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青絲 第一卷 第七章 青樓
    我到現在回想起當時月美人臉上的表情,就仍忍不住想要狂笑。她瞠圓了眼,一臉的莫

    名其妙,顯然沒有跟上我跳躍思維的節拍,結結巴巴地說:「你,你說什麼?」

    我歎了口氣,我的話不是那麼難懂吧?一個人不要老是跟著自己的節奏走,偶爾也要配

    合一下別人的節奏嘛。我搖搖頭,認真又無奈地複述了一遍:「我要吃飯,我餓了。」

    酒足飯飽。

    飯菜很精緻美味,我盡量表現得不像惡死鬼投胎,以符合蔚藍雪宰相千金的身份和知書

    識禮、嫻靜端莊的氣質,不過似乎不怎麼成功。因為坐在我餐桌對面的月美人一直面帶

    訝異的微笑審示我,眼裡不時閃過一絲有趣的光芒。

    我舔舔唇,左右望了一下,古代有沒有紙巾擦嘴?月美人見狀輕笑,善解人意地將一張

    絲絹兒遞到我面前。我以微笑傳達謝意,大方地接過來,輕輕擦拭唇角的油漬。

    「洗乾淨了再還你。」我用過絲絹,將它拿在手裡把玩,我還是覺得紙巾方便一點。絲

    絹兒是雪白的真絲,絹兒角繡了朵不知什麼花,繡工倒是十分精緻。

    「不用客氣,是月娘準備不周。」月美人也跟著客氣。

    「這是哪裡?」我望著月娘,探聽情報,實則並不指望她會真的回答我。

    「倚紅樓。」沒想到月美人倒真的回答了。

    倚紅樓?這樣的名字,最常見的是……,我心下隱隱有些預感:「青樓?」

    「青樓。」月美人回應得卻也坦然,眼神卻微微深了,望著我的眼神又多了一分審示,

    我坦然地望著她的眼神,眼裡沒有鄙視與不齒,只是一個單純的問句而已。發現這一點

    ,月美人的笑容裡多了一分耐人尋味的釋然和欣賞。

    我想我極有可能贏得她的友誼。古代的女子,社會地位極其低微,若身為青樓女子,更

    可說是命比紙薄,她們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是男人們的玩物,男人們一邊狎妓冶遊、

    選艷征歌、載妓隨波、風流快活,一邊仍將留連青樓看作是很不光彩極端齷齪的事情。

    在尋常女子眼裡,青樓是不正經的存在,青樓女子更是淫娃蕩婦。這種經過漫長積累,

    有著很強的群眾基礎的根深蒂固的歧視,最讓青樓女子敏感。我知道我表現得很好,真

    正的蔚藍雪在此刻也未必如我,因為我的坦然不是假裝的,我來自二十一世紀,多少了

    解古代青樓女子的處境,我對她們沒有歧視,只有同情。曾在網上見過一段對青樓女子

    的評論——

    生如落花,死如流水,飄如陌塵,零若浮萍,儘管有不甘屈辱的反抗,卻總擺脫不了被

    宰割玩弄的命運。李白一語道破:「以色事他人,能有幾時好?」劉希夷更是直言不諱

    :「但看古來歌舞地,唯有黃昏鳥雀悲!」難怪杜秋娘要寫下那句「有花堪折直須折,

    莫待無花空折枝」。這些被拋進社會最底層的紅顏女子,「一朝春盡紅顏老」之時,也

    就是「寂寞梧桐深院」中「夢啼妝淚紅闌干」之日。把美麗的東西毀滅給人看,這是最

    令人痛徹心骨的悲劇。

    這月美人,姿容無雙,又懷了一身高強的武功,哪裡找不到容身之處?藏身青樓,也許

    別有所圖,不過,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不為名節所累,也可算是一位奇女子。想我前世

    那個時空在「青史」留名有薛濤、蘇小小、柳如是、陳圓圓、李師師、董小宛等青樓名

    妓,那是何等的風情,哪一個不是淡秀天然、意態幽嫻、詩詞韻律、莫不通曉……,如

    今再看了眼前這位月美人,才感歎莫怪得白老前輩要寫下「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

    秋娘妒。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污」的句子。

    「他要我作什麼?」我淡淡地問,楚殤把我「丟」進青樓,只有唯一的一個可能,凌辱

    我至死方休,不過我想確定一下,那個人,是否真的變態到了這個地步,「接客?」

    月美人遲疑了一下,輕輕點點頭,望著我的欣賞目光中帶起一絲歉意。我笑了,你抱歉

    什麼?不過是替人辦事兒的角兒,我垂下睫,在腦子裡飛快地思考,如果不得不被拘禁

    在青樓,我又不想賣身,還能做什麼?

