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碗邊還放了一把骨匙。b111.net我因為聽得邵風觀說是叫「五毒羹」,總有些不敢下手。但見邵風觀已將一匙放在嘴裡抿了一下,一副享受之極的樣子,大著膽子舀了一勺。剛放進嘴,卻覺一陣奇異的鮮甜沾上舌尖,一下子炸開,登時浸透渾身毛髓,身體裡也霎時充滿了力量。
看來邵風觀說得並不錯,這五毒羹確是大補熾熱之物,現在我週身也熱得直冒汗,口乾舌燥,拿起杯子來喝了口茶。茶水滾燙,不像一般的茶,但氣味芬芳,喝下去時卻又有種極為清涼之意,登時將胸口的燥熱解了。我怔了怔,卻聽得丁亨利道:「楚將軍,你可知這是什麼茶麼?」
我苦笑了一下。帝國各處大多產茶,每種都有名目,只是平時我喝茶純粹為瞭解渴,根本不知道各種茶之間的區別。我看了看杯杯中不見綠葉,茶水卻是碧綠。正要老老實實說不知道,腦海中突然一亮。這種茶涼得出人意表,與尋常茶水完全不同在天機法師的《皇輿周行記》中曾見到一條南疆有種松蘿茶,其性極寒,土人攀巖採得,是醫治中暑的聖藥,也可以當茶飲,便是滾水沖炮也有寒意。我心中一動,道:「這茶叫松蘿茶麼?」
丁亨利頷首道:「松蘿茶生於山巔,其性極寒,便是在五羊城也只能在夏天方能飲用。這種松蘿茶是從雪山上採摘而來,較尋常松蘿茶更為清冽,平時若是飲得多了甚至會引發寒症,卻正好可以中和五毒羹的燥熱之氣。楚將軍連松蘿茶都知道,當真博聞。」
我苦笑了一下。現在丁亨利的談吐,分明就與當初我來五羊城談判,何從景飲用沁碧蘭漿時一般無二了。我道:「五羊城不也有種沁碧蘭漿麼?那種酒也是其寒無比,只宜夏天飲用的吧。」
我只是順口一眼角卻突然看到陪坐在丁亨利一側的方若水臉色極快地一變。我不由一呆,丁亨利卻笑了起來,道:「楚將軍原來還對那沁碧蘭漿念念不忘啊。沁碧蘭漿確是極寒之物,但此寒非彼寒,松蘿茶之寒乃王道之寒,沁碧蘭漿卻是霸道之寒。松蘿茶可解五毒羹燥熱,但五毒羹若與沁碧蘭漿相遇,則會產生奇毒,足以令人當場斃命,因此有五不見沁之說。」
我大吃一驚,道:「竟有此事?」
丁亨利點點頭,道:「因為此二物非常人所能享,故知者甚寡。」
這當然應該是何從景吧。也只有何從景這一族,歷代貴為城主,能夠享用這些極為難得的異味。五毒羔與沁碧蘭漿相遇會有巨毒實在不知道,如果有人要暗殺只消在酒宴上同時上這兩種酒菜定然會著了他的道。不用再精細的人也想不到兩種單獨食用毫無危險的東西合到一處就會產生巨毒。
只是,丁亨利告訴我這些是什麼意思?我知道從丁亨利的臉上看不出異樣,藉著喝茶,眼角余當掃了方若水一眼。方若水這人在七天將中最沉不住氣,方纔他變了臉色也讓我懷疑。我看過去時,只見方若水正看向丁亨利,眼中分明寫著為丁亨利所說這番話疑惑不解。
丁亨利是在告誡我!我腦中忽地一亮。只怕,何從景曾經向他過這種計謀懷疑就會在消滅蛇人的慶功宴上實施此計,到時五德營高級將領杯酒談笑間便全都上了當。我越想越怕,心中也充滿了對丁亨利的感激。
不管丁亨利如果對我隱藏,他終究還是個光明磊落的好漢子。他是寧可與我堂堂正正地決一雌雄,也不願用陰謀來害我啊,甚至不惜點破何從景的陰謀。我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既感激丁亨利,又痛恨他。
如果他願意投降帝**,那該免去多少刀兵。只是知道丁亨利想的多半也是如此。他這樣告誡是因為對我惺惺相惜,不忍讓我白白送死,還是向我市恩,為了將來招降我做打算?我看了看丁亨利,卻見他正啜飲著一杯茶,臉上什麼神情都沒有。
不對。丁亨處的確是個很重情義的人,但他更不是因為私交而放水的人,他告誡我一定有他的理由。但不管怎麼他把這個秘密告訴是讓我能夠防備這種防不勝防的暗殺手段看不出有什麼壞處。
今日丁亨利的談鋒甚健,天南海北,風土人得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以前從不知道他還有這麼好的口才。口才遠不及他,倒是邵風觀,不論丁亨利說什麼,他都接得上來。我自幼就在軍校讀那時看的儘是些兵書戰冊,直到後來文侯勸我多讀這才讀得雜了些,但與他們根本不能相比,只能聽他們兩個你一一語地談著,偶爾才接兩句。只是讓我奇怪的是,丁亨利今天說是叫來商議軍直到現在卻連一語都不及軍務,只是閒聊。
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我正在沉思,卻聽邵風觀放下杯子,道:「丁將軍,多謝款待。只是,今日我等前來,應該不是只為飲宴吧?」
丁亨利笑了笑道:「楚將軍,邵將軍,直到今日方才請諸位過來商議,還請兩位將軍海涵,只因我軍主將今日方才能陣前。只是主將路上恐怕耽擱了,原午便能到,卻直到現在還不曾來。」
他的話很平靜,但我和邵風觀都不由吃一驚。共和軍的主將是丁亨利,連帝**上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這些年來丁亨利率共和軍也打了不少勝仗,他聲連句羅國都有所耳聞。可是他居然說他不是主將,邵風觀道:「丁將軍,可是何城主到陣前了麼?」
丁亨利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城主千金之體,且要經營五羊城,豈能親至軍前。我軍主將,乃是南武公子。」
丁亨利這話一出就算一直想不動聲色,臉上也不由變了變。我斜眼打了一眼邵風觀,只見他的臉色也極快地沉了沉,看來他也聽說過南武公子這名字。我正想再問一問,有個親兵忽然過來,在丁亨利耳邊耳語了兩句,丁亨利臉上登時露出霽色,笑道:「兩位將軍久等了,南武公子已到兩位稍候,亨利失陪片刻。」
他站了起來,陪席的丁謹和方若水也站起來行禮告退。這讓我更為吃驚。南武公子這個人,其實我也和他接觸過了,只是還不曾照過面,實在很想知道這人長什麼樣。只是以前他十分神秘,外間之人甚至很少有人知道還有這一號人物,這一次的派頭卻大得驚人,一來便讓丁亨利以下眾將一同迎接。看來,這個共和軍背後的頭面人物也終於要浮出水面了。
他來究竟是什麼用意?現在丁亨利前去,一定是在緊急商議什麼,如果能知道他交談勝算又大了幾分。但現在是在共和軍軍營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眼裡,根本不可能去偷聽的。我苦笑了一下,又吃了一勺五毒羹,再喝一杯松蘿茶。一熱一冷間,身上倒是有種說不出的舒適。猛然間,卻想起剛才丁亨利迎接我時客套話。
他說他讀書倦了,看看我送他的木雕,用的是「佳果纍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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