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小廝的話讓林賽玉明白了,感情這小劉哥根本沒上京城?看著英兒瞪大眼吃驚的樣子,林賽玉忙拉過她囑咐,說不許老夫人知道,仔細老夫人身子頂不住,英兒一向對這個與自己同齡,家裡有錢有地,卻不嬌氣的夫人崇拜萬分,說的話自然聽,林賽玉便叫她回家,讓告訴劉氏自己去城裡採買物什,才叫個佃戶推車,跟著小廝忙忙的往城裡去了。
進了城直奔南向街的茶樓,那裡茶樓許多家,直走到最裡面一個小門面的才是,還沒上樓,就聽樓上有人喚她名字,抬頭一看正是劉小虎。
「小官人怎的回來了?」佃戶揉著眼道。
林賽玉隨口應了句,讓小廝帶他去喫茶,自己忙忙的走上樓去,看見劉小虎坐在椅子上望著她嘻嘻笑。
「你是沒考中還是就沒進考場?」林賽玉扯過椅子坐在他對面,瞪眼問道。
劉小虎嘿嘿笑道:「進了進了,只是沒考中。」
林賽玉笑著斜了他一眼,道:「你倒聰明知道寫封假信!」
「我這不是怕說了實話嚇到娘。」劉小虎說著自己吃了杯茶,一面倒了杯遞與林賽玉,問些家中的事,林賽玉一一給他說了,又說水稻的長勢,菜的收成,聽的劉小虎點頭笑了。
「我從京城回這裡的路上,就聽到咱們家的名聲了,人人都說菜長得好吃的香,與別個不同。」說著站起來沖林賽玉施個諾,「有勞娘子了。」
林賽玉紅著臉笑了,一面又皺起眉道:「你待怎麼辦?難道一直這麼騙下去?」
劉小虎早已想到對策,站著走了幾步道:「我算著總不能連州試也不過就回去,再過一段,我就托人稱病,少不了你接我回來,那時娘只能怪咱命不逢時,好歹留著希望待三年後再考,也不至於氣病了。」
林賽玉笑了,虧著孩子知道想個法子,問道:「那如今你就一直在城裡待著?」
劉小虎聽了便一撫掌道:「我正有個打算,要與娘子商量。」
林賽玉只要一聽他叫娘子,臉就紅,少不得低了頭,聽劉小虎接著說道:「咱們家以後自是要種地,我正好趁這個機會四處走走,看看有什麼好種子,娘子,你可捨得?」
林賽玉聽他一說,立刻來了精神,卻沒料到他最後來了這一句,登時臉緋紅,啐了一口低聲道:「哪個捨不得你!」
劉小虎便嘿嘿笑了,心裡想著這話不知怎麼就脫口而出了,說了也有些羞意,再看林賽玉低著頭滿臉通紅,眼角似笑非笑,真是個羞怯怯的動人,他與林賽玉結識以來,知道她不是醜的嚇人,日常也就沒注意過她的打扮模樣,今個倒是頭一遭見她此種風情,一時間不由看楞了。
林賽玉聽他半晌不語,詫異的抬頭瞧見劉小虎呆望著自己,難道自己如今的皮囊也能讓人看得入迷?林賽玉照鏡子的時候屈指可數,說起來也不識得自己的模樣,這樣一想出了神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臉,手指觸面驚醒過來,伸手在劉小虎頭上一彈,轉移話題道:「我正有一事要請教你。」
劉小虎回過神,坐下來洗耳恭聽,林賽玉便將水稻前一段的症狀講了,有心考考這個孩子可知道稻瘟,劉小虎聽了便皺眉道:「幸好是初期,你撥了病秧做得很好,我記得父親當年說只要初期及時現,此病倒無妨,只怕現不及時,勢必造成大災。」
林賽玉讚許的點點頭,看劉小虎依舊皺眉思索,便說道:「拔了病秧畢竟損失過大,可有防治之法?」
如同書癡見了書一般,此時劉小虎精神煥,來回踱了幾步,口中唸唸道:「倒也不是沒有,只是沒試過。」
林賽玉的確有些意外了,只怕現在江南慣於種稻的老農們也不一定曉得辦法,這個生長於北方沒出過門的少年竟然知道?便說道:「我估計此病少不得還得再犯,你且說個法子,我回去試試。」
劉小虎便站在桌案前思索半日,慢慢說道:「且試試也好,娘子,你回去備些草木灰,硫磺粉活在一起,撒於稻葉面,也許管用。」
林賽玉已是張大嘴巴,按捺不住驚喜,站起來一掌排在劉小虎背上,笑道:「孺子可教!」
劉小虎被她拍的只咳嗽,不解的問道:「什麼?」
林賽玉因為失態有些訕訕的,忙用話帶過,二人商量一番行程,眼看天色不早,劉小虎怕劉氏擔心催促林賽玉回去。
「吳越之地近海,定有許多新奇作物,你這一趟要多多留意,海外帶來的能吃的物什。」林賽玉想到大宋海運達,許多農作物正是在宋元兩朝傳入,或許時間更早只是無人現而已,如果能提早現進行種植推廣,那可是一件大大功德的事,尤其是能填飽肚子的高產量耐饑之物,例如土豆紅薯以及玉米,想到這裡林賽玉只覺得渾身火熱。
