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阿虎他們被衝到另一方,奔往不知名的地方,藍鳳凰的眼神閃過一絲慌亂,但旋即恢復鎮定,問任遠道:「蘇先生,他們不會有事的,是吧?」
因為太匆忙,眾人都只帶上了乾糧和少量的水,湯姆則抱上他的筆記本電腦,還有氧氣瓶子以及潛水這些最起碼的應急裝置,其他的傢伙全部留在鹽水池內,藍鳳凰也不知道這樣隨波逐流要多久,自然擔心。
「不用擔心,鳳凰兒。」任遠嘻嘻笑到,配合瞇縫小眼、尖下頜,更顯整個人猥瑣,藍鳳凰沒好氣的瞪了任遠一眼。
任遠道:「我看他們都是不短命的相,沒問題。」
「是嗎?」藍鳳凰說出這話來就覺得很無助,不像是自己說的話。
「一定沒事!」任遠聲音大了起來,以壯藍鳳凰信心。
藍鳳凰板起臉來:「我權當信你,要是我的兄弟少了一個,拿你試問!」
任遠撇了撇嘴,不說話,那意思這我可不負責。
「喂,怎麼不說話?」藍鳳凰叫道。這樣的環境,完全不受自己掌控,藍鳳凰心頭禁不住慌張,只是臉上沒有表現出來而已。看樣子,對面這傢伙不慌張,卻不知道他是真的還是假的,不過,兩個人在一起,多少是個慰籍。
兩個人就這樣相對站在逃生球內,但並不穩定,總是隨波浪起伏,時而還旋轉,兩個人多少還有些肢體接觸。藍鳳凰見任遠不作聲,卻一雙小眼直勾勾的看著自己胸前隨波蕩澆的兩團,臉頰飛紅,暗暗啐了一口。然而心裡卻也開始轉念:這個時候與這蘇先生歡愛一場,定刺激無比,且可排遣不少恐懼,譬如在那瘋狂時死去,實在是不錯的主意。
藍鳳凰這麼一想,臉更如紅燒了一般滾燙。藍鳳凰知道終究是昨晚生的事太近,感覺太過強烈,而眼下又突然臨這樣的絕境,自己才會這般止不住胡思亂想。藍鳳凰心道,自己越來越感性化,越來越恢復女人的本性,就算出去之後,自己都要好好考慮一下,是否還要繼續這樣的冒險生活,是否應該找個機會給自己放個長假好好休息一下。
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藍鳳凰從前自認為是做到了的,也的確在多次遇險過程中從容表現出這種品質,正是這種品質才奠定她在團隊中老大的位置。但是眼下,藍鳳凰卻覺不自覺抽想去依賴眼前這個傢伙。這種想法是藍鳳凰從未有過的,因為她心中牢記師傅的話,那就是全天下的男人不值得信賴,一旦有了這樣的心思,那麼等待著你的就只有欺騙,還有背叛。
這話說出來的時候,師傅全身冷,周圍的空氣也跟著冷,藍鳳凰現在想到師傅這教誨,脊背上也是冷,藍鳳凰滾燙的身心立刻涼了下去。藍鳳凰看了一眼任遠,顯然他這樣的男人只是個相貌平常的男人,但卻有如此豐富的內涵,這一路走來,他給自己帶來的驚訝和驚喜還少嗎?藍鳳凰心道,他興許對那些年輕不更事的女娃沒什麼吸引力,但像自己這等女人卻是一旦接觸就會不自覺的陷入進去。但是,很顯然他這樣的江湖浪子是不會吊在哪一個女人身上的。
藍鳳凰心頭如此複雜的「運算」了一遍之後,終覺得眼前男人實在不可托付。
該死,藍鳳凰現在很懊惱自己很隨便的就跟這個男人那個了,女人就是這樣,一旦那個,特別嘗到刻骨銷魂的滋味之後,這個男人就像是刻在自己心靈深處。這樣的男人,虧的外貌一般,若是身姿挺拔,面容俊秀,那簡直就是女人殺手。這樣的人,藍鳳凰碰上了愛上了陷進去了以後卻要看他依然留戀、嬉戲花叢中,那叫她怎麼忍受?
