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 第一卷 暖風熏得遊人醉 第一三八章 【當頭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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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娘子似乎真要死在達緣的手下了,即使是綠娘子自己,那眼神中也露出了接受死亡的淒怨目光。

    紅袖堂部眾都驚呼出聲,想衝過去,但是離得太遠,即使衝到,綠娘子也早已命喪達緣的掌下。

    眼見掌刀便要切在綠娘子的脖子上,香消玉殞,眾人只見眼前黑影一閃,那個本來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薛破夜卻突然竄了上來,如同一條飢餓的野狼,電光火石間,一下子撲在達緣的身上,兩人同時倒地,綠娘子也在頃刻間死裡逃生。

    眾人目瞪口呆之間,薛破夜和達緣已經在地上糾纏起來。

    兩人都狼狽不堪,如同兩隻餓獸。

    達緣也是吃驚不小,想不到這小子的毅力如此堅韌,本以為自己內功一震,這小子沒有半天爬不起來,料不到在最為關鍵的時刻他卻又衝了過來。

    直覺的大腿處一陣冰涼,隨之是一股巨疼,心中明白,薛破夜手中那把鋒利的小刀已經刺入了自己的大腿。

    他此時體力接近殆盡,而內功在連續的對擊中也是消耗殆盡,薛破夜這一下子撲來,硬是將他按倒在了地上。

    達緣雙眼佈滿血絲,肘部對準薛破夜的臉頰就是一下,薛破夜臉上立時腫了起來,怒不可解,對著達緣的禿頭就是幾個電炮。

    達緣內力用盡,若是平日,只要抬抬手,薛破夜粉身碎骨也說不定,但此時只能筋疲力盡地和薛破夜在地上糾纏。

    薛破夜手中寒刃鋒利無比,但是雖然是在激鬥之中,薛破夜心裡卻十分清楚,達緣的罪還沒坦白,自己若是正當著青蓮照眾人的面殺了達緣,那後果不堪設想,達緣畢竟是青蓮照的堂主,即使有罪,只能由青蓮照自己處理,還輪不到自己動手殺他。

    達緣蒼白無血色的臉上,雖然滿是憤怒,但是薛破夜像牛皮糖一樣黏在身上,而且大腿上的劇痛也越來越厲害,渾身無力,憑著最後一絲氣力拚命掙扎。

    他是在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折在這個小子的手上。

    綠娘子花容滿是擔憂和憤怒,薛破夜和達緣在地上翻滾糾纏,自己卻插不上手,想發銀針幫助薛破夜,但是兩人糾纏在一起,一個不小心,只怕會打在薛破夜的身上,手裡抓著銀針,心急如焚。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看著薛破夜和達緣如同兩個小孩子摔跤一樣,但是大家又都清楚,眼前的兩個人絕對不是摔跤那麼簡單,這是生死之戰。

    片刻之後,兩人都是鼻青臉腫,達緣的鬍鬚甚至都被薛破夜揪下了幾縷。

    在眾人的注視下,兩人力氣漸乏,下手越來越輕,到最後竟都一動不動,癱在一起。

    綠娘子這才快步上前,扶起薛破夜,薛破夜也是筋疲力盡,鼻青臉腫,神色迷離。

    綠娘子從懷裡掏出香噴噴的手絹,憐惜地擦拭著薛破夜臉上的血跡,嫵媚的美目中竟然帶著淡淡的淚光,柔聲道:「你你沒事吧?」

    薛破夜覺得臉上頗有些辛辣,看著綠娘子花容近在眼前,淚光閃動,顯然是對自己極為擔心,那沁人心脾的幽香鑽進鼻孔,渾身的疼痛似乎消了不少,呵呵笑道:「沒沒事唷痛!」

    綠娘子急忙道:「我我輕一些,你都成這樣了,還說還說不疼。」滿是憐愛。

    薛破夜看向達緣,只見老傢伙大腿處已經滿是血水,真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就像死了一樣,那張臉慘白嚇人,雙眼緊閉,若不是臉上肌肉兀自在抽搐,還真和死人沒有兩樣。

    薛破夜清楚,能將達緣折騰成這樣,絕對不是只見有什麼本事,實在是達緣今夜苦戰之後,耗損了巨大的精力和體力,到了這個時候,可說是油盡燈枯,才為自己佔了這樣打的便宜,若是平日,是個薛破夜也不夠達緣殺的。

    說到底,大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綠娘子肯定是知道達緣不好對付,他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手下弟子甚多,真要擺開陣勢打起來,即使其他各堂一起動手,那也要經過一番苦戰,若真是那樣,就屬於內耗,無論誰勝誰負,最終吃虧的還是青蓮照本身,綠娘子就是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竭力先擺平達緣,不讓事態變得複雜。

    勝堂終於有人上前,給達緣包紮傷口。

    薛破夜看那寒刃,卻也奇怪得很,這寒刃刺入達緣的體內,該當沾染上血跡才是,此時的寒刃卻是一塵不染,雪亮泛光,沒有半絲污漬,更不用說血跡了。

    這是一把殺人不沾血的刀。

    菊花童神色平靜,緩緩走過來,淡淡地問道:「荷花童,你的解釋?」

    綠娘子出其不意,突然發難,和薛破夜之力將達緣制服,這當然需要一個解釋。

    薛破夜知道已經要將事情攤在牌面上,事關重大,自己一個外人萬萬不能插口,於是退後兩步,站在了綠娘子身後,一番苦鬥,身體有些發軟,乾脆在地上坐下。

    綠娘子平靜地道:「我剛才說過,他背叛了我們。」

    「理由?」菊花童緊盯綠娘子,聲音平淡,簡單明瞭。

    綠娘子並沒有直接回答,轉向達緣,直接問道:「蓮花童,你承不承認七師妹的死與你有關?」

    達緣緩緩坐起身,臉上的戾氣消失殆盡,嘴唇動了動,終於沒有說話。

    葵花童快步過來,激動道:「荷花童,你說什麼?七師妹七師妹的死與和尚有關?」震驚無比。

    菊花童看著達緣,目光閃爍,眼中竟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似乎這件事也是他一直疑惑的。