劉小虎點頭應了,說道:「我也正有此意,我聽父親大人說過,海外有許多異於我朝的作物,如能引進普及,將惠澤民眾,他當年也有意跟船出海,無奈父母在不遠遊。」說到這裡,他的興致更高,幾乎迫不及待的要出,看到林賽玉關切的眼神,心中一暖回身握住她的手道,「娘子,若不是有你照顧娘,我只怕遲遲無此機會。」
林賽玉立刻又羞紅了臉,想要抽回手,卻又有些捨不得,被那一句一句的娘子喚的突然意識到,此人是她的夫,是她在這裡將要相伴一生的人,抬頭看著這張俊秀的臉,這個人是她自己選的,也是她喜歡的吧?於是伸手回握住他,道:「二郎,你放心,家裡有我,你一路小心,早去早回,只是別為了讓娘安心,自己在外受苦,娘若知道也是會難過的。」
劉小虎點點頭,遲疑一下,伸手攬住她,二人靜靜相依片刻,看日光漸斜,不得再留才送林賽玉下樓。
「娘子,差點忘了大事。」劉小虎又喚道,看林賽玉站定身子詢問,一笑道,「還望娘子送些錢來,無錢寸步難行啊。」
林賽玉撲哧一笑,點頭轉身而去,路上少不得叮囑佃戶幾句,只說劉小虎回來拿錢,為進京久住做準備,囑咐他不可告訴劉氏,以免擔心兒子,佃戶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笑道曉得了,只笑的林賽玉臉紅,次日又托他給劉小虎送錢不提。
劉小虎走後一個月就送了信回來,給劉氏的不過是報平安,而悄悄給林賽玉的則是說些江南見聞,劉小虎文章寫得不怎麼樣,但寫起旅遊散記倒是有聲有色,看的林賽玉躲起來偷偷笑,劉氏看了信便叫過林賽玉,商量再給兒子送些銀錢,待拿過賬本子一看,二人不由傻了眼,原來劉氏雖然管這帳,但因為林賽玉地裡買種進料很是瑣碎,也不去細管,而林賽玉有錢就花從不過問還有多少餘額,劉小虎往江南走她就給了幾十兩銀子,而其他的錢全部花在建新房子上,單三間臥房裡的三張床就花了二十幾兩,如今呈現在婆媳二人眼前的是空空的家底。
「娘,咱們還有一季白菜蘿蔔賣。」林賽玉牽強一笑。
劉氏也有些臉紅,想自己半生富貴管家,竟然會入不敷出,便道:「也怪我,原本想咱們三個人的家,沒什麼可操心的,這後可要用心管起來,媳婦,只是要難為你以後用錢麻煩些。」
林賽玉嘿嘿笑了,只說單憑娘做主,一面寬慰劉氏她們婆媳吃的只不過平常人家的飯菜,穿的也跟村人一樣,如今錢緊張也是由於蓋房子的原因,只要蓋好房子就沒什麼大開銷了。
轉眼過去一個月,天氣涼了起來,劉氏跟英兒日夜趕出裌衣,而新房子也在這時建好了,劉氏婆媳著陰陽看了吉日給新房上梁,佃戶們俱到場打下手道賀,縣城裡以翠豐樓為的許多酒樓都掛紅慶賀,送來賀禮,就連縣老爺也派人送了果盒,喜得劉氏只掉眼淚,拉著林賽玉說是兒子中舉人的光,林賽玉扭頭暗笑,卻是明白人家沖的是自己家菜地,就連縣老爺也是記得自己許諾增產水稻的事,雖然錢不寬裕,劉氏還是吩咐犒賞了匠作,並在新院子的大廳裡,擺開宴席看待來人,吃到午晌才散去。
劉氏一天操勞熬不住,不到天黑就睡去了,林賽玉帶著英兒並幾個佃戶的婆娘裡裡外外打掃一遍,直到天黑透了才進自己的屋子,這是一處三間連房,按劉氏的說法是等劉小虎高中功名,回來後給他們當臥房用的。
林賽玉踏進房內,關上門雀躍而起,前世今生加起來三十年了她終於有了一個像樣的房間了!
不大不小的小廳,桌椅錦蹬不多但擺設齊整,堂中掛著一幅山水圖,條几上擺著大香爐,看的林賽玉只咂嘴,左邊是書房,只一個書架並書案,落地擺著兩個插花大瓶,右邊是臥房,先入目的就是劉氏用十兩銀子買的描金床,只不過錢用完了,鋪蓋還都是舊的,但這足以讓林賽玉歡喜如狂,一步跳上去打個滾,多少年了,她終於住上自己親手置辦的新房了,再不用住那陰暗低矮的土坯房,這房子雖說還比不上當年她在老兒村蘇家為奴時,夫人李氏的臥房那樣精美,但對她林賽玉來說,足夠了。
摟著今日剛曬過的暖暖的被褥,林賽玉忍不住小聲哭泣,還沒哭兩聲,英兒就在外邊急急的敲門:「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快些起來。」
嚇得林賽玉顧不上摸一把臉,幾步過去打開門,見英兒也散著頭,顯然剛睡下,「怎麼了?可是老夫人……?」
英兒把頭搖的飛快,喘口氣道:「方纔幾個人來說,我沒敢告訴老夫人,咱們,咱們家的那個大棚,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