威嚴,可惜紫衣們只有一個主子,柳拓的命令對他們而言,和一個響屁沒什麼區別,眾紫衣的目光都只是瞧向他們的主子,京都府老大魏山泰。
柳拓冷哼一聲,道:「魏大人,無歡公然抗法,視大楚官堂如無物,如此頑徒,還不拿下。」
可是回應的不是魏山泰的話聲,卻是魏山泰的打呼聲。
所有人此時才知道,京閻王竟然坐在堂上睡著了。
老人家頭靠在椅子上,兩手放在胸前,眼睛緊閉,正睡的有滋有味,那呼嚕打得也極有氣勢,噴氣間,就連鄂下那一縷又疏又黑的鬍鬚也飄了起來。
老人家日理萬機,實在是太累了!
「薑還是老的辣!」薛破夜摸著鼻子暗笑道。
魏山泰職責所在,再加上符皇子的召喚,面上不得不處理此事,但是真要到了關鍵時刻,卻將膽子丟給了柳拓,不管如何,老傢伙肯定是不願意摻和這趟渾水的。
柳拓眼見無歡瀟灑自如地往外走,而眾紫衣都是巋然不動,這邊老傢伙又是睡的「很沉」,一張臉漲得通紅,轉向薛破夜道:「薛大人,莫非你也想眼睜睜地看著無歡走出大堂?」
薛破夜歎了口氣,搖頭道:「柳大人,你可莫難為我。你們京都府和刑部是審案的專家,我一個羽林營的參與這件事,本就有些不妥。只是柔姬之死與我羽林營的護衛不周多少有些關係,再加上符皇子命我參與調查,我這才陪侍在二位大人身邊,說白了,就是一個擺設,只是向兩位大人學習而已。」
柳拓冷笑道:「好,好,好,好你們京都府,好你們羽林營我!」猛地一驚,只見無歡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大堂,這邊耽擱間,無歡已經出了大堂正門。
柳拓一甩衣袖,冷哼一聲,已經從座中離開,快步向堂外走去,高叫道:「刑部眾司聽令,拿下無歡,拘押至刑部大獄!」
京都府衙正門外,分列著刑部的緇衣官差和頭戴羊角盔的羽林衛們。
公羊月和西門雷藏領著七八名羽林衛,正靜靜地等候在京都府衙門外,這群羽林衛心高氣傲,本就從心底裡瞧不起刑部那些與官司打交道的差官門,只覺得這刑部人員都喜歡暗地裡玩弄著手段,完全沒有羽林衛的正大光明氣魄,如今自己的老大薛破夜又與刑部侍郎柳拓不對眼,眾官兵就更是拿著眼角瞥刑部官差,那種盛氣凌人的架勢,就是瞎子也能瞧出來。
刑部的人自然知道羽林營的官兵都是皇帝陛下的禁衛軍,那可是軍隊中的貴人兵,本來都是不想招惹的,只是羽林衛們那股盛氣凌人的其言也太明顯,更是在無數的顯然圍觀下表現出來,心中都很是不痛快,有性情暴躁的,當即就指桑罵槐起來,這自然引起羽林衛的一番奚落,於是雙方都在指桑罵槐中互相對罵,公羊月笑瞇瞇地不理會,西門雷藏本來也是沉住氣,不過聽著雙方罵的熱鬧,心中的怒氣也被挑撥起來,忍不住罵了幾句。
不過好在雙方都知道在京都府衙門前那是不便刀兵相接,否則雙方性格魯莽的人物定然是要拔刀相向了。
就在雙方罵的熱鬧之時,一輛華貴的馬車悄無聲息地穿過人群,在京都府衙門前不遠處停了下來。
眾人停止喝罵,都瞧向馬車,卻發現馬車停下後,車伕靜靜地地坐在車轅上,而車中卻沒有人下來。
有明白事情的人立刻看出來,這樣華貴大氣的馬車,似乎是宮裡皇子們才能乘坐的,如果不出所料的話,車中坐的乃是一位皇子。
不過卻是不知裡面坐的是哪一位皇子。
馬車靜靜地停在那裡,一動不動,不過眾人的視線很快就轉到了府衙正門,只見無歡拿一個精緻的酒葫蘆,正飲著酒,平靜自如地從府衙內出來。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這無歡進去並沒有多長時間,按照正常的審訊時間,那是不及五分之一,哪有這麼快就出來的道理?
迅即聽到柳拓的聲音從衙門內傳出來:「刑部眾司聽令,拿下無歡,拘押至刑部大獄!」
刑部的人還真是訓練有素,柳拓的聲音已一傳出來,十多名刑部高手立刻在京都府衙門前組成了一道屏障,兵器在手,森嚴無比。
羽林衛們沒有得到薛破夜的命令,自然坐山觀虎鬥,而京都府衙門前的幾名紫衣,更是撇過頭去,佯裝看不見。
辦的事情多了,大夥兒對這種事情的處理方式都是輕車熟路。
圍在四周的顯然都是驚叫起來,想不到在京都府衙門前還要打上一場,一部分人驚得便要跑開,免得殃及池魚,倒有一小部分人留在當地,壯著膽子看熱鬧。
無歡將酒葫蘆放進懷中,冷聲道:「閃開!」
柳拓的身影已經站在府衙門前,背負雙手,冷喝道:「拿下!」
刑部眾人再不猶豫,一起叫喊,如狼似虎,蜂擁而上,在這些刑部人員的眼中,無歡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本事再高也高不到哪裡去,既然柳大人下令擒拿,憑借眾人合圍,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羽林衛眾人中間甚至冒出一句話來:「以多欺少,真是不要臉!」不過這個聲音很快就被兵器的交擊聲淹沒。
在刑部眾人衝上去之間,無歡竟然毫不猶豫地迎上來,手中已經多了一把三尺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