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嘻嘻一笑,接過童子遞上來的蒲團在楊平的身邊坐下,然後涎著臉問楊平,「阿平,有沒有吃的,給我一點!好久沒有吃過了,嘴饞得緊!」
楊平盯著小龍說,「你連衣服都能自己取,有沒有吃的你還不知道?」
小龍聳了一下紅紅的小鼻頭說,「這個,這個總不好光著出來吧?再說,那是你的私人空間,我可不能隨便進出,對吧?」
楊平哼了一聲,幾個月不見,這小子似乎本事又長了,從他可以幻化成人形和救治秩宗陛下來看,修為至少增長了一大截,簡直就是上天送給他的免費苦力。想到這裡,嘿嘿一笑,從空間袋裡掏出一塊不知道是哪年哪月買來的肉乾說,「其他的沒有,這個吃不吃?」
小龍一見,頓時苦著臉說,「怎麼能給人家吃過期食品?人家正在長身體耶,你這樣是毒害少年兒童!」
「我呸!」楊平說著就要收回,小龍趕忙一把抓了過去說,「哎,誰叫我們命苦呢?將就著磨磨牙吧,嗯,幸好還沒有變味……」
秩宗陛下也見怪不怪,讓童兒又送上了一份點心和一盤水果。楊平是一個不愛吃點心的主,倒是那些紫紅綠三色俱全的水果看著就引人食慾,誰知道剛一動手,就見小龍小手一掃,一大盤水果全部落入他的懷中,「阿平,這就不對了,要尊老愛幼的不是?」
「我……」楊平語塞,這是一條什麼龍呀?奶奶的,簡直像極了一頭豬,除了吃就是吃,這麼久以來,還真沒有幫自己辦過什麼大事,更別說打架退敵了。
秩宗陛下呵呵一笑,又讓童兒端上來一盤,只是這盤卻和小龍搶去的那盤完全不是,有黑的,有金黃色的,還有透明的,童兒還沒有把盤子放到桌上,楊平就搶到自己的手裡,先抓起一個黑色的果子就大嚼起來。小龍也不和他搶,反而一臉鄙夷地說,「哎,沒風度,沒風度!」
他二人鬧夠了之後,秩宗陛下才說,「龍使大人,不知道對我華族有何看法?」
一見說到正事,小龍渾不知收斂,仍然在那裡大嚼,楊平用毛巾擦乾淨了滿是汁水的手,鄭重地說,「不瞞秩宗陛下,晚輩雖然才來一天,但對華族還真有些看法,只是說出來恐怕有些得罪人!」
秩宗陛下把童兒才送上來的一陶罐清水分別倒入三個杯子中,然後將盛滿清水的杯子送到楊平與小龍的面前才微笑著說,「龍使大人但講無妨!」
「哎……」楊平但是先歎了口氣,然後才說,「這怪不得你們,誰叫你們兩千年來一直生活在這麼一個好地方呢?再強悍的民族都會失去銳氣,都會腐敗,都會墮落。我現在懷疑你們到底有多少決心重新走回你們的故園!」
秩宗陛下飲了口清水說,「龍使大人所憂極是。只是我華族有一句古話,相信龍使大人也曾聽過!」
看著秩宗陛下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楊平好奇地問,「是什麼?」
小龍嘿嘿一笑搶著說,「揣而銳之,不可長保;剛極易折,潛龍勿用!」
秩宗陛下大笑,「神龍大人所言極是!」
楊平默然。瞬即他又明悟,如果華族兩千年來一直都保持著這腔熱血,恐怕早就被自己壓得崩潰了,像現在這樣子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要有一個強力的領導者登高一呼,再對內使用一點高壓手段,短時間內華族必然會凝結到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們的精神領袖秩宗陛下沒有腐敗,還保持著清醒和熱血。世間的道理很多並不像眼睛看到的那般,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單憑著簡單的表現現象永遠分辨不透世間萬物的真假與有無的。
良久之後,楊平才問,「敢問秩宗陛下,華族有幾分決心重回故園?」
秩宗陛下總是保持著一臉的微笑,卻不作答,楊平卻是一臉的奇怪,小龍一邊擦著小手一邊說,「阿平,你這人怎麼如此膠柱鼓瑟?真奇怪你的修為如何提升得這麼快的!」
楊平一臉的憤憤不平,「我又怎麼膠柱鼓瑟了?」
「那你說華族等兩千年是為了什麼?龍域等不了多少年也會消失,華族難道就沒有自己的打算?你還真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了不成?」小龍冷笑一聲說,一個小孩子滿臉的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著實讓人看著古怪,秩宗陛下端起清水細細地品嚐著,彷彿沒有看到他們的爭吵。
