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召我進宮去了兩次,德貴妃還在坐月子,所以並未與她碰面。每次進宮,我都準備一批禮物送給各宮娘娘,德貴妃那裡我送去了一批「天錦繡」出品的卡通娃娃。太后在御花園裡賞芙蓉,見了我,笑道:「你這丫頭,本宮不宣你,你就不記得來看本宮。」
「臣妾惶恐。」我笑。深宮中的女人,可憐又寂寞。太后拖起我的手,笑道:「聽說你有喜了?身子可好?」
「謝娘娘關心,臣妾很好。」我的臉有些發燙。太后笑著點頭:「雲家後繼有人,永樂侯這下可安心了。」
我不知道太后這話有什麼玄機,不敢隨便答應,只得一笑置之。隨後給太后講完了西遊記的大結局,太后聽後神往道:「那無心無情的石猴子,也算修成正果了。」
「誰說孫猴子無情?」我笑道,「沒準那石猴子還是個情種呢。」
「哦?」太后一臉趣味,「此話怎講?」
「太后,這石猴子的故事可多了,你且把《西遊記》當個正傳來聽,可想聽聽歪傳?」我笑道,「臣妾這裡有個故事,講的就是孫猴子的情史。」
見太后來了興趣,我順口將今何在的《悟空傳》講出來,《西遊記》勝在情節曲折和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悟空傳》勝在有情,對女人來說,只怕更易打動人心。太后果然聽得津津有味,講到動情處,還忍不住紅了眼圈兒,弄得我都不敢往下講,反倒是她一再催促。末了,長歎道:「沒想到孫猴子還有這段過往。」
「太后也別太當真了,不過是老百姓們杜撰的故事,聽聽笑笑就過去了。」我趕緊道,正說著,見到皇帝從園子那邊過來,身後還跟著蔚相。見我們坐在花園裡,兩人過來給太后請了安,太后笑道:「蔚相是去看德貴妃麼?」
蔚相抬眼看了看我,笑道:「回太后,正是。」
皇帝笑道:「母后,你也說說蔚相,德貴妃生產完,按例是可以讓家人進宮探望的,朕今兒說讓她父兄都來看看他,蔚相就是不同意,說既然當初把那忤逆子趕出門,就絕不會再讓他進家門,他沒這兒子,德貴妃也沒這哥哥,真是固執。」
太后笑盈盈地看著蔚相道:「父子倆哪有隔夜仇?蔚相的公子被趕出家門也有兩年了吧?蔚相的氣還沒有消麼?當初那事兒本宮也聽說過,也不能全怪蔚公子,蔚相就忍心讓兒子一直流浪在外麼?」
「太后,那忤逆子不忠不孝,我當沒生過這個兒子。」蔚相一臉大義凜然,「臣心意已決,太后與皇上也不用替他說好話。」
他語氣堅決,皇帝和太后也不好再勸。只有我在心裡冷笑,他當然不敢讓蔚家大哥進宮了,要是被蔚家大哥發現德貴妃是采凝假扮的,他還怎麼裝下去?
「既如此,你就去看看德貴妃吧,朕在這裡陪陪母后。」皇帝坐到太后旁邊,蔚相看了我一眼,告辭走了。皇帝見他走得遠了,才輕輕地哼了一聲:「老頑固!」
太后笑了笑,對皇帝道:「皇兒跟他計較什麼,不如來聽葉兒講故事。」
「哦?」皇帝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榮華夫人今兒又講了什麼好故事?」
「今兒葉兒講了個孫悟空的愛情故事,很感人呢。」太后笑道,轉頭看我,「葉兒,給皇上也講講。」
汗!還要講一次?跟皇帝講愛情故事,感覺怪怪的。我尷尬地笑道:「太后,皇上是一國之君,對這種故事恐怕沒什麼興趣。」
「哦?那你覺得朕應該對什麼故事有興趣?」皇帝靜靜地看我,「就講你認為朕會感興趣的來聽。」
就知道他愛刁難人的性子沒改。我想了想,笑道:「不如我講一個青天大老爺的傳奇故事給太后和皇上聽如何?」
見他們不反對,我徑直道:「從前,有個國家叫宋國,這個國家有個清官名喚包拯,為官清廉、鐵面無私,人稱包青天……」我繪聲繪色地講了幾個包丞斷案的故事,太后和皇帝倒是聽得專注,聽我講完,太后眼中帶上一絲複雜的神色,感觸道:「皇兒,若我朝也有此賢臣,實乃國之大幸。」
皇帝淡淡一笑:「聽你講了幾個段子,無非只用到了狗頭鍘和虎頭鍘,想必這青天的龍頭鍘不過是擺擺樣子。」
我微笑不語,不是做樣子,只是我沒有把大名鼎鼎的《鍘美案》和《狸貓換太子》講出來罷了,這些涉及到皇權被侵犯的故事,怕講出來惹眼前這兩位皇家人不高興。
皇帝見我不反駁他的話,想是覺得無趣,起身道:「母后,兒臣還有些政事要處理,兒臣告退。」
見他走了,我也跟太后告辭。在路上就想著這太后有事沒事兒就把我召進宮講故事,看來得給她找點其它事情做,轉移她的興趣,別整天把心思花在我身上。出了御花園,沒走多遠,迎面走過來一個男子,錦袍華服,面如冠玉,我趕緊欠身行禮:「見過九王爺。」
來人正是皇帝的弟弟,九王爺君千翌。我一年多前在超級花魁大賽上見過幾面,上次去他府與找蔚家大哥,也與九爺見過一面,這個男人待人謙和有禮,喜歡鑽研佛經,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不過,因為有了蔚家大哥行刺皇帝的事件,我總有一種感覺,這個男人未必像他表現的那麼平和淡然。我本以為紅葉出了倚紅樓,既與蔚家大哥無緣,定會與他發生一點什麼的,沒想到後來聽蔚家大哥說,紅葉早已經離開京城,不知道去了何處。
「榮華夫人免禮。」他虛扶一把,笑道,「夫人進宮來看太后麼?」
點頭應道,覺得再無話說,「妾身告辭。」
「夫人且慢。」他笑了笑,道:「聽說蔚相前幾日邀夫人與雲世子去府上作客?