    不賣身,似乎只能賣藝了。古代的青樓女子個個要會歌舞彈唱、琴棋書畫,可是,我在

    心裡長歎一聲,我哪有什麼過人的才藝?我前世謀生的技能是平面設計,整日裡與電腦

    打交通,雖然做的是美術相關的工作,可那與「琴棋書畫」的書畫有天壤之別。我的電

    腦玩得再熟再好,在這裡仍是一無所長。棋?只會下五子棋。琴?吉他倒是從十五歲就

    開始彈,可這裡有吉他麼?

    至於歌舞彈唱……,我皺起了眉頭,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回憶起以前在晉江看過的

    穿越文,那些穿越過去的同志們哪有我這般苦惱?不管是在深宮大內還是在青樓民間,

    哪裡都能一樣玩得風生水起。那麼多現代歌曲給我都不會用,枉我在前世每次去KTV都抱

    著麥克風不放,真是折了「麥霸」的名頭。我暗自慚愧,還是廣大的人民群眾們有智慧

    ,我真是給現代人丟臉。

    「我能否只賣藝,不賣身?」有了底氣,談起條件來才有籌碼。

    「蔚姑娘,你久居深閨,不知道我們倚紅樓是京城排名第一的青樓。」月美人看來也是

    談判高手,「我們倚紅樓的姑娘,個個才藝雙絕。」言下之意,指那些大家閨秀的所謂

    才藝,未必及得上她這裡的姑娘。

    「我保證與她們的絕不相同?」我看出她並非托大,知道要說服她必需拿出讓她信服的

    證據,「我唱支曲兒你聽,可好?」

    月美人俏眉一挑,頷首同意了。

    想了一下,挑了首蔡琴的《落花流水》,頗符合青樓女子淒涼的心境。

    「我像落花隨著流水,

    隨著流水飄向人海,

    人海茫茫不知身在,

    總覺得缺少一個愛。

    我像落花隨著流水,

    隨著流水飄向人海,

    人海茫茫尋找一個愛,

    總覺得早晚費疑猜。

    我早也徘徊,

    我晚也徘徊,

    徘徊在茫茫人海,

    我歷盡風霜,

    我受盡淒寒,

    心愛的人何在。

    我像落花隨著流水,

    隨著流水飄向人海,

    人海茫茫不知身在,

    總覺得缺少一個愛。」

    我邊唱邊留意月美人的反應,果然,如我預期的一般,雙眼閃出一道道異彩,滿臉驚異

    之色。心中越發有底,更是將這首歌唱得婉轉纏綿,好在這蔚藍雪的嗓子倒也不辜負我

    的賣力演出,我前世的聲音本已不錯,哪次在KTV唱歌不博個滿堂彩?沒想到蔚藍雪的音

    色比我前世更是靚麗幾分。

    「如何?」我試探月美人的反應,其實心裡知道自己已經把她給震住了。若她還不服氣

    ,我準備再給她來一首,順便拿出前世在電信公司當過三年工會幹事的的本事,給她編

    排幾套她絕對沒有見過的現代舞,徹底把她震趴。

    「太精彩了。」月美人真心讚歎,「這詞曲兒是蔚姑娘作的?」

    「見笑了!」我要保命,也顧不得剽竊不剽竊這樣的道德問題了。

    「世人都道蔚姑娘知書識禮、嫻靜端雅,沒想到姑娘還是一位才女。」月美人像發現新

    大陸一般雙眼放光。

    我趕緊打住她的馬屁,再這樣拍下去,我這心裡有鬼的人都要羞愧得找個地縫兒鑽了:

    「那麼,我剛才所說的賣藝不賣身……」

    「不行。」沒想到月美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剛剛明明還讚不絕口,現在一口就回絕我。

    「啊?」我完全沒想到她竟然會拒絕,頓時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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