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破夜聽到「達緣」二字時,很是耳熟,聽他自稱是靈隱寺主持方丈,頗有些吃驚。
眼珠子一轉,忽地醒悟,當日譚子清編造說過在靈隱寺和達緣大師禮佛,雖然是瞎編,不過譚子清似乎還是認識達緣方丈。
達緣見到薛破夜震驚之色,微微一笑,平靜道:「既然禮佛,該當敬香才是!」
薛破夜鎮定下來,呵呵一笑,過去敬了香火,恭恭敬敬拜了幾拜,這才道:「聽說大師今夜要講經,不許人上山?」
達緣一愣,奇道:「講經?我向來講經是在早上,夜裡可不講經!」
薛破夜疑惑道:「哦,那為何山腳的兩位師傅卻說大師今夜要講經,而且不許人上山,以免打擾?」
達緣搖了搖頭,淡淡地道:「佛門聖地,慈悲仁者時刻都能拜佛,豈能阻止。阿彌陀佛,施主是不是聽錯了!」
薛破夜暗暗稱奇,不過也不好再爭,摸了摸鼻子,微笑道:「可能是在下聽錯了,這裡佛氣瀰漫,實在是禮佛拜佛的好地方!」
達緣淡淡一笑,並不言語。
正在此時,外面忽然傳來腳步聲,一個聲音氣喘吁吁地道:「方丈,方丈,他們來了!」
從門外跑進一人,薛破夜看的一清二楚,正是剛才送飯到柴房的中年僧人。
那中年僧人進了大殿,一見薛破夜,立刻露出疑惑之色,上下打量兩薛破夜兩眼,眼角抽搐,神情怪異。
達緣淡淡地道:「清淨心,清淨意,不作如是觀,戒躁清心,明瞭,你為何如此驚慌?」他聲音雖然極為平靜,但薛破夜卻能從聲音中感受到一絲慍怒。
明瞭和尚合十道:「方丈,他們到了!」
達緣並沒有回答,卻微笑向薛破夜道:「這位施主,天色已晚,不如便在本寺安歇!」也不等薛破夜答應,吩咐道:「帶施主去客房,好生伺候!」那「伺候」二字咬的極重。
薛破夜也不拒絕,眼珠子轉了轉,微笑道:「那便打擾了!」
明瞭和尚神色怪異地看了薛破夜一眼,合十道:「施主請!」
薛破夜邁開步子,大步出了大雄寶殿。
夜風寒,月色濃,靈隱寺內一片寂靜。
明瞭和尚如同幽靈一般跟在旁邊,領著薛破夜前行。
轉過一條石道,竟然走到一處小院子,明瞭和尚停住了步子。
薛破夜並不畏懼,看明瞭和尚的步伐,雖然身有功夫,但似乎也不怎麼厲害。
「咦!」薛破夜故作驚訝道:「這位大師,怎麼不走了,方丈不是讓你帶我去客房嗎?剛好我肚子也餓了,大師待會給我弄些雞鴨魚肉吃吃,吃飽了好睡覺!」
明瞭和尚慢慢轉過身來,神色陰霾,冷聲道:「你究竟是誰?」他那雙眼睛如同刀鋒一般在薛破夜身上掃視。
薛破夜哈哈一笑,道:「我是誰?一個香客而已,大師這話問的蹊蹺!」
那明瞭臉色發青,死死盯著薛破夜的面孔。
薛破夜見他神色不定,眼神極為陰暗,隱隱帶著殺機。
「咦!」薛破夜看著明瞭身後,一臉驚訝:「方丈,你怎麼在這裡?」
明瞭和尚一怔,愕然回頭,薛破夜驀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擊出,直擊明瞭和尚頸脖的大動脈,下手又快又很,毫不留情。
先下手為強,薛破夜對這道理實在明白不過。
明瞭和尚已動殺機,薛破夜自然不會等到他動手。
明瞭和尚感覺耳邊勁風忽起,知道中了薛破夜的道兒,實在看不出薛破夜表面斯斯文文,竟然還有功夫,下手也是凶狠無比。
欲要閃躲,已是不及,「噗」的一聲,薛破夜的拳頭狠狠地擊在明瞭和尚的脖子上,他這一下用了十足的氣力,不知明瞭和尚功夫深淺,只能竭力一搏。
明瞭和尚還沒叫出聲,薛破夜另一隻手已成掌形,手刀般切在了明瞭和尚的咽喉,他這其實也是劈空拳裡的招式,不過是隨機應變,化拳為掌罷了。
明瞭和尚悶哼一身,眼睛一翻,人已癱軟下去。
薛破夜見他癱倒在地,緊懸的心才鬆了下來,心中暗自感激:「張大哥,兄弟這次可多謝你教的功夫了!」
旁邊不遠是一片草叢,薛破夜將昏倒過去的明瞭和尚拉到草叢裡,看他樣子,沒有兩三個時辰只怕是醒不來。
略一沉思,又扒下了明瞭和尚的長衫,套在自己身上,這明瞭和尚身形粗胖,薛破夜身材高大,穿在身上,也湊巧合適。
若是穿著自己的衣服在靈隱寺轉來轉去,肯定會被人注意,穿上和尚的長衫,那就方便的多了,只是頭上長髮飄飄,不好掩飾,沒有法子,只能扯下一塊布巾,頭巾一般紮在頭上,遮擋住了漆黑的長髮。