「老頭兒,明說吧,你們什麼時候出動?阿平就想知道這個消息,他現在惹了一身的麻煩,還等著去解決呢,偏偏又沒有供他驅使的力量,哎,真為他感到可憐!」小龍搖頭歎息著,小小的身軀罩在寬大的魔法斗蓬裡,顯得無比的滑稽。
「哼,我還沒有無能到自己的麻煩需要求助別人的時候!」楊平感覺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莫大的傷害,立即大怒,「雖然我多少打了這麼一點心思,卻還不至於如此不堪,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必須得依附於別人才行?」
「呵,怨氣不小嘛,你是不是覺得我光吃飯不辦事,心裡不舒服了?」小龍斜著眼對楊平說。
「別把自己說得那麼了不起,我只是提醒你,不要以為自己是條龍就可以看不起別人?龍有什麼了不起?我可只記得你是條豬,嘿嘿!」說完,望著奉先殿的藻井冷笑起來。
小龍卻是頗為大度,嘿嘿地笑了兩聲,也不接話,端起清水喝了一口之後說,「這水真好,哪弄的?」
「奉先殿後有一井,井水深三尺,長年不涸,也不增溢,只是每十天只可取一罐,如若多取,三月之內井中必然無水。此水飲之令人氣清神爽,有延年益壽之效!」秩宗陛下解釋道。
「原來是枯水,倒還真是難得的珍品,阿平,你且喝一口,保證你火氣全消!」小龍飲盡了杯中的水後,又給自己倒上一杯。
楊平也不知道什麼是枯水,恨恨地端起杯子一口飲盡,頓時感覺到一股冰涼的感覺向全身漫延開來,全身的濁氣彷彿都被這股子冰涼之氣給逼得從體內脫逸了出來,連腦門子都感覺有一道氣流衝冠而起,直讓他火氣全消,憤怒皆無。「果然是好水!」
「枯水倒是三不生之說,一不生浮萍苔藻,二不生魚蝦蟲蟻,三不生腐蠡之氣,是養生、煉丹、製器的上佳之水!」小龍解釋道,他的樣子倒像一個博學的智者,連秩宗陛下這個真正的智者在他面前,都只有聆聽教誨的份。
「原來是這樣!」楊平低頭一默,又打起了這水的主意,小龍見他眉頭一動便知他要幹嘛,「阿平,你想都不用想了,枯水受天地精華而生,是難得尋到的珍品。且別說你根本不懂什麼煉丹製器,即便你懂,這水也絕不能讓你浪費了!」
楊平一愕,他的確是想討要點東西,方便以後淬制飛劍時之用,哪知話未出口就被小龍給堵了回去,由不得他一陣氣餒。「無妨,如果龍使大人需要我倒可以送上一罐,枯水雖然珍貴,但每十天便可取一罐,也夠我們族內使用了!只是這水存儲相當的麻煩,稍有不慎便會消失,端的是讓人防不勝防!」說著,秩宗陛下由不得苦笑了起來。
小龍解釋道,「這可不是消失了,枯水枯水,這可是有靈氣的天地之水,稍不如意便會幹枯,一旦乾枯,倒是再難得讓它們生出來了!」
聽到這水還有這麼多門道,楊平苦笑道,「如此麻煩不要算了!」
三人又聊了一會之後,秩宗陛下引導著楊平與小龍到偏殿用膳。楊平一直好奇秩宗陛下是如何行走的,他的周圍也不見有輪椅一類的機關存在,此時一見,才知道秩宗陛下竟然是凌空飛行前進,渾身上下,卻感覺不到一丁點的法術波動。這時,他才知道這位秩宗陛下至少也是元嬰期以上的高手,要不然絕對修不到『羽化』的境界。但凡修真者,必須要到了元嬰大成之後,體內後天雜質完全排出,才可輕若鴻羽,可不借任何外力,凌空飛行。
到了偏殿之後,竟見有很多的侍者。原來以為這奉先殿只有秩宗陛下與一個童子在的,哪知道竟然還有這麼多的侍者,而且從他們的氣勢來看,竟然都是高手,最為甚者已經達到了金丹期,也就是大陸上大魔導師的境界,委實是一股了不起的力量。
見秩宗陛下帶著楊平他們一進來,侍者全都躬身行禮,「見過龍使大人!」他們並不認識小龍,自然無須向個小孩兒行禮了。
楊平苦笑著還了一禮對秩宗陛下說,「華族果然藏龍臥虎,奉先殿的侍者都有如此水平,我倒是小看了!」
秩宗陛下什麼都沒有說,微微一笑,招呼著楊平與小龍入座。宴席一開,楊平才知道這些侍者並不是專門來侍奉宴席的,卻是在那裡演習音樂,黃鐘大呂,蕭箏箜篌,悠揚而起,似乎在講述著一段往事。
楊平對於音樂一道同樣不甚明瞭,聽了半天都不知所以然,便問,「秩宗陛下,這可是講的故事麼?」
「是的,是華族從九龍帝國覆滅之後,分裂為五大帝國開始的一段史實,一直講到我們全部遷徒到龍域!」說完,秩宗陛下的眼中難得地閃過一絲憂傷。
楊平心中一動,便問,「秩宗陛下,晚輩一直想不明白,當年華族強大如斯,就算分裂在五大帝國也不至於抵抗不了魔族的進攻,為何最後竟然被魔族滅族了呢?」