藍鳳凰雖不是苗家女子,這十多年來心性已是苗家女子,那樣的話,藍鳳凰心頭時刻盤旋著嫉妒的毒蛇,這個日子那是鐵定難過。
藍鳳凰想透這點,躍躍的春心終歸平靜,或許,在自己寂寞時找這個男人聊以解悶,和他上床,也不錯。人生就這樣過,亦是一種滋味。這般一想,藍鳳凰心頭不禁有種絕望的沮喪,對自己而言,普通女人那和相夫教子平淡幸福生活終究是可望不可及。
藍鳳凰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忽然現出淡淡的淒涼與憂鬱,即便是任遠看了也心中一動,憐意油然冒上幾分,不禁問道:「怎麼,擔心出不去?」
藍鳳凰微微搖了搖頭。
「哈,藍老大也有這麼沮喪的時候!」任遠打著哈哈的說道。
「是啊,很沮喪,一無所獲,甚至還要把小命搭上。」
任遠笑了笑,道:「我看不會。」
藍鳳凰白了任遠心眼,心道這傢伙心態怎麼這麼好,看來自己這「頭領」位置讓給他坐倒是合適。這麼一想,藍鳳凰心頭卻又立刮冒出「壓寨夫人」四個字。藍鳳凰覺自己心頭如此不鎮定,如此患得患失,心頭禁不住喜一陣,憂一陣,就覺得前途以及自己的人生就如同這地下洶洶的暗河一般,不知道要去何方,不知道要遭遇什麼。
任遠知道藍鳳凰迷茫了,那些複雜的心思他也知道一些,只要任遠願意,藍鳳凰的所有念頭轉動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任遠卻是更喜歡用人情,用人世間的道理去觀察人心。任遠把小白從神山中帶出,就是要她在人世間歷練,體驗人道,感覺人事人情的複雜,任遠這樣說小白,其實也是說自己。
其實,任遠其實想起自己與藍鳳凰昨夜的瘋狂,一切雖是順其自然,但是究竟是怎麼就這樣順其自然生的,任遠還是有些疑惑。任遠心道,許是藍鳳凰身上異常的獨立、彪悍,以及內心的軟弱與濃濃的哀傷打動了自己。
任遠甚至很遙遠的想到了蘇夜,他想到這十多年,蘇夜身上也是被一層濃濃的哀傷包裹。任遠並不是拿蘇夜來找借口,他只是清楚的知道,他不應該也沒必要去拒絕。或許,這是男人的本性,是肉體存在的本性。
兩個人一時間都有些默默,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忽然同時「喂」了一聲。
任遠笑了笑,藍鳳凰也笑了,笑容在夜色中像是綻放的百合花。藍鳳凰道:「蘇先生,不知道出去後你想做什麼?」
任遠道:「自然美酒、美女,享受生活!」
藍鳳凰:「好啊,你的薪酬勞我們不會少一分的,你應該可以享受很久這樣的生活,只要蘇先生的要求不要太高。」
「鳳凰兒呢?」
藍鳳凰佯怒道:「不要叫我鳳凰兒!」
任遠嘻嘻一笑,不作聲。
藍鳳凰道:「我不想這長遠的事,出去再說!」
任遠眼睛眨了眨,道:「也許我們的旅程要比他們要長得多。」
藍鳳凰道:「什麼意思?」
任遠道:「沒什麼意思,只是一種感覺。」說到這,任遠停頓了下,問道:「這裡面有沒有透氣的裝置啊。」
藍鳳凰道:「有啊。」說到這,藍鳳凰展顏一笑,道:「我以為你不問了。」
任遠道:「那我不得憋死啊。」
藍鳳凰道:「氧氣瓶裡的氧氣能抵兩個小時,這裡面的空氣也能抵兩個小時,也就是說我們可以熬四個小時,即使過了四個小時我們也不用擔心,我們這個逃生裝置都特殊的高分子材料,透氣但不透水的那種。暴露空氣的那一塊,也就是現在浮在水面的上方這一塊,因為我們現在消耗裡面的氧氣所以裡面氣壓低,那就會把外面的空氣帶進來補充。」見任遠眼神有些迷茫,藍鳳凰多少有些得意,總算有這個傢伙不知道的東西。藍鳳凰繼續說道:「也就是說,這球的材料就像是人的皮膚,或者說人的肺泡一般,具有自動呼吸的功能。」
任遠點點頭,道:「那就好!」
兩個人在搖搖晃晃中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小時,在通往未知的前方因為兩個人有趣的閒聊讓人有些忘記身外糟糕的現狀。藍鳳凰時不時被任遠逗笑,她覺得很少這樣開心了,而現在這麼個狀況,說不定下一秒就死去,那些平時束縛的人的東西這時候統統不在,藍鳳凰遂漸漸放開懷。
就任遠而言,藍鳳凰時而爽朗的大笑,時而又抿嘴微笑,端的是風情萬和,心頭說一點不受其吸引那是假的。任遠感覺到自己體內某種隱秘而曖昧的提示,任遠喜歡這種感覺,因為這分明提示自己還是個活生生的人。實際上,無論是修仙也好還是成佛也好,要的一條就是做人做夠,沒有做到這一點,去修,去煉,那最後的成就是無法突破的。
任遠,顯然做人還沒做夠。
藍鳳凰的眉頭漸漸舒展開,所有細小的眉毛都舒服的伸展,眼角眉梢漸漸蕩澆出一股春意。藍鳳凰控制不住,因為她越想到若是等下就死了,那不是虧得慌,但是,真要讓她主動湊過去,藍鳳凰卻又做不出來,一時間,藍鳳凰處在強烈的情緒衝突當中,就好像身心內又好幾個自己,在彼此作戰,打得一塌糊塗。
藍鳳凰努力克制著,她有另個強大理由,若是正待自己要靠過去,主動貼上去,突然光明大現,兩個人重現人間,那得多難堪?!
