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回到校內,林紫紋和黃盈發現居然有一個她們意想不到的人等在她們的公寓樓外。雖說女生宿舍樓外等人的男生總是不會少的,林紫紋就看到在公寓樓前的走道中站著或走動的男生至少有十個。但是那個男生站在他們那裡總是顯得醒目,給人以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事實上在附近進出的女生們很少有不注意到他的。雖說他站那個地方不顯眼,是在一株長著細碎圓葉子的樹下,樹葉枝條已是掩了他的半邊身子。
可以這麼說,正是因為他站在那裡,使那個本來不顯眼的角落也變成一個焦點了。他本來是諸事不理,顯得心事重重,只是手中攥著一根樹枝,怔然想著什麼的。但是一見到林紫紋,他馬上容光渙發了,精神也為之一振,那本來寫滿焦灼與不安的面上也浮起了笑意。他鬆開手,讓那枝綠葉自然舒展回去。然後就向林紫紋走了過來。
「紫紋」他開口叫道。
林紫紋的心一下子卻提起來了。她當然認得出這個人是誰,不單是她,黃盈也是對他印象深深。管中流啊。他怎麼又出現在自已面前了。林紫紋與黃盈面面相覷。但是他卻開始對三個人客氣進行問候了。然後他說「紫紋,本來我想到教室找你的,不過我居然來遲了。所以只好在樓下等你了,應該沒打擾到你吧」
「沒有「林紫紋答道。她現在覺得心有點亂了。「不知管先生找我有什麼事」她把管先生這三個字咬聲緊了些。
管中流面上閃過一絲黯然,但是他很就恢復了過來。「請問你是否有空,抽出些少少時間來能讓我與你說幾句話嗎,當然不會擔擱你太久的」。事實上他的聲音中有著一種祈求的成份,並且他將含有這種成份的目光也投向其它兩位。甄嫵人不說話。而黃盈卻不知怎地心軟了,她雖不說,但是那種瞧向林紫紋的眼神卻表明了這一點:不如就見見他,聽聽他說些什麼吧。
只是林紫紋還有其它抉擇嗎。她當然可以滿不在乎像上次那樣冷靜地平靜如湖水一樣的語氣來回拒他。也可以可以當作沒聽到,什麼也沒發生,就此從他身邊擦過去——這公寓樓的門口現在距她不過四步之遙。只要走進去,管中流便可被拒於外,樓管丁叔是不允許男生進入女生的領地的。
但是她還是答應了。「好啊」。這不單單是因為管中流的目光,黃盈那種若有若無的請求,同時自已心底居然也有些隱隱約約的內疚,雖說咎不在已,但是事情卻與自已有牽涉。這一次她打算用些溫和的語調來說服這個男生。上次那種決絕無情的語氣自已現在想起來也覺得未免有些過分了。——她當然不能說出自已的苦衷,但是她將盡力去打消這個男生的癡念。
「到樓後面可以嗎??」她提議說。樓後面是一塊可愛的綠地,種植滿了竹子和青樹,裡面是有蜿延的小道。「那當然可以」管中流說道。
於是兩個人開始踏過草地,向樓後面那塊小天地走去。林紫紋心煩意亂。她沒注意身邊的人,卻是滿心裝著剛才離開時那公寓樓附近諸人的面色。甄嫵人是面無表情,黃盈則是似有些擔心,又有些緊張不安。一些男生是一直盯著兩人看。而女生們則在竊竊私語。並不止本樓的女生,還包括附近公寓樓內的女生,她們一直打開著窗子看著呢,管中流做的好事,他只要在那裡任意一站,就會有不少女生注意到這個石破天驚的事實——可以想像,單單這麼就足夠為一些好言女生增添不少談資了,並且還不知會在今後傳出多少流言誹語來。自已可是一心指望安安定定,不動人言地讀完這個大學的啊。
兩個人進入那片綠色之中,中午的太陽照得竹子的尖葉上星星點點,像最是月明星朗那些春夜裡那村頭的小溪般。林紫紋在前,管中流在後,兩人不言不語行了一段路後,在一個小道的轉拐處,林紫紋止下了腳步,「可以說了嗎」她柔聲說。管中流凝視著她的秋水明眸,過了一會,他才低聲說「紫紋,你可以陪我走完這一段路嗎,那時候我才說,可以嗎??」
林紫紋怎麼能拒絕他呢。「好的」她低聲說。一種錯亂荒謬的感覺就在她心底最深處冒起,只是這一股東西卻偏又顯得那麼理正義順,更使她苦笑不已。於是她也只好在前面隨路而行,管中流也在她身後如影子一樣地跟隨。只是兩人都沒有說話,沒有說一個字。這又算什麼呢,她已是可以聽到從頭頂上傳來的細細碎語了。自已心亂挑選這個地方分明是錯了。想來現在公寓樓中的女生想是全擁擠在三四層樓窗前,一邊將兩人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並就現場進行評論猜測了罷。
終於這條小路走到了盡頭了,望見那處平坦磚地上的石桌方幾。她卻是暗裡鬆了口氣,也許她能很明智地辦妥世間最難解決的事情,但是關於這些聯繫到自已情感的問題,她也不比任一個人高明多少。她最多也只能盡量不形於面色而已。
「說吧」她轉過身來,對管中流說。管中流卻是出神地回顧著那片已退到身後面的綠色。「原來單單和你一起無聲無息地散步也是這麼美好」他眷戀的,依依不捨的說。然後他就將面轉向林紫紋「可惜它太短了,是不是,以至於我現地記憶中還是一片朦朧。」
「紫紋」他低聲叫喚著。
紫紋不由自主就應了一聲。
「我會永遠忘不了這個中午;這短短的三分鐘的」他平靜的道。「這是我給你的」他從衣袋中摸出一個信封。林紫紋接了過來,手指的觸覺告訴她,裡面裝了幾葉紙。
「我所要說的話全在裡面了」管中流此是已完全恢復了寧靜與從容。「假如你願意的話,你現在就可以打開來看了」
「我回去再看它」林紫紋答道。
「那也是由你」他彬彬有禮的說。
然後他就轉身不慌不忙離開了。林紫紋望著他那筆直的背影,又看看手上這封未封口的,輕如無兩的信。在這一時,寂寞與無奈如潮水般從心中湧出,迅速淹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