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在遙遠的鴻霞星上,居然聽到了地球上的古曲。音樂把於為的思緒帶回了地球,帶回了親人身邊。一樁樁往事,一幕幕舊影,飛在腦海中恍過,離開那熟悉的一切已經將近九年了,於為內心非常的感概。
音樂結束了,於為仍在心中回憶。見於為似乎仍然沉浸在音樂中,區雪和爺爺也不出聲。好一會,區雪爺爺才連接咳了幾聲,緩緩說道:「小鐘,聽過吧。」
「唔,區大爺,你說什麼?」老人咳嗽雖然打斷了於為的思緒,但於為似乎尚未完全回過神來。
「小鐘,我看你,應該知道這曲子吧?」區大爺道。
「嗯,算聽過吧。」於為有些模稜兩可地回答。
「那,是什麼歌?」區雪爺爺問。
「好像是古曲,是了,是《月兒彎彎照九州》吧?」於為漫不經心地道。
「月兒彎彎……,鍾老師,什麼月兒?」區雪也輕聲道。
聽區雪問,於為突然反映過來,原來這鴻霞星有兩顆天然衛星,只是一顆離星球較遠,看上去只有普通星宿大小。另外一顆與地球上的月亮差不多,鴻霞星人管它叫「天盤」,在這裡說月亮,誰也不懂的。這一下,要解釋起來話就長了,於為也不知道該怎樣說了。
一時間,出現了冷場。
於為今天到區雪家後,不小心談了許多秘密,心中直覺得不妥。早上談了簡譜和阿拉伯數字,現在又要說明什麼「月兒」,一時間,心裡直怨自己,要知道,對任何人來說,不停地說謊,特別是對與自己既無冤又無仇、自己打心裡不想傷害的人說謊話,哪怕是善意的謊話,說多了心裡都會很不安的。而可憐的於為現在正是處於這樣一種很尷尬的境地。
此時此刻,於為心裡為難,要不要如實說呢。如果如實說了,那說來話長,而且還要把自己底細透露出去,弄不好,又惹來天大的麻煩,自己現在這樣安安穩穩的不是很好嗎!如果繼續騙人,實在又不願意,特別是面對這樣一位老人。真是左右為難啊。
區雪和爺爺見於為這樣,知道他有難處,兩人這時也不好說什麼。
好一會兒,於為終於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決定還是不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好。反正假話不說也說了,算了吧,再說點假話也不嫌多,況且,應該不會傷害到她們吧。
想定主意後,於為兩眼定定地望著區雪爺爺,緩緩道:「區大爺,您老鑒諒,不是我不說,而是我心裡也沒有多大把握,因為,就是說出來也讓人覺得不可信。」
區雪爺爺聽於為重新開口,很理解地道:「小鐘,要不方便,就算了。」
「區大爺,這事說起來話長,也算是我家的一個秘密吧。」
「秘密!」區雪脫口道。
「是的。」於為望了區雪一眼,繼續道:「母親說,我婆婆她年輕時,一次參加旅遊團旅遊,結識了位奇怪的女子。因為兩人都喜歡唱歌,成了好朋友。但奇怪的是,那女子只有當婆婆和她在一起的時,才唱歌,唱了好多奇特的歌。婆婆當時記性好,許多歌的旋律都記下來了,後來傳給了我母親,我那天唱的那些歌,旋律大多來自於此。」
說到這裡,於為停了下來,端起飲料喝了一口。區雪則是一付恍然大悟的樣子。
稍頓片刻,於為繼續道:「今天這,我也聽母親哼過,叫『月兒彎彎照九州』。」
區雪道:「名字好怪啊,彎彎,照?」
於為接過區雪的話道:「是啊,以前我也想過,這個什麼彎彎的東西既然能照九個州,這個月兒一定是很大的東西,而且應該能光呢,應該是個天體吧。」
幸好於為在這裡已經呆了一些時候了,知道鴻霞星在古代也有州這樣的行政區劃,只是鴻霞星的州就遠遠不止九州了,這次他終於沒有漏嘴。
「是啊。」區雪也道。
「母親去世後,我再也沒有聽到過這曲子了。」於為道。
「小鐘,你婆婆那位朋友呢?」畢竟薑是老的辣,區雪爺爺一下問到了要點。
於為道:「婆婆離開旅遊團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那人了。」
區雪爺爺見再也問不出什麼,遂不再追問,大家又開始閒聊起來。
三人又交談了一會兒,於為覺得已經差不多了,遂開口告辭。
區雪爺爺和區雪再三挽留於為,說吃了下午飯再走,於為已經打定主義要離開嘉香城,不想再拖延,遂堅持要走。
見實在留不住,區雪爺爺只得對於為道:「好吧,小鐘,我還有點事,再耽誤你會兒。」說完,也不等於為回答,即扶著枴杖自行走出客廳。於為無奈,對區雪笑笑道:「老人家太客氣了。」
區雪道:「爺爺就這脾氣。」
等人是最無聊的,兩人只得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過了好一會兒,區雪爺爺才回來,手裡還拿著個黃色的木盒,看上去古色古香的。