雖然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不過比自己先前的裝扮要隱秘不少。
將明瞭和尚塞進了草叢裡,直到難以發現,這才施施然地出來。
心下卻有些迷茫,雖然小靈仙在靈隱寺的可能性極大,但是靈隱寺佔地極廣,恢宏大氣,大屋小房數百間,卻哪裡知道身在何地。
沿著高牆向東行走,忽聽旁邊傳來呵斥聲:「快些,快些,可別讓客人們等急了!」
一陣腳步聲響起,從旁魚貫出來數名僧人,手中都捧著茶果,快步前行。
薛破夜急忙貼住牆壁,夜色昏暗,但很難發現。
最後面跟著一位灰衣僧人,連聲催促。
薛破夜本要跟在後面看個究竟,但是前面石地一片空曠,若是跟隨,必定會被發現。
不過靈隱寺今夜的狀況實在太過詭異,也不知道來了些什麼稀奇古怪的客人。
見到那幾名僧人隱沒於夜色之中,薛破夜摸著鼻子,瞇眼沉思片刻,便要隨後跟上,冷不防從旁轉出一位小沙彌來。
那小沙彌口中振振有辭:「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拘屍城力士生地阿夷羅跋提河邊娑羅雙樹間。爾時世尊與大比丘八十億百千人俱前後圍繞。二月十五日臨涅槃時。以佛神力出大音聲……!」
薛破夜暈乎之間,那小沙彌瞥見他,竟然恭敬地行了一禮:「園惠見過師叔,阿彌陀佛,師叔還未安歇?」
薛破夜一愣,但馬上明白,自己穿著明瞭和尚的僧袍,小沙彌園惠看衣服認人,還道自己是明字輩的僧人,所以口稱師叔。
緊握的拳頭鬆開,也合十道:「師叔我對月敬佛,還未曾休息!」
小沙彌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抬頭看了看被烏雲擋住半邊的月亮,敬佩道:「師叔佛法深厚,園惠慧根短淺,還望師叔指點。」又奇道:「師叔,你半夜為何戴了頭巾?」
薛破夜訕訕道:「唔……師叔病了,不舒服,戴著頭巾去去寒!」
小沙彌點了點頭,恍然大悟。
薛破夜眼珠子一轉,問道:「師叔有話問你,你可要老實回答,若說錯一個字,佛祖便要怪罪的!」
小沙彌虔誠地道:「師叔請問,園惠知道什麼說什麼,佛說不妄語,園惠不敢胡言亂語的!」
薛破夜見這小沙彌老實的很,心中暗自慶幸,好歹是找到了一個舌頭,害怕在這裡容易被人發現,帶到隱蔽處,這才問道:「剛才有幾位和……呃……有幾位師侄端著茶水果品,他們要去哪裡?」
小沙彌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薛破夜低聲喝道:「園惠,在師叔面前也不說實話嗎?」
小沙彌臉上露出為難之色,道:「師叔,佛說不可聽不可聽,我本來是不曉得的,但是聽到他們說話,所以知道他們要去哪裡,這是聽來的,是罪過,園惠不敢說!」
我靠,薛破夜肚子冒火,但是有求於他,只得耐著性子道:「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聽過即是沒聽,沒聽即是聽過,你不說等於說過,你說過也就是沒說過,你……還是說吧!」
小沙彌被說得一愣一愣,沉默片刻,才道:「他們去了靜心禪院!」
「靜心禪院?」薛破夜奇道:「那是什麼地方?」
小沙彌抓了抓腦袋,不解道:「師叔連靜心禪院也忘記了嗎?」
「呃……師叔病了,腦子有些糊塗了,所以一時想不起很多事情,阿彌陀佛!」薛破夜只能說出一個很次的理由。
好在小沙彌毫無心機,老實巴交,點頭道:「師叔若是病了,早些休息吧,好好養病,佛祖會保佑你的,阿彌陀佛,覺悟世間無常,國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陰無我,生滅變異,虛偽無主,心是惡源,形為罪藪,如是觀察,漸離生死……!」
薛破夜皺眉道:「你又在念什麼經啊?」
「佛說八大人覺經!」小沙彌實誠道:「我想誦經為師叔驅除病魔!」
薛破夜微微一笑,這小和尚的良心倒是大大的好啊,不過有事在身,催問道:「那靜心禪院究竟是什麼地方?」
「那是方丈平日參禪之處,在西院咧!」小沙彌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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