天人交戰的感覺莫過如此!
正當藍鳳凰很是糾結的時候,就覺得整個人忽的騰身而起,接著就是重重的一甩撞到任遠身上,兩個人立刻上纏抱在一起。藍鳳凰心頭的慾火頓時熄滅,一股巨大的恐懼感抓攫住她的身心。藍鳳凰不得不怕,因為逃生球的度一下比過去快上五六倍,更讓人恐怖的是,他們好像被吸入一個甬道,一個巨大怪獸張開的血盆大口,而他們一旦進去就屍骨無存。
長長黑暗的甭道內水流激射,逃生球立刻猛烈的和岩石撞擊起來。
藍鳳凰根本無法選擇,只能選擇最佳的姿勢,也就是如同八爪魚一般纏抱著任遠,而任遠幾乎在度加快的同時就在藍鳳凰耳邊小聲說道:「放鬆,盡可能的放鬆。」
放鬆,哦,放鬆,藍鳳凰知道了,這是很久遠的記憶啦!
在練習跳舞的時候藍鳳凰就時刻提醒自己。
每一個舞蹈動作幾乎都是高難度動作,在做出的一剎那是高度緊張的,但是在做之前卻要求身心必須放鬆,各肌肉必須協調,只有這樣才能在那節律的瞬間做到位,做到充足的美感。
藍鳳凰是最有天分的舞蹈者,很早她就體會身心放鬆,以及在最後一剎那體現最具張力以及人體美感的奧秘。這每每讓藍鳳凰興奮,這也是藍鳳凰樂此不彼願意一遍又一遍練習那些在其他孩子看來枯燥無比的動作。天才與庸才的區別就在於,他們在進行同一活動的時,前者看到了美,感受到吸引,而後者卻只感覺累與煩躁。
蘇先生的肢體,此刻變得很棉軟,這是很奇怪的一種感覺,根本不同昨夜的堅硬。藍鳳凰這樣一想,身心就開小差。藍鳳凰的耳邊再次響起任遠的聲音:「安靜,放鬆,感受這一切。」
不知道過了多久,水流依然湍急,但與岩石的碰撞已經減少因而變的相對穩定下來。藍鳳凰依然抱著任遠,此刻她不想放手,她覺得這感覺很好。藍鳳凰抬頭看了看上方,依然是水流,很顯然,逃生球整個的被包裹在巨大而湍急的水流當中。
如果這樣再持續四個小時,那麼他們兩個會因為沒有空氣而窒息而死。
這樣死有些窩囊,但藍鳳凰卻並不覺得遺憾,若是這樣,自己一個無比僧恨男人的女人,最後卻是抱著一個男人死去,且是死在這個男人還未來得及傷害自己之前,那麼這個時候,她腦海中關於男人,以及與男人的情感多少還是美好的。如果真是這樣,她一輩子最大遺憾,似乎就在臨死之前得到了一點小小的補償。是啊,昨天晚上,還有那麼美妙的一夜,應該就沒有遺憾。
在沒有坐標,在湍急的水流以一種恆定的快前行的時候,時間很容易被人所遺忘。
不知道過了多久,任遠懷中的藍鳳凰忽然動作變得猛烈起來,態度變得不管不顧起來,但是,卻被任遠及時制止,任遠非常冷靜的說道:「如果我們從事劇烈活動的話,可能兩個小時不到,我們就會窒息而死。」
藍鳳凰忍不住噗嗤一聲樂了出來,藍鳳凰禁不住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個男人,他真的一點不帥,但是,自己卻有些一點一滴的愛上了他!
