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陳可欣失望的是,第二天蘇晨並沒有把那個神秘的正角帶來,而是帶著他的委託書過來。
蘇晨還帶來了已經打印好的協議書,陳可欣注意到簽名的地方寫著「任遠」兩個字。
陳可欣當下記住了這個名字。
陳可欣的爺爺陳守道拿著藥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看了幾乎三天三夜,最後大叫一聲出了門。陳守道老頭的感覺就和陳可欣說的一樣,得了一秘籍寶典。像他們這種高人,窺一斑而得見全貌,自然欣喜若狂。
他立刻要陳可欣立刻去找蘇晨,想辦法把高人找出來,不!應該是請出來,或者說他們親自上門拜訪,總之就是要見到這個人!然而,蘇晨卻告訴陳可欣一個驚天消息,這個所謂高人,現在正在接受檢察機關的審查,在吃官司。
檢察機關之所以介入,幕後推手自然是方雅,當然具體操作者已變成方強。
參與專案組的年輕檢察官們都比較興奮,不知為何,這一次並沒有經驗豐富的檢察長帶隊,因此,算起來也算是這批進檢察院才兩三年的年輕人頭一次辦這樣的大案。
辦好,辦對了,也就是揪出一個詐騙上十億遺產的大案,這份功勞是沉甸甸的;辦錯了,最後查明確實屬實,卻也不要緊,也算是明證視聽,畢竟任遠這飛來橫財飛來的太過蹊蹺。
年輕的檢察官們分成兩組,一組專門偵訊,企圖從正面突破,但都估計難度比較大,沒誰會輕易承認自己詐騙了上十億財產,這幾乎是掉腦袋的事,而任遠已在公安局受到不公正待遇,在檢察機關就更不能上這些手段了,更何況還有個律師屆最厲害的美女蘇晨盯著。這樣一來,不能上手段,對方也知道一招認幾乎是死罪,正面突破的難度可想而知。但是,這個工作還得去做,不斷施加強大的心理壓力。另一組就是去調查,包括任遠的老家,以及他讀書工作的震旦大學,方方面面去瞭解任遠這個人,當然,還有華山醫院當年的病情記錄都要調出來,仔細核對。
當然,最直接的就是醫院如果保存屬於任遠的物件時,就可以做DNA測定,如果這個任遠確實屬實,那麼冒認就可以剔除,下個關鍵問題就是任遠在住進紅樓期間有沒有對秦振華老先生做過些什麼,諸如催眠、**之類的江湖門道。
這些說起來懸,但是這些伎倆已經客觀存在各個犯罪領域了,很多老先生老太太被人一「拍」之下就把對方當親爹娘舅,一股腦地把自己的存款都取出來交給對方,這樣的事情,時下可謂屢見不鮮。
正面突破偵訊人員反覆詢問的就兩個關鍵問題:一,秦振華老先生怎麼會在見任遠三天,甚至一天不到就決定了把所有財產留給任遠;二,任遠本是十多年前必死之人,請詳細交代這十多年來的經歷。
就第一個問題,任遠回答道:「早在一年前秦振華老先生就已經在各大報紙登免費租房的廣告。這在寸土寸金的上海,對於精於算計的城市人來說,秦振華老先生此舉本身就是不同尋常。」
「那你的理解呢?」辦案人員問道,語氣還算是禮貌。
任遠說道:「現在看來,秦振華老先生是為今後事做打算。秦振華老先生無兒無女,身後紅樓及其它遺產都會變成無主之物,秦振華老先生感覺到這一點,就登了這個廣告。一般人是不會信這個廣告的,因為免費,而且是那麼好的房子,那麼好的地段,怎麼可能?秦振華老先生就根據這條,能來者即為有緣者。我想他的本意,就是租房的來了,安心住下了,通過長期接觸,這樣人與人之間就會產生感情,而且便以瞭解對方。」
「好,你的解釋可以算是一個理由,但是,」辦案人員說道:「你怎麼解釋他在見你的第二天就去了天則律師所,而且簽上了你的名字,你不是說要觀察一段時間的吧。」
任遠笑了笑,道:「這個其實也可以解釋,但是,我估計是不能進入書面。我們可能都聽說過,有些鄉下老人去世之前是知道自己要走的,這個時候,他往往會抽出一兩天的時間,圍繞著老屋轉上一周,到年輕時記憶深刻的地方去看一看,或者想辦法把家裡的人都聚集起來,交代一下,這樣的事,也很多。」
「你是說,秦振華老先生是知道自己不日將要離開人世的。」
任遠點點頭。
辦案人員笑了笑,道:「你所說的,的確不能入書面。」
