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剛過立秋,幾場秋雨掃下來,酷熱盡去,天地一片蒼涼,每每清晨起來,街道兩旁就積下大片夜晚墜下的枯葉,金黃一片。
常人在四季輪轉,受春潮、夏酷、秋燥、冬寒之苦,任遠於山中不知歲月寒暑,而今,居都市一年多,任遠像是恢復了常人知覺,感覺人生的飄零輾轉。
任遠的淡定是因為他有把握,就像是未來都在自己手中,但是,任遠最近卻感覺到一種飄渺的模糊感,從前對重見蘇夜的篤定變的有那麼一點點不確定了。任遠不知道這代表什麼,身在局中,他自然無法看透。
世事如局,人生如夢,一切皆做它觀,與己無關,自然洞悉徹明,可是,著世界上又有幾個人把自己事當做他人事看待。任遠想,自己畢竟不究竟。
這一陣紅樓的人氣旺了起來,任遠於三樓陽台經常能看到搬家公司在搬家。半個月過去,御苑小區入住大約有五六十戶新住戶,而就與紅樓並排的一空地上圍了起來,正在緊張的施工。那是方雅的別墅,按照方雅的說法,既然暫時沒辦法和任遠分享紅樓的風水,那就在紅樓旁再建一幢別墅,多少沾一些光。當然,方家別墅並不在原規劃圖當中,這點以天放集團的能量改一改不成問題。
方雅這個女人,無論做什麼事都很現實,這一招既是向任遠擺明堅定的態度,所謂近水樓先得月,也是自己付出之前先得到一些「利益」,那就是分一些任遠以及紅樓的運道。方雅現在很是相信這一套了,而當別墅一開工股市裡關於針對方家上市企業的一切動作也隨之噶然而止的時候,方雅更是相信了。
紅樓自那夜來「客」對方一直沒有採取下一步動作。
任遠一開始有些驚奇,但經過一番排演推算之後定下心來。
那個龐大的「公司帝國」固然是一種非常強大的存在,但是,對於一幢詭異的紅樓能無聲無息吞沒他最得力的精英,這種存在亦可以說是相當恐怖的存在。一個信息最達,情報收集與整理最全面的機構,決策起來也必然受各式各樣的因素制約,而更為關鍵的是,任遠掌握了這個「帝國」行事的核心準則,那就是「利益」二字。公司帝國一直沒後招,很簡單,因為這兩者之間並沒有根本利益衝突。
紅樓肯定隱藏著驚人的秘密,好奇是一回事,有沒有必要知道卻是另一回事,如果花費巨大的代價卻獲得一些幾乎與己無關的東西,公司帝國的高層是絕對不贊成這樣做的。
很快,紅樓被指數化,諸位危險、詭異、恐怖指數,紅樓於是被列為暫時不可接觸的地方,就像是亞馬遜河流域某一個食人族部落,柬埔寨叢林某個神秘遺址一般,世界上總是存在一些地方即便是最現代裝備武裝的最專業人士都無法到達的地方。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因為方雅本人與紅樓主人任遠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針對方正投資銀行的動作停了。
蘇晨越來越忙碌了,更多時間不在上海而是在杭州,因為天則律師事務所在杭州新近開了一家「分店」,蘇晨必須過去常主持。
蘇晨就是要利用接下來的一年時間,把她和任遠兩個的關係盡量倒回到一年前去。當然,真的倒回去是欺人之談,蘇晨只是為自己做個心理準備,至少蘇夜姐出現時她心裡沒有那麼多的疙瘩。試想,這兩年時間,她與任遠無疑是快樂的,但卻不知蘇夜姐是如果度過的。蘇晨近來常想這個問題,一想就覺得自己的幸福是「偷」來的,是不光明正大的,而蘇晨無論是個性還是職業特點對「光明正大」都有特別的要求。因此,她要對任遠敬而遠之。當然,熱戀中女人離開她心愛的男人是非常難的,但是蘇晨要嘗試。蘇晨自認為自己不是那種把愛情看做全部的女人,她有她的事業追求,而隨著個人力量的壯大,蘇晨對世間法律、天地的公義有了更深刻的感覺。蘇晨在練拳當中,無論是虎形、牛型還是其它,蘇晨都開始把一股浩浩蕩蕩、堂堂正正的沛然之氣貫注其中,這一下使得蘇晨的拳術有了脫胎換骨的意味,轉瞬達到一種不可名狀的境界。而這個卻是蘇晨要暫時出離任遠視線之外一個最主要原因。在任遠視線之下,蘇晨自是僅有柔情萬種的一面,這雖幸福,代價卻是壓抑其他個性的成長。任遠的道在天上,在雲端,不可捉摸,而蘇晨想,應該也有屬於自己的「道」在前面等著自己。蘇晨一開始就有,就是職業場上,就在法庭內外以「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形式磨礪自己的念頭與拳意。蘇晨一直知道這樣去做,但從未有像現在這麼堅定這麼明晰的。公平、公正,又是平衡,是雙方、甚至是多方的平衡,這就是蘇晨近來領悟到的東西,而這些只有通過一個又一個牽扯各式各樣複雜關係包括利益與情感,幾乎人類生活最典型的那種衝突主題,作為一個律師,解開了自己,心頭自然會越來越暢通。
很顯然,這個時候蘇晨與一年前的蘇晨相比有了本質的區別。
蘇晨幾乎是刻意的不再紅樓出現了,特別是當陳可欣知道蘇晨在御苑小區買了一套兩居室房的時候,聰慧可人陳可欣立刻明白蘇晨的心意,那就是:既愛著,又獨立著。陳可欣之所以這麼快瞭解蘇晨,就是因為蘇晨一直以來就是這樣的女人。陳可欣自然反思自己,若是沒有蘇夜姐,陳可欣相信自己是願意為心愛的那個男人全心全意相夫教子的,那樣的生活,想想就覺得溫暖。
既然蘇晨買了一套房表明她的態度,那麼陳可欣自然效仿,也在御苑小區買了一套房,而且非常湊巧的是,她與蘇晨是隔壁鄰居。
當陳可欣買下房去看房的那一天,陳可欣覺著了蘇晨的道。
原來,蘇晨並不如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窗戶正對著紅樓,能把紅樓看得清楚明白,而她與蘇晨兩個,大約要看著日後的任遠與蘇夜姐,譬如他們兩個攜手看日出。這場面有些詭異,同時心裡有些酸溜,但必須接受與適應。蘇晨買房所表露態度既是表明她獨立,其實也是一種宣告,那就是她們兩個對於任遠來說是外室,而蘇夜才是正室。
這些細節在現代人容易模糊,談論起來甚至覺得有些好笑。對於現代,一個出色的男人周圍好幾個女人而女人之間和平共處的事並不罕見,但是蘇晨講究這個,而任遠也大概講究這個。陳可欣從小接受傳統文化教育,其實也是講究這個。中國古人最講究名分,名分既定就是定規則,這是一種無言的約束,維持人倫秩序。陳可欣開始覺得,蘇晨這個妮子開始閃耀著智慧的光芒了。
九卷都市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