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高風清,非常適合商量陰謀,方家公館。方雅與老爺子,一個小狐狸,一個老狐狸,商談著大小陰謀。
十點左右,進來一個男人。
男人俊朗,二十四、五歲的年紀,穿著很講究,上身范思哲,下身阿瑪尼的褲子,還有稍微的出塵氣質。方雅很快聯想到任遠身上,不過,這個男人的出塵味無法與任遠這個傢伙比,而且一身的名牌和出塵味也不搭。方雅奇怪,這麼一個陌生男人怎麼就徑直進來的。
方嘉誠老爺子靠在床上,見到男人進來,訝道:「宇文風,你怎麼來呢?」
方雅讓過身子,仔細打量突如其來的男人,發覺他眼圈有些發紅,聽到爺爺問話時嘴唇更是抖了抖:「師傅,走了!」
方嘉誠「啊」的一聲,雙手撐住床沿,坐了起來,大概是牽扯到傷口,眉頭一擰,嘴巴一咧,方雅連忙伸手扶著爺爺。
方嘉誠目光逼視著眼前人,喘息了幾口,問道:「你師傅什麼時候去的?」
「一個小時以前。」
「怎麼會這樣?」方嘉誠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方雅看到這個叫宇文風的男人眼眶中掉出了淚來,心下茫然,因為她扶著爺爺肩膀能感覺他身上的顫抖。爺爺可從沒畏懼過害怕過什麼啊。這個叫宇文風的師傅是誰,怎麼會引起爺爺這麼大的反應?方雅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莫非就是爺爺這一陣子經常嘮叨的方家的那位高人。
「那你不侍奉你師傅,怎麼跑到我這來,打個電話不就行了?!」方嘉誠忽然有些怒聲道。
「老爺子,師傅是突然去的,他要我趕緊過來,轉達給老爺子一句話。」
「什麼話?」
宇文風看了看方雅。方雅心頭很是不快,難道自己這會子還是外人不成。果然,爺爺揮了揮手,道:「無妨,直說。」
現下,年輕的宇文風還沉浸在悲痛當中。師傅今天一大早就開始覺得不對勁,昏迷了大約一個小時,開始胡言亂語起來。宇文風聽得清楚,師傅所說大抵還是這輩子洩露天機太多,報應終要來之類的話。
這話師傅常說,但師傅都用厲害的手段壓制住。宇文風親眼見過,最神奇的就是北斗七星續命陣,其中光怪陸離說給別人不信,惟有親歷者才能感受。
在宇文風心中,師傅就是無所不能的神人,世俗的所謂易學大師的帽子根本不能形容師傅萬一,但是,師傅說走就走,而且走時狀況還是那麼難看,這讓正當年華的宇文風看了心驚不已。現在,宇文風除了悲痛,還有一種茫然感。他是孤兒,自小被師傅收留,本事只是學了七七八八,還只是有個外觀而已,到底有沒有用,自己沒底。師傅要他馬上來找方嘉誠老爺子,其實也存著自己托付給方家的意思。
見老爺子讓自己直說,宇文風當下說道:「我師傅說了,讓我告訴老爺子,他一輩子以山以水為風水,終究未得風水的全貌,從未以『人』為風水過。」說到這,宇文風停住不說了。
「就是這一句?」方嘉誠問道。
宇文風很認真地點點頭,道:「就是這一句話。」
方雅在旁說道:「這話做何解,為什麼不說清楚?」
方嘉誠立刻瞪了方雅一眼,道:「高人臨去時自然悟得一點天機,卻不能全部點透,若點透,說不定要在三惡道裡面打轉,所以他才點一點,這都不明白?!」
方雅點頭,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
方嘉誠向宇文風點頭示意道:「謝謝你把你師傅這句話帶到,你師傅留下的東西,我指財物,依你師傅個性,大多都捐了吧?」
宇文風點了點頭。
方嘉誠長歎道:「我的好兄弟啊。」說著,眼眶中已掉出兩顆渾濁的眼淚。
宇文風連忙道:「還請老爺子節哀。」
「嗯,」方嘉誠點點頭,「你也是!你放心,有方家存在一天,你就是我們方家的供奉!」
「謝謝方老爺子。」宇文風立刻稱言感謝。像他與他師傅這樣的人,鑽研易經之法,但卻需要身外財以確保衣食無憂。
方嘉誠又對方雅道:「給宇文風安排一個位置,就在你們天放集團。」
方雅反應很快,點頭道:「我們會聘請宇文先生為我們公司的環境藝術總監之職。」
宇文風再次稱謝。
方嘉誠對方雅的反應很滿意,當下讓宇文風回去籌備師傅的葬禮,他會派老大方建設過來一同料理,一定要辦好,定好時間,他要親自祭奠老哥。
宇文風流淚稱謝,然後告辭。
宇文風走後,方嘉誠歎氣不止。
方雅剛剛知道高人的存在,並不瞭解爺爺與高人之間的感情,但從爺爺剛才的稱呼來看,應是堂叔伯兄弟。爺爺現在一定想起許多過去的事,因而心傷,方雅連忙在旁安慰道:「爺爺,你別想太多了,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我沒事,只是可惜我這位老哥。方雅,你們年輕人不知道,人老了,其實不貪什麼,就貪臨走的時候能好好地走,有個好樣子。」
「爺爺,我知道,我知道,這話你別說,還早著裡,你還要看著我嫁人啊,看著我的小孩長大,讀書,讀大學,再結婚,再生……」方雅心裡一疼,連忙說道。
「等等,別說了,老而不死是為妖!」方嘉誠連忙打住方雅的話,不過臉已經有些了一些喜色,「方雅,剛剛那個宇文風雖然年輕,但論起來還是你的長輩,平日見到一定要尊敬,不得失了禮數。」
方雅點點了頭。
「丫頭,你說高人留下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方嘉誠問道。
老爺子又開始考量自己,方雅思量了一下,道:「按照現在最流行的話,就是以人為本!」
方嘉誠眼睛一亮,道:「丫頭,說得沒錯啊。」說著,眼睛在微微轉動。方雅見了,心中有一種不好的感覺,正要站起來找個什麼理由忙去了,方嘉誠喃喃道:「丫頭,那個任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啊?」
「哪個任遠?」方雅神色未變。
方嘉誠嘿嘿一笑,瞪了方雅一眼,道:「別跟我裝傻,就是紅樓的主人啊!這個小伙子,我看不錯,有空,你們可接觸接觸。」
方嘉誠終於還是忍不住直說出來。按照方嘉誠老辣的目光來看,任遠絕對是個不世高人,沾上他的關係,可比年輕的宇文風供奉要強許多。呵,老爺子是個無比實在的人,方雅不得不感歎。
方雅臉上現出大窘之色。
見方雅神色尷尬,方嘉誠笑道:「我只是這麼一說,願不願意接觸那是你的事,我可不是封建家長。」
方雅站起身,輕跺腳,嗔道:「爺爺!」
方嘉誠笑了起來。
僅僅是爺爺在耳邊這麼嘮叨,方雅心中還不以為意,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就有些讓她應接不暇,甚至覺得,這人的運道真可以因得罪某個人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