我怔了怔:「是。」
「嗯……」他微微一笑,「蔚相看來很看重賢伉儷。」
我不清楚他的意圖,不好多言,他見我不語,笑道:「夫人與彤楓兄是結義兄妹,有機會不妨在蔚相面前美言幾句,讓他父子和解。」
「九爺太看得起妾身了。」我淡淡地笑道,「這是蔚大哥的意思麼?」
蔚家大哥絕不會讓他來跟我說這些話,這位九爺為何要攬這事兒上身?九王爺笑道:「彤楓兄不會說這些話的,不過本王看得出,他很想進宮看望德貴妃。」
「今兒皇上和太后為蔚大哥說情,相爺都一口回絕了。」我微微一笑,「莫非九爺認為我們夫婦的面子比皇上和太后還要大?」
他聞言甚是驚訝,我欠身告辭:「一切順其然吧,事情總會有解決的一天。妾身不打擾王爺了,先行告辭。」
回府便徑直去了書房,畫了一套麻將圖紙,讓人拿去找工匠盡快做出來。雲崢好奇地道:「你又搗鼓了什麼稀奇玩藝兒?」
「這東西叫麻將。」我笑道,「是做來送給太后玩的,等她迷上這個,就不會經常宣我進宮去給她講故事了。」說著,接著開始寫麻將的玩法。
「別人做夢都想巴結太后,就你不當回事兒。」雲崢笑道。我皺了皺鼻子,笑道:「我寧可在家陪你。」
雲崢溫柔地笑了。
果不其然,太后隔了幾日,又宣我進宮,但這次,不光是宣我一個人,皇上同時還宣了雲崢。不知道皇上為何宣雲崢,我一路上都忐忑不安。進宮後我去了太后的懿寧宮,雲崢被帶去了御書房。太后果然被我帶去的麻將迷住了,欣喜不己。我在太后宮裡一直心神不寧,連教太后打麻將都有些走神,太后喚了我兩聲,我才回過神來,太后嗔道:「葉兒,你可是不耐煩陪我這老太婆?」
「冤枉太后,臣妾求都求不來呢。」我趕緊賠笑道,想了想,小聲道,「太后,皇上今兒為什麼要宣召雲崢呀?」
太后抿著嘴,似笑非笑地道:「我道你怎麼心在不焉,原來掛著雲世子。」
「太后……」我的臉燙起來,太后摸起一塊牌,笑道:「放心吧,是好事兒,我前兩日聽皇上說,雲世子滿腹才華,在京裡閒著,是浪費人才,要給他個事兒做。」
我吃了一驚,急忙道:「太后,雲崢身體不好,朝堂的事兒,恐怕難以勝任……」
「這個皇上自有分寸。」太后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我知道你心疼夫君,可皇上有皇上想法,朝上的事兒我們不要去理。咦,這樣子是不是已經糊了?」
「是,這樣叫做七對。」我見太后的樣子,知道再說也沒用,只得作罷。好不容易等到雲崢見完皇帝來接我,我見雲崢一臉平靜,在宮裡也不好細問,等到上了馬車,心裡憋了半天的憂慮才一連串地問出來:「雲崢,皇上召你作什麼?」
「皇上收到一個密折,裡面涉及的內容太驚人,皇上想讓我幫他查查這個案子。」雲崢道。
「為什麼找你?」我急道,「他手下那麼多文武大臣,誰不可能幫他?他明知道你身子不好,你答應他了?」
「我看了折子,不答應也不行。」雲崢握著我的手,笑道,「葉兒,你別急。皇上找我,是他覺得我是最適合來查這個案子的人,倒非與我們為難。」
「為什麼?」我蹙眉道。雲崢道:「這件事牽涉的人太多太廣,皇上覺得雲家是唯一不會牽涉在那兩派關係中的,所以讓我查。」
「到底是什麼案子?」話一問出口,便覺得不妥,「呀,這個是不是不能說的?」
「不能對別人說,但可以對你說。」雲崢笑著看了我一眼,「皇上說榮華夫人聰慧機智,肚子裡又有那麼多斷案故事,不妨讓你和我一起查這個案子。」
我皺起眉,看來是我給雲崢惹麻煩了:「那到底是什麼案子?」
「有人密告,說十八年前……」雲崢看了我一眼,「太傅慕容行雲通敵叛國一案有冤情。」
又是通敵賣國?怎麼大官一犯罪都是通敵賣國?等等,十八年前?太傅?我怔了怔:「這個慕容太傅?會不會是……」
雲崢看著我,點點頭,拋出一個炸彈:「這位慕容太傅,應該就是他的父親,聽說太傅大人逃走的獨子,名叫慕容楚!」
——2007、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