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杜甫《春夜喜雨》。
雨細細密密的,在窗外閃著柔和的光,不時有那一道道微亮的光路閃過。那是因為陰雲中遠處的閃電在晃動。現在已經深夜的校園便只有雨的細聲,風的微音,花樹都在這春夜細雨中靜默著。
雖說現處並非蓉城,然而這一夜如油春雨後,明日的心願校園也必是繁華成蔟,紅紫淡藍了罷。春雨本來就是很會創造出生命的奇跡。儘管它很微小,也很不起眼,不過總給人帶來安慰與淡淡的歡樂,並且長久地這種清涼爽快仍在心頭上盤縈不去。
如果你心中有煩事,那麼就在這春雨中走走吧,清涼的雨淋在你頭上,周圍是寂靜無人的花道。你就在這花樹細雨中自由在呼吸,水汽沁入你的肺中,清涼又冰爽,雨沾濕你的長髮,浸濡了你的衣服。於是你就是覺得自已要飄飄欲舉世獨立,世間萬事,一時皆是盡忘。
林紫紋也實在有點想走到雨中讓自已清醒下,因為她現在相當煩惱,滿腹心事,偏生又是無法向外人訴說,不過現在深夜的公寓樓已是大門緊關,是溜不出去的了。
站在洗手間外面的陽台邊。那細細的雨在陽台的瓷磚面上濺起了朦朧的霧氣。那檯面上幾小盆子蘭花也是沾露帶珠。藉著從洗手間中還投射來的燈光。林紫紋看得清楚,她雙手抱在胸前,這是一個很男性化的動作。
她正在凝視著,不過好像又沒有什麼目標。對面的是大三的男生公寓。在平日,這些男生都會折騰出很大的聲音,有時還有些膽大包天的,站在陽台邊上衝著這邊大叫美女美女。還唱什麼亂七八糟的對面的女孩看過來。,看過來。這裡的表演很精彩等等諸類。
不過在這個略帶曖意的春夜中,一切都沉寂了。那邊男生的公寓樓跟這邊的女生公寓樓一樣,漆黑方正的輪廓,只有幾片窗戶還在透著光。好像一片片懸掛在空中的牌一樣。
林紫紋方才正是寫完了稿子。那還是自已參加中日大學生圍棋戰的回憶錄。其實它已經變成了一部三萬多字。分四次在心願報上連載的作品。反響很好,林紫紋在心願的論壇中發現絕大部份大學生對自已的回憶錄持讚賞與肯定態度。其中自然不泛許多溢美之語。
林紫紋寫完當周應繳的稿子後,也會跑到論壇上去看看,心中感動也有。一絲絲自豪之情也有的。
她也發現了這麼一個現象,自已在校園中越來越有名了。寧欣的影子已經完全從她生活中淡去,沒有人再議論到那一個女生。大家都是用林紫紋這個名字來稱呼著自已。當然也有些吃驚地發現自已不少資料也是溜到網上去了,當然是真假雜亂。兼而有之。
她也去看了些無聊之輩搞的所謂校園XX榜。不由好笑也好氣地發現自已很多時候都在相當高的位置。用黃盈的話來說,紫紋姐姐就快要有自已的親衛團了。林紫紋對這日漫中低俗的情節感到啞口。
如果紫紋姐姐當初肯答應做那電視劇的女主角。那麼現在心願第一女名人她必定是跑不了。沈雪覺得很可惜。
林紫紋今夜的煩惱也有這一份,那天自已去了拍攝現場,看到了姚清瑩突然的發作。
當天晚上,宋鸝來找自已,聽她語外之意仿是打算將自已推出去,中途換將。由自已接替姚清瑩成為女主角,因為姚清瑩那天的失控令於悅內心很是不滿。雖然在對方不住道歉下,於悅忍了下來。
不知對方是自已的意思,還是出于于悅的意思。林紫紋還是拒絕了。她還是抱定一個念頭,絕不出頭。她甚至有這麼一個想法,這是假的,其實是真正的為了壓抑下姚清瑩的驕氣。
第三件煩惱事是最讓她揪心的,她與怡心離開已經是有快兩個月了。不過消息一直不通,電話不通,信件無蹤。怡心過得怎麼樣了,她也只能那天從漢密爾頓先生口中側面瞭解一些。
好些日子,她前去茉莉學院拜訪對方,失望地發現這個熱情的美國人更喜歡與她說艾伯特先生和安德魯兩位大人物,對於琳達小姐則是言焉不詳。林紫紋估計他對這位小姐知道是少之又少。
第四件事她的校園代理工作發現出了障礙,在心願中,她推行得相當順利,這是因為她為人謹慎,還有風采個人魅力的關係。不過其它的塬上代理人則是並非都如她這麼順當。有兩個塬上學院的代理人明顯的不稱職,兩個月來工作業務成績一直在下降,秦主管在上一周的業務匯報中委婉地向她指了出來。語詞雖是溫和,不過意思卻不打折扣:林紫紋必須力爭在這個月中旬將業績扭轉過來。林麗人第一次面臨作為領導者必須面對的困難。