任遠說道:「其實,蘇晨律師也可以證明。一來,她是專業律師,經驗豐富,在秦振華老先生最後簽署遺囑的時候,精神狀態是否完全清楚,意志是否完全能夠自己支配,她應該已經確定了的;二來,秦振華老先生的時候就說了一句,說他後天要走,要蘇晨律師後天上午十點到紅樓去。這走的含義,在那場合說出來,應該很明確,而且後天上午蘇晨去了,對秦振華老先生的遺體做了細緻的檢查,這一切都走了嚴格的司法程序。」
辦案人員點點頭,道:「這些,我們都會找蘇晨律師進一步明確的。」
「至於第二個問題,我想更簡單了,事實上,並非醫院、醫生宣判了某個人死刑的,那個人就一定得死,科學也不是能解釋所有事實的。如果是這樣,這世界上就沒有奇跡這回事了。」
辦案人員眉頭一皺,道:「你是說,你是一個奇跡?」
任遠笑了笑,道:「是啊,要不然你們怎麼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樣子。」
辦案人員放下筆,說道:「我們不是不相信,也不存在相信與不相信的問題,我們只是本著對一宗巨額財產負責,以及對死去的秦振華老先生負責任的態度,對這件事進行調查,確認,這對你本身也是有好處的。」
任遠答道:「對啊,所以我非常配合啊。」
「那你說說,這十多年,你都做了什麼。」
「讓我想一想,應該說,這十多年,有一大半是渾渾噩噩中度過的。因為覺得自己必死,就走啦,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安靜地死去。」任遠說到這的時候,腦海裡浮現出當初自己一個人孤身在火車上的情景,一個人在臨江市街頭躑躅的情景,那種絕望那種無助,這些感覺還真有些不願說出來。
「具體說地方!」辦案人員冷冷說道。
「我也不知道什麼地方,應該是雲貴交界的一個地方,大山裡,什麼名字我不曉得,只曉得在那住上一段時間,然後遇到一個老中醫採草藥。老中醫看了我的病之後,就開始慢慢治我的病。五年後老中醫去世了,我的病還沒治好,總是反覆,但多少抑制,那我就根據老中醫所學,自己治療自己,一直到現在,差不多好了才出來。」
「說具體一點。」
任遠心念一動,隨口報了一個老中醫的名字。
這種狀況對任遠而言就像是搜索一般,人名自然浮現,辦案人千里迢迢去調查,還一定真就有這個老中醫,而且還真是那麼多年前去世,老中醫在世的時都住在大山深處,一個月出來給群眾治病,至於他身邊有沒有任遠這個人,就沒人能證明,也沒人能證明沒有任遠這個人的存在。
對任遠的問訊進入了僵局,就在這時,一個辦案人員推門進來,小聲說了一句:「出來談!」然後兩個人就出去談話去了。
等了了一會,那個辦案人員重新回來,一臉嚴肅,說道:「任遠,現在我們有理由懷疑你運用非正常手段。」
「哦?!為什麼?」
「我們剛剛得知,那兩個負責問訊你的公安局的同志無端昏迷了一段時間,現在一瘋,一傻,對這個事,你有沒有話講?」
任遠臉上收掉笑模樣,說道:「檢察官,你想要我說什麼?難不成兩個曾經對我嚴刑逼供的,幾乎致我於死地的人,他們之後生病、感冒,乃至出門發生意外都要我負責!」
「砰!」辦案人員猛地拍桌子,喝道:「任遠,你不要太囂張。」
任遠道:「這就怪了,他們兩個,在所謂的偵訊室內,拿一層層濕毛巾蓋我的鼻子我的口,試圖蒙死我,你們檢察機關不去調查他們的瀆職蓄意殺人,反來責怪我來,莫非就認為老百姓無權無勢好欺負不成。」任遠語氣中也帶著明顯火氣。任遠這麼一說,檢察官就不作聲了,因為無從辯駁。這幾個檢察官,從心底也是瞧不起用刑訊逼供手法的。
「好吧,我們只是例行問一問,只是覺得太巧了一些。」
任遠擺出一副很理解對方的姿態,說道:「其實,我也覺得巧,但是我想,從事你們司法行業的,是不是有可能長期在一種高壓狀態下工作導致出了心理問題?特別是這兩個,立功心切,才對我用了那種手段,事後他們也是後怕,左想右想心理壓力太大,然後才出了問題。」
檢察官苦笑了一下,道:「你倒是會為他們解釋。」
半個月後,辦案組多方收集證據,在組裡最後得出證據不足撤消公訴的決定,但是,領導卻不同意,說對方是一個非常狡猾的慣犯,若把戰場轉戰法庭,在強大的心理壓力下,對方有可能出現疏漏的地方,於是,在證據並不充足的情況下,任遠依然被檢察機關控訴了,也就是說,法庭相見,終究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