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第2卷 天誅 第二部 第四章 歸鄉之路1
    陶守拙的聲音很響亮,但人卻不太高,面白無鬚,也像個士人。WEnXUeMi。CoM從他樣子來看,似乎該是個寬厚的人,不過也未必。沈西平的樣子也很清雅,看到沈西平的人絕想不到他會是個好殺的人,陶守拙約略有些沈西平的樣子也不知他是不是也和沈西平相似。

    他走進練刀房時,身後跟著兩個隨從。一進門,陶守拙便對我笑道:「這位便是龍鱗軍統領楚休紅將軍吧?」

    我還不曾站起身來,趁勢也半跪在地上向他行了一禮道:「陶都督,末將正是楚休紅。」

    他瞇起眼打量了我一下,道:「楚將軍遠來辛苦去歇息吧。你是要回帝都麼?」

    「是,望兩位都督施以援手。」

    陶守拙笑了笑道:「好與周都督商議一下,明日送你們回帝都。」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他的笑意有點古怪。

    周諾似乎還要說些什麼,卻還是沒有只是道:「唐開。」

    他身後的一個隨從躬身行禮道:「唐開在。」

    「你陪楚將軍去來儀館歇息吧還有事與陶都督商議。」

    唐開道:向我道:「楚將軍,隨我來吧。」

    我站起身來,又向周諾和陶守拙行了一禮道:「二位都督,末將告退。」

    告退是告退了,但手裡的木刀一時還不好放,杜稟過來接了過去。在他接刀時見他眼中帶著些笑意,也不知有什麼開心事,和剛才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判若兩人。我道:「多謝。」和張龍友兩人跟著唐開走了出去。

    杜稟原先將安置在城門口行營邊的一間屋內,唐開引著到了來儀館。這來儀館是家客棧,門口掛了塊很大的匾額面便是「來儀館」三字。我正要走進館門,卻聽得身後薛文亦驚道:「是魯晰子的手筆啊!」

    我也不知魯晰子是什麼人只道出了什麼事,轉頭道:「怎麼了?」

    薛文亦半躺在擔架指著那匾額道:「統領,你看,這三個字是魯晰子所鑿!」他臉上滿是興奮之色,雖然人還很是委頓,一根食指卻在指指點點,似乎正在捉摸這三個字運鑿的方位法度。唐開本走在最前,聽得薛文亦的叫聲,轉頭道:「這位先生眼光不壞,這三個字正是魯公於天祐五年巡遊至此時所鑿。」

    我道:「魯晰子是什麼人啊?」

    薛文亦道:「統領,你不知魯公是何人麼這一聲長歎歎得一波三折,似乎我不知魯晰子是何人,這一生是白活了一般。我道:「我是不知,好像沒有一個名將姓魯啊。」

    薛文亦道:「魯公是百餘年前天下第一名匠,有鬼工之稱。他本也在軍中為工正,因斧鑿鋸刨之技天下無雙,先帝將他提拔入工部任侍郎之職,監修郊天塔。」

    郊天塔是帝都名勝,位於帝都西郊華表山建造已逾百年是當時的帝君突發奇想,要在華表山造一個全帝國最高的建築物,祭祀天神和歷朝歷代的將士。華表山風很大,國殤碑高達五丈已似非人力所能,而郊天塔卻達三十六層,連塔尖共二十九丈七尺,建成時,這一代帝君的御制詩中有「浮雲未敢凌其天下名山孰與齊」之句。

    華表山不算高,算上這二十九丈七尺高塔,也不見得是天下至高。我聽說帝國西南邊陲,人跡罕至之地,有連綿不盡的群山,每一座山峰都高聳入雲,便是一百個郊天塔那麼高也有,帝君詩「天下名山孰與齊」的話自然是吹牛而已。不過帝都一帶方圓百里確再沒一座山能比建在華表山頭的郊天塔更高了。登上郊天塔頂端,週遭百里盡收眼底,也的確有唯我獨尊之勢。不過郊天塔實在太高,聽說到了頂端會覺得連塔也被風吹撼搖動,所以不太有人敢登上頂去。郊天塔初成時,朝中刑。兵。吏。工四部尚書就同時勸諫帝君珍惜萬金之體,不可以身犯險,那一代帝君大概也覺得登頂太累也太怕人了,祭過一回便不再登塔祭天,這座郊天塔也成了名不副實。

    當時帝君起意築塔,召天下良工於帝都,但卻沒人敢監工督造。當時工部尚書甚至以「此塔非人力可成」為力辭任命。於是有人舉薦當時任軍中工正的魯晰子監工,帝君便抱著讓他試試看的心思,破格提拔魯晰子為工部侍郎,督造郊天塔。

    三十六層郊天塔,那是前所未有的大工程。魯晰子受命於天祐元年冬,花了一月功夫,走遍華表山,選定了北側第三峰為造塔之地,只用了七個月,於天祐二年夏季來歷時,此塔落成。如此雄偉的建築,卻用了短短七個月便已建成,旁人多有微詞,覺得這塔定然不能長久,眾議洶洶,以至於帝君也覺得魯晰子多半在偷工減料,將他下獄。恰好這年夏天華表山起蛟,狂風大作,飛砂走石,華表山上合抱粗的大樹多被連根拔起。眾人只道郊天塔定會夷為平地,哪知風過後,郊天塔完好無損,周圍多有大樹倒伏,塔上卻連個瓦片都不曾掉。於是京中大嘩,魯晰子當場釋放,先前對魯晰子攻劾最力的工部尚書下獄。帝君本有意命魯晰子任工部尚但魯晰子以年事已高,身體不佳為由辭官,就此周遊天下。

    安排好住房後聽著薛文亦如數家珍地說著魯晰子的事跡,不禁有點唏噓。魯晰子最終辭官,大概也是對宦海絕望了吧。當時的帝君還有從善如流之但如果不是一場大風,魯晰子也要不明不白地含冤死於牢獄。看破了朝結黨營私,魯晰子就此跳出是非,倒也不失為上策。

    薛文亦講到魯晰子最後雲遊天下時,臉上已是難得的紅光滿面。他比魯晰子要晚百多年,但巧的是,他也在做魯晰子當年做過的官職。在薛文亦這等工匠眼魯晰子就好比眼裡的那庭天,已經成為他神話了。

    說完了,薛文亦有些氣喘到桌上給他倒了杯水道:「薛工正,你歇歇吧,別說了。」

    薛文亦道:「魯公遺跡,如吉光片羽,良可珍貴。你看他鑿出的三個字,每一鑿都切合木紋肌理,絕不拖泥帶水。」

    我也看不出這三個字有什麼特別道:「有什麼特別麼?我也看不出來。」

    薛文亦搖了搖頭道:「統領,你不諳刀鋸,自然不太知道此中奧妙。凡是木板,皆有紋理,而紋理不一。若是將紋理切斷,那這塊木板強度大減,斷處年深日久,便會斷折,所以凡是舊匾,你若細看面的字多半有些變形。魯公鑿此三字,每一鑿皆沿著木紋,是故這塊匾額雖歷百年而字猶如新。」

    我搖了搖頭,笑道:「我可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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