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病好後的第十天,帝**真正面臨了困境。WeNXuEmI。cOM
現在只能按每兩個人一天發一張餅了。事實也只能把發下的餅匯聚在一起,和偶爾才能弄到的蛇人肉混在一起煮成一大鍋湯,再灌進肚子裡。每天吃那麼一鍋湯湯水水,雖然剛吃過也有些飽食的快意,但連走動時好像都可以聽到肚子裡發出的聲音。
坐在帳篷裡,聽著雨打在帳篷聲音喝了一碗吳萬齡送來的這種湯,擦去額頭冒出幾點汗珠。湯煮得火燙,可我喝下去時好像根本感覺不出來了。還好城裡至少水源不缺。南疆本來多雨,城裡也到處都有井,這總還算是不幸大幸。
喝了一碗後道:「蘇紋月,這一碗你喝吧。」
龍鱗軍每人每天兩碗湯,吳萬齡給兩碗大概是特意是最後盛比較厚,肉末和麵粉糊在一起,一碗似乎並不比以前的一張大餅少多少這兩碗起碼也有一張半大餅在裡面。儘管我和吳萬齡說過要和龍鱗軍上下同甘共苦,但看著蘇紋月日益清瘦的樣子實在無法拒絕吳萬齡的好意。
蘇紋月正縫著龍鱗軍上下的破衣服,聽到我叫到,她回過頭來,淡淡笑了笑,道:「將軍,你先吃吧。」
「我吃飽了,你吃吧。」
我雖然這麼但看著這一碗冒著熱氣的湯,實在很想再吃一點。蘇紋月道:「我吃不了那麼多,將軍你多吃一些吧。」
我遲疑了一下,道:「那我再吃一點吧。」
我把那只碗裡的東西倒了些到我剛吃完的碗裡。因為怕擱得久了,湯裡的東西都沉下去,在倒以前我晃了晃。但這麼一倒,才發現我倒得有點太多了,幾乎倒走了一半。我想了想,把自己碗裡的東西又倒回去一些,一口把倒出來的喝光了,道:「好了,你吃吧。」
她放下手裡的針線,走到桌前,看了看碗,道:「將軍,你真不要了?我還有點吃不下。」
我心頭一疼。她話雖如此但看著這一碗燙眼裡放光,實在不像吃不下的樣子。我道:「快吃吧,吃乾淨些,不然涼了。」
我倒了碗水,把自己碗裡的一些殘渣也吃了個精光。她這時端起碗,不緊不慢地喝了起來。
她在喝時一點聲音也沒有,很是有趣。我看著她喝湯,心頭又是隱隱作痛。
她在城中受了多少苦?大概從圍城以來,她就沒吃過一頓飽飯了。共和軍在絕糧後以人為食先是殺老弱,後來殺婦孺。如果再圍下去,只怕不用破城,城裡自己也要相互吃光了。
她喝了兩口,放下碗呼了口氣,對我笑了笑道:「真好吃。」
好吃麼?那種東西如果在和平時期,大概連餵狗都不會吃的。我把腿盤起來,道:「當初共和軍守城時,你們吃什麼?」
她的臉色沉了下來,眼角也滴下淚水。我看著她,有點後悔問她這個,她忽然道:「開始吃陳米,後來吃樹皮,草根,還有士兵的馬匹。再後來,實在沒東西吃了,到處有士兵衝到人家裡找東西吃,實在沒有就殺人躲在家裡,一步也不敢出去。」
我嘴角**了一下。共和軍標榜什麼「民權為重」,到了最後關頭,恐怕也沒人會再想起這個。我道:「那你們吃什麼?」
她的臉微微一紅,道:「我有個未婚夫在共和軍裡做軍官,他還偶爾送一點吃的來和爹媽靠這才支撐到最後。」
「後來呢?」
她茫然地望著天空。外面還在下雨,在帳篷裡,只看得到帳篷壁。她好像在看著極遠的地方,眼裡的淚水淌在臉上。
「那天城破了,到處都是混亂。一家人躲在屋裡不敢出來,直到你們……你人衝進屋來。」
我沒再說什麼。高鷲城裡,像她這樣遭遇的人可以說比比皆是。我歎了口氣,道:「如果沒有戰爭,那該多好。」
蘇紋月看了看有點膽怯,似乎不知是真話還是假話。也許像我這種盼著沒有戰爭的軍人實在太少見了,也讓她不相信。我又道:「你吃吧,至少我在這裡時,你總可以不要害怕。」
她低下頭,又喝了一口,道:「將軍,你要帶我回帝都麼?」
我不禁苦笑。現在有可能回到帝都麼?已是在城裡死撐了甚至懷疑還能不能撐到文侯的援軍來到的那一天。我道:「別想這些了,戰爭結束後,你想去哪裡就送你去。還有親戚麼?」
她的面色一陣黯然,道:「已經什麼也沒有了。」
她的未婚夫八成已死在戰場中了。我又歎了口氣,道:「不要想那麼遠,以後你願跟著便嫁給我吧。」
她手裡的碗一下失手落到案還好碗裡所剩無幾,倒沒晃出來。她道:「將軍,你說什麼?」
「你願意的話,以後嫁給我吧。」
她眼裡一下又湧出淚水來,低下頭拚命喝著那碗剩下點碗底的湯。我笑了笑,道:「別嗆著了,慢慢喝吧。」
她抬起頭,又看了我一眼。一接觸到她的目光心頭不由一顫。那是怎樣的一種目光啊,帶著感激和痛楚,可是卻看不出有什麼愛意。
象蘇紋月這樣的女子,在和平時期即使不是名媛,也是很讓人愛慕家碧玉。如果那時我帶著這種近手憐憫的口吻說要讓她嫁給只怕會被她嗤之以鼻。可現在說來,她聽在耳中大概和恩賜一樣。
只是因為戰爭。
我站起身,道:「你吃吧,吃好後收拾一下,別幹得太累了。」
我走出門去,蘇紋月這時已喝完了,放下碗道:「將……楚將軍,你要去哪裡?」
「我去看看生病的弟兄。」
我撩開門簾,走了出去。
也許,只是愧對她那種感激的眼神吧。在帳外淡淡地想。
雨還在下著,雨水打在戰甲出輕輕的聲響。南疆雨季中期,雨總是下得細細密密,好像什麼東西都潮透了,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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