    綠娘子冷冷地道:「蓮花童,事到如今,難道你還想隱瞞?」

    達緣睜開眼睛,看著綠娘子,眼中劃過一絲怨恨。

    薛破夜在旁看著,忍不住道:「大和尚,你還自詡為佛門聖徒,你看看你還像個佛家子弟嗎?」

    達緣身軀一震,惱怒地看著薛破夜,沉聲道:「你你說什麼?」他力竭之下,說話的聲音也顯得極為無力。

    薛破夜一股腦地道:「釋迦摩尼老人家的佛法,那是為了眾生和平。你作為佛門高僧,應該清楚佛家的戒律,如今你為了自身的私慾,犯了多少戒條你心裡比誰都清楚。首先你本身就充滿了慾望,不管是不是為了振興佛門,這種慾望只怕就是佛家不容的,所謂修生養性,宣揚善行,你可做到了?戒浮躁,戒欲,戒殺生,戒妄語,戒嗔,這一條條規矩你都守住了嗎?你所作所為與佛家教義已經背道而馳,只怕佛祖在世,早就將你逐出了佛門。」氣喘吁吁,喘了兩口氣,才沉聲道:「你還是佛門子弟嗎?」

    他本身對於佛法自然是一絲也不懂的,不過前世看著電視電影裡的佛門都有清規戒律,這些戒條是佛家子弟必守的,此時說出來,那是實實在在地擲地有聲。

    眾人見薛破夜一口氣說完,而且聽起來還真有那麼幾分道理,都有些驚訝,誰都不知道這小子究竟是何方神聖,不但敢於和達緣以命相搏,而且侃侃而談,真是不簡單。

    綠娘子俏臉帶喜,看著薛破夜,眼神中帶著一絲欽佩。

    達緣聽薛破夜一番話,眼中的怨憎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神色,目光茫然,似乎陷入沉思中。

    薛破夜見幾句話一說,達緣臉上神情就有些變化,心道:「難道我幾句話就能搞定這老和尚?」

    其實達緣對於佛法極為尊崇,本身也對佛家極盡呵護,此番設下各種陰謀,無非是想借助青蓮照的勢力廣大佛門,出發點是好的,只是路子卻已經違背了佛家教義,此時薛破夜一番話說來,如同臨頭棒喝,頓時陷入沉思。

    薛破夜當然知道打鐵趁熱的道理,立刻道:「和尚,我聽說佛祖有過割肉飼鷹的悲天憫人心懷,更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佛家哲理,佛祖若是知道為了光大佛門而要殘害他人,那是萬萬不會允許的。佛家本是為普度眾生而存在,若是殘害眾生,我想佛家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換句話說,如果佛家一直慈悲為懷,普度眾生,那麼無論有什麼人對佛門進行打擊,它那種寬厚仁慈的思想是打擊不滅的。人們對於正義的思想永遠不會排斥,所謂生生不息,傳承了近千年的佛法豈會因為一時的挫折而消失滅亡?」

    他這一番夾雜著現代詞彙的話語一說出來,所有人都生出欽佩之心。

    達緣抬起頭,凝視著薛破夜,那雙本來茫然的眼睛豁然變得清澈無比,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情一般,緩緩起身,渾然忘記了腿上的傷痛。

    見他起來,綠娘子急忙戒備,手上又抓了幾枚銀針。

    達緣神情肅穆,慢慢走到薛破夜身前不遠,合十道:「施主解我心中疑惑,老衲謝過。」

    薛破夜見他過來,不由握緊了寒刃,呵呵笑道:「大和尚,我說的話你聽懂了?」

    達緣點了點頭,一臉肅穆,緩緩道:「即生無相,不可著相。若有噁心,則無佛門。施主金玉良言,老衲頓悟了。」面朝西方,恭敬地道:「弟子達緣深入魔道,有違佛法,實在該入修羅地獄,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眾人見達緣如此,更是吃驚,想不到薛破夜三兩句話就說通了他。

    達緣轉過身,神色說不出的平靜,那張本來還帶有怨憎的面孔已是祥和仁慈,緩緩道:「為了得到舵主之位,老衲匿名修書譚子清,洩露了七師妹的刺殺行動,而且七師妹欲要刺殺譚子清,也是老衲推波助瀾所致,如今惡行已犯,老衲願受懲罰。」

    他主動承認,菊花童和葵花童都是大吃一驚,其他會眾也是大驚失色。

    「和尚,是是你出賣七師妹和桃花童?」葵花童咬牙道。

    達緣平靜地道:「老衲為外魔所侵,犯下大錯,無話可說。」

    菊花童盯著達緣,半日才道:「既然你犯了幫規,就該按照幫規處理。」

    達緣合十唱著佛號:「阿彌陀佛,老衲甘願伏法!」

    綠娘子那雙美目中含著不可思議之色,本以為達緣定要極力爭辯,到最後只能讓小靈仙出來作證,實在想不到薛破夜一番話竟然說通了達緣,讓他主動認罪,真是大出意料,去看薛破夜,見他坐在地上,摸著鼻子,一臉淡然。

    達緣轉視綠娘子,問道:「荷花童,小靈仙在你處?」

    既然達緣主動認罪,綠娘子也沒必要隱瞞,點了點頭。

    「阿彌陀佛,老衲懇請當面向小靈仙謝罪,贖我罪過。」達緣合十平靜地道,神色肅穆,極為真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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