第五件件事就是關於後天將會有一個加拿大的訪問團來到心願。這支訪問團來自魁北克省蒙物利爾市路易十二國王鎮的莫尼克學院。後者是心願在國際上的友好學校與姐妹學院。這兩家籍籍無名,同樣是民辦的學院互相承認學歷,林紫紋還在校園的廣告牆上看過有關這家學院的介紹。莫尼克學院從照片上看,是一個很美麗,花樹蔥鬱的學院,擁有三千名學生。(這可是不同中國那民辦高校的龐大規模)。由於互相承認學歷的關係。因此莫尼克學院開通了心願學院留學的路徑。
每年可以有五十名額,由心願學生直接留學加拿大。當然條件是互惠的,心願學院相應在也會在每年能接受五十名莫尼克的留學生。只是結為姐妹學校這麼多年來,還沒有一個加拿大學生過來。倒是心願學院到加拿大留學的人不少。
她在今天晚上就是被楚笑顏通知。自已成為迎接代表團的學生代表之一,不用上課。
當然她自信與外國人打交道自已不會怯場,並且口頭英語也是能過得去的。本來這是一件不算苦的差事,並且在許多人眼中,是一種特殊與優秀的象徵,值得驕傲。
然而一旦跟許多事一起到來。就是足以令人心煩意亂了。林紫紋並不是一個聖人哪。現在麗人爸爸正在這濕潤,暖和,又是溫馨的春夜中煩惱著。
華麗的分割線
雨將夜色洗得淡了,街頭巷尾閃著輕盈的水光。寧堪下班回來,打開了一把傘,
天氣漸漸變得暖和了,於是不用再穿臃腫難看的衣服。這令寧堪感到很愉快,雖然變成男身有一段不短的時間了,他也漸漸適應了男性的生活。儘管在洗澡時他還是閉著眼睛的,並且一如既往地對苗條情有獨鍾,他現在堅持每天只吃二頓飯,怕發胖。
雨水洗去了他心上的煩惱。現在他情況比幾周前大為好轉。肖薇小姐遇上了死心塌地的追求者,那是一個戴著眼鏡的白領,每天淮時到酒樓來就餐。堅持要肖小姐的招待,出手也大方。
有這麼一個勇於做擋箭牌的兄台。寧堪先生不勝快樂。當然如君所願,每次都是讓肖小姐來招待這位客人。有天不來,他就是覺得這一天難過。所幸的他基本天天都來。於是寧閣下就是天天心中快樂地吐氣。
打傘出門前,他忽然眼前晃過肖薇那哀怨幽微的眼神,不由心中格登了下。
我這樣做。強迫她去面對一個自已並不喜歡的人。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呢??他莫名地想著。
我這樣做,對得起她麼,她畢竟是對自已動了真情的。
這麼漂亮一個女生讓人拒絕了,會是傷心的吧。他那喜悅的心情變得無蹤了,並且有些沉重起來。不過自然地向下邁出一階,讓細雨撲了下面後。他馬上打了個冷戰。
天吶,自已在胡思亂想些什麼,那個女生喜歡上自已鐵定是無緣的。現在寧堪我只想獨身一人,不愛男的。不愛女的。我可是做不來林紫紋,能與張小姐脈脈含情啊。並且在當張小姐回美國後,還能天天相念。情絲不斷。大有人若分離愛不分。只有心更思的份兒。
寧堪一邊給自已警告,一邊快步走了酒樓的走階。他現在搬到了員工的宿舍去住。地方不遠。就是在兩條街外。
不過在穿過細雨紛飛的街道時,他發現了一個熟人。一個老熟人。一個讓自已見到背影就要抓狂立時要遁人的魔女。不過現在這個小魔女好像被拔了爪子的貓兒一樣。因為她正伏在小巷牆上在嚶嚶在哭著。
雨水已經將她衣服全浸濕了。不過這個小丫頭完全沒有察覺的樣子,還是忘情地伏在牆上,頭埋在雙手間,哭聲從其中流了出來。
寧堪的心情由擔心變為了好奇,然後又迅速變成了快樂。呵呵。你這個小丫頭居然也有今天,你不是一向很囂張很霸道的麼,怎麼也有人給你吃憋的時候,嗚嗚嗚,哭得好傷心是不是。哼,報應。
寧先生心頭大笑,躡手躡足就想輕行悄遁。嗯,痛快是痛快了,不過不能給這個小魔女見到,不然她一旦見到自已,自已可又一番死去活來了。前次她綁架自已卻與不良少年打架。自已三魂掉了二魂半的教訓要記住。
哭,哭多些。哭死好了。他樂呵呵地想著。
快快樂樂地行出幾步後。寧堪停下腳步,歎了口氣,又是走了回來。
說到底。自已雖然討厭這個給自已造成無數惡作劇的女孩子,不過還不算恨吧。再說自已讓一個小女生在這裡流淚水挨雨淋也是於心不忍,即使她平日給自已造成了許多麻煩。再說現在的寧堪也不是以前的那個目無餘子的寧欣的,經過一番生死轉變後,他的人生觀已是變化了許多,變得包容和理解起別人來。
這不過是一個因無人管教而野性十足的小丫頭罷了。算了,大丈夫不與小女子計較!!