一旦感覺到自己真確的愛意,藍鳳凰心頭忽然就有尖銳的疼感。
她不能有愛,或者不應該愛一個男人。
藍鳳凰答應師傅這一點,但是,師傅沒說過愛上一個男人會怎樣,現在,藍鳳凰知道了,愛上一分男人,心中就會痛上一分,愛上十分這個男人,心中就會疼上十分,很顯然,師傅在很久遠的時候就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腳。
藍鳳凰心頭的愛意被這尖銳的痛意抵消了。藍鳳凰不恨師傅,因為師傅是在保護她,愛護她。女人一旦愛,就變得比驢還蠢,然後任由男人欺負。師傅看過太多這樣的事,她不希望自己的徒弟走這樣一條路。
藍鳳凰心頭重新寧靜起來,她想到這個男人這個時候還能開出這樣的玩笑的話,看來,他是真的一點不害怕,真的願意坦然接受命運的安排,他與常人不同之處就在這裡,吸引自己的地方就在這裡。藍鳳凰不禁想到,就在自己在巴縣租住的那棟民房三樓通過望遠鏡看到任遠,看到他這個風水先生有些落寞,有些寂寥,又有些孤傲的站在那時,藍鳳凰當時就心中一動了。藍鳳凰想到,若非如此,自己怎麼會突然決定把這麼一個陌生的人領進隊伍裡來,這,其實根本不是自己的風格。
藍鳳凰沉沉細細的想,現自己有些想不清楚,大腦有些迷糊了,時間過了多久了,自己是不是在乘坐洲際飛機?
「別睡!」藍鳳凰被晃醒,一根呼吸管插到嘴裡,藍鳳凰頓時清醒過來。
藍鳳凰臉紅紅的,鬆開了手,盤坐下來,保持心情平靜,這樣可以減少氧氣的耗費。她不再看任遠,而是只聽自己的心聲,感覺身心奇特的放鬆。
這讓藍鳳凰成功祛除心頭那些雜念。但是,不知過了多久,藍鳳凰又感覺到呼吸急促起來,這個時候,另一隻呼吸管又塞到了嘴裡,藍鳳凰睜開眼,看到任遠卻沒有用呼吸管,而這個時候,整個氣囊內都充滿了高濃度的二氧化碳,而因為氧氣的缺少而整個變得有些扁了。
藍鳳凰連忙擺了擺手。
任遠道:「沒事,你先吸!」
藍鳳凰吸了一口後,連忙把呼吸管堅定的給任遠。任遠見沒辦法推脫,接過來吸了一口,然後就遞給了藍鳳凰。
藍鳳凰眼睛忽然起了一層迷霧,她心中忽然感覺又疼了起來,這一回更猛烈,有三分了,但是,不知怎的,看到這個男人始終淡定的笑容,藍鳳凰覺得不疼了。藍鳳凰接過來吸了一口後又遞向任遠。兩個人就這樣遞來遞去,不知過了多久,藍鳳凰感覺氧氣瓶裡的氧氣越來越少了,而逃生球似乎依然在無止盡的往前、往前,彷彿永遠沒有目的地。天啦,他們這是要去哪裡?
終於,藍鳳凰覺得氧氣瓶的氨氣消耗乾淨了,她這個時候看著任遠,覺得這個時候兩個人會一同死去,於是心中許願,希望下輩子兩個人能結成夫妻,享受平淡安寧的幸福生活。藍鳳凰眼角淚水忽的奪眶而出,緊接著藍鳳凰就覺得自己整個肺要扯向胸腔之外,意識開始模糊了。就在這時,藍鳳凰看到「蘇先生」湊了過來。藍鳳凰想掙扎卻又不想掙扎,很快蘇先生的嘴吻上自己的嘴,彷彿是一股清冽的空氣,又好像是一泓甘甜的清泉向自己湧了進來,整個把自己身心包裹進去。藍鳳凰頓時感覺到回到母親的懷抱,安全舒適無比,眼一閉,沉沉睡去!
七卷巴國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