區雪爺爺到於為面前,將木盒打開,從中又取出三個也是黃色的小木盒,放在於為面前的茶几上,對於為道:「小鐘,謝謝你來做客。」
於為一愣,旋即明白了。原來這鴻霞星上有個奇怪的規矩,對第一次上門的客人,主人為了表示好客,在客人離開時,主人都要送禮品的。而且最奇特的是,主人送禮品還有個講究,就是必須拿出三樣禮品,任客人挑選一樣。於為在這裡住了半年多,也知道有這個規矩。
入鄉隨俗,於為也不推辭,隨手取了靠近右手邊的小木盒,對區雪爺爺道:「謝謝!」
再三道別後,區雪開車把於為送回旅館。
於為今天介紹的東西太使人驚奇了,區雪對於為也開始有些懷疑。路上,忍不住刨根追底的問於為。於為幾次差點就把自己的秘密說出來了,但思慮再三,最後還是忍住了。
到旅館門口,區雪將車停在一張黑色的小車旁邊。區雪陪著於為一起下車進了旅館,女老闆正在陪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在談什麼,一見於為,就熱情地招呼道:「小鐘,回來了!」又轉頭對那兩人道:「你們要找的鍾老師是不是小鍾?」
於為和女老闆談話時,那兩人一直在注視於為,聽女老闆問她們,那男子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卻又道:「哦,不是,不是!」邊說邊看了那女子一眼。
於為見兩人說不是要找自己,也不理會兩人,逕直對女老闆道:「大姐,住了這麼久,打擾你了。我要走了,我去收拾收拾,過會兒來付帳。」
「你要走了,去哪裡?」女老闆有些遺憾地問道。
「去西烙城。」西烙城離嘉香城一千多里,於為並不是真的要去,不過順口說了個地方來搪塞罷了。
區雪默默地跟於為一起到於為住處收拾東西。今天,於為給區雪帶來的驚奇太多了,勾起了區雪的好奇之心。而現在於為居然說要走了,就像一個充滿懸念的故事,才聽到一半就被打斷了,區雪心中不免生出一絲遺憾。
區雪心中默默想了一陣,知道是挽留不住於為的,只得打消念頭,對於為道:「我送你去車站!」
「好的,不過又麻煩你了!」於為沒有推辭,爽快地對區雪道。
要收拾的東西並不多,就是點洗漱工具,還有幾件在嘉香城添置的衣物,收攏後就一個小包袱,一會兒就收拾完了。這點東西本來完全可以放入玉藏戒指內的,但區雪在旁邊,不方便。
結帳時,女老闆丈夫和女兒都來和於為道別。於為在她家住了半年多,大家都熟了,見於為要走,少不了道別的。特別是老闆的女兒,正是追星的年齡,知道於為歌唱得美妙後,對於為崇拜起來,現在見家裡住的這個「大明星」要走,好不遺憾。鴻霞星上的文化雖然不比地球上的差,可惜追星族們尚不知道還有請明星合影或簽名的先進玩法,否則,小姑娘如果整張與於為的合影或整個簽名什麼的,當能稍解遺憾之情,更可在同伴中大大炫耀一番。
區雪重新啟動小車,送於為去車站。於為和區雪走後,旅館門前那張黑色的小車也啟動了,不緊不慢地跟在於為她們後面。
車站很近,不一會兒就到了。人類的文明是很奇特的,有時居然會那樣的相似。這鴻霞星上也有一鍾類似於火車的交通工具,叫「長通車」,嘉香城有到西烙城的長通車,到車站後,因為於為已經說了要去西烙,所以只得去買了張到西烙的車票。
區雪一直陪著於為到了站台,於為想到區雪爺爺心中苦苦猜索的那個謎,想到老人的遺憾的樣子,心有不忍。末了,在臨上車前,於為終於還是忍不住悄悄對區雪道:「區雪,回去告訴你爺爺,外太空中,有顆行星叫地球,地球有顆天然衛星叫月亮,月兒就是月亮,就像天盤一樣。地球上也有人,你家老房子和地球的建築差不多,其他我也不知道了。」
「你怎麼知道?」區雪這下徹底驚奇了,像看怪物一樣打量著於為。
於為道:「是我母親告訴我的,別說出去,你們知道就行了。回去替我謝謝你爺爺,謝謝老人家的盛情款待。再見!」說完,隨即上車。
區雪還想追上車問於為,但車門口的服務人員見她無票,制止了她。好在知道於為的座位,區雪又連忙跑到於為座位的窗前等於為。過了一會兒,於為果然來了,區雪在車窗外急喊道:「鍾老師!鍾老師!」
這時長通車已經緩緩啟動了,區雪終於見於為的頭伸出車窗,望向自己,區雪連忙跟著長通車跑,邊跑邊向於為揮手道:「鍾老師,以後還來嗎?」
只見於為也不停地揮手,風兒斷斷續續帶來了於為的聲音:「以後……也不知道,……再見了!」
長通車度越來越快,終於消失在區雪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