他自我安慰地想著。再說他心中也未必沒有施恩於這個小野貓,然後寄希望於她感恩日後少與自已為難的心理。
將雨傘蓋在凌小蝶頭上。他清了清嗓子。
「別哭了,在這裡淋雨一點也不好!!」。他盡量想將聲音放溫和些。畢竟是想與這個小丫頭化干戈為玉帛,再加上自已實在不是她對手,放下身段是沒有錯的。
「嗯!!」。淚眼朦朧的凌小蝶抬起頭來。拭了一會眼淚,才發現眼前的人是誰,如果換了平日,她肯定會嘿嘿笑著一手揪過來。不過現在她滿身心都是悲傷。以至於完全沒有了平日作威的心情了。
「走吧。你家在那裡,我送你回家!!」。寧堪決定好人做到底。不過這觸及了凌小蝶的悲苦處,於是她又是伏在牆上抽抽泣泣起來。「我不回。我不回。那不是我的家。」
「是又與爸爸鬧矛盾了吧??」。寧堪從林紫紋口中隱約聽說過這個小丫頭的家中事。
「嗯,」凌小蝶又抽泣泣道。
「這個……」寧堪沒有話說了。他自我感覺自已沒有林紫紋那種威望,能讓這個小丫頭乖乖聽話。再說若再向裡面打聽她雨夜出奔的原因,萬一這小丫頭敏感之外。反面怎麼辦。
不過總不能在這雨夜中停下去罷,寧堪感到頭昏眼睏。還有水汽慢慢地浸透了自已的內衣。
一時脫口而出:「先到我的住處稍息下躲下雨怎麼樣。」。這句話才一出口。寧堪就想掌自已的嘴巴,心中駭然想著。
天,我真的瘋了不成。居然說出這句話來。我一定是神經短路。
「好的!!」。凌小蝶低聲低氣地說。
寧堪沒有話說了。他不敢再作他議。只有小心翼翼地撐著傘,注意地不讓雨淋到這個小丫頭身上去。在他看來,這個現在顯得神蔞氣縮的野貓現在正處於某種要發洩的狀態中。是萬萬不能驚擾的。傘小,那麼寧可自已被淋了半邊身,也不能刺激到她了。
寧堪心中叫苦不疊。我這可是把瘟神請回家來。自已壽星公吃砒霜,嫌命長了。
兩人一直無語,到最後來到寧堪住下的宿舍處,那是一座四合院式的四幢樓。寧堪就是住在正面的一座。收起雨傘後。寧堪打了個冷戰。半邊身子濕透了。滋味可不好受。
站在第一層樓的樓梯口處,「你還上去嗎??」。寧堪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道。其實他心中大呼,你莫上來最好。祖宗三十六代。耶酥佛祖。玉皇大帝。三清上人。再加聖人古賢,保佑弟子。切勿讓這個小丫頭進自已的房間。
「當然。」希望被擊得粉碎。寧堪心中要尖叫了。
「那麼我帶你上去吧??」。他有氣無力地說。就是率身向上先走。
凌小蝶神氣屈郁在跟在他身後,注意到他半邊濕透的身子,每向上走一步。那雨水就是向階下灑下了一線。她面色有些驚詫,又瞅了下這背對著自已,一直被自已捉弄取樂的年輕男子。
原來紫紋姐姐說得不錯,他也不是那麼壞的人!!
她默默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