此時音樂越發的淒涼和悲壯,似乎正講述到一段讓人永生難忘的歷史,而那段歷史必然承載著數不清的血淚與犧牲。秩宗陛下並不飲酒,只是吃些清淡的素食,經過短暫的失神之後,他說,「沒有什麼想不明白的,說白了就是我們自取滅亡!」然後,悲哀地一笑,「當時我們華族的確是大陸最強大的種族,統治的地域也是最為廣大的,剛達高原都被我們劃入了統治範圍之內,與西陸國家之間的戰爭也是一觸及發。內部之間的政治鬥爭永遠都沒有停息過,哪個國家都想一統華族,重現當年九龍帝國的風采。而此時,魔族突然進攻,或許就被某些人認為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契機,不但不全力抵抗,反而還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內鬥,等大家認識到魔族的強大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簡單的一段話直接就道盡了政治鬥爭所帶來的可怕後果,為了丁點的政治利益,族群內互相勾心鬥角,不至對方於死地絕不罷休,為的就是換取名義上的大一統局面,可惜到頭來呢?非但沒有大一統出現,反而還被滅族了,五億多人哪,三十多年間,最後被殺得只剩下幾十萬人,多麼可怕的後果呀!華族人一向自詡擁有大陸最燦爛的文明,擁有大陸最先進的政治系統,更具有最為豐富的政治鬥爭經驗,而這些帶給他們的卻是整個民族的滅亡,真是善泳者必亡於溺!不但秩宗陛下感覺到悲哀,就是楊平也感覺到悲哀,只是二者的感受卻是全然不同的。
「魔族,魔族,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種族呢?他們真的那麼強大?」楊平喃喃自語道。
「魔族?強大?」秩宗陛下拭了一把眼角的濁淚,自失地笑道,「魔族一點也不強大,是我們自己太不中用了!」
楊平不明白秩宗陛下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們來自於哪個時空呢?暗黑魔王又是一個什麼樣的神明?」
「龍使大人,看來你也被大陸的歷史給騙了!」秩宗陛下搖頭歎息道。
「啊,被騙了?什麼意思?」楊平不解地問,連小龍也是滿臉好奇之色。
「你以為魔族是什麼?長著羊頭牛蹄,藍皮膚蝙蝠翅膀的怪物麼?」秩宗陛下盯著楊平問。
的確,楊平心中一直是這樣想的,只有這長成這樣才配稱魔族!
秩宗陛下見楊平點頭,頓時大笑起來,「錯了,錯了,完全錯了!」
哪裡錯了?楊平與小龍對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看出了對方的茫然。
「魔族,這個稱呼最先從我們這裡叫出去的。事實上,魔族長得卻我們華族人並沒有多少差別,唯一不同之處,就是他們個頭太矮小了。而且,他們的個性堅韌,服從性強,不論是個體還是群體戰鬥力極為強悍……」
「日本人?!!!」楊平大驚著跳了起來,尺許長的頭髮幾乎全都豎了起來,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臉色甚至都白得透明了起來。
「日本人?」秩宗陛下見楊平如此激動,很是奇怪,對於這個奇怪的稱呼,他很是不明白。只有曾經看過楊平心思的小龍知道『日本人』是什麼意思,他不由苦笑了起來。
「媽的,老子終於明白了,那個島上為什麼沒有我想像中的魔族的骨骸,原來,我所謂的魔族根本不存在!」毫不顧忌禮儀,楊平咬牙切齒地站了起來,一副擇人欲噬的模樣嚇得音樂的演奏都暫停止了。
秩宗陛下根本不明白楊平在說什麼,小龍簡單解釋了一下後,秩宗陛下才對兀自發呆的楊平說,「龍使大人,你且請先坐下!」
楊平似乎沒有聽到,他咬著牙說,「日本人,日本人,為了你們,害得老子從原來的時空流落到這裡,本來以為再無報仇的希望,嘿嘿,沒想到呀,沒想到,好你個日本人……」他身上散發出的殺氣極為可怕,桌上的菜餚和著盤子毫無動靜就被摧成了粉沫,侍者手中的樂器也抵抗不住殺氣的摧殘,全部壞損,甚至很多實力不濟者都已經開始吐血倒地。
「阿平!」小龍大喝一聲,一道綠色的光芒以他為中心蕩漾開來,受傷的人頓時都好了起來,在秩宗陛下的示意之下,他們都趕忙退了出去,回過神來的楊平看到這樣的情形,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
「日本人在哪?告訴我!」他盯著秩宗陛下問。
秩宗陛下沒有回答,小龍勸道,「阿平,先靜下心來聽老頭兒說說吧,說不定那些魔族早也滅亡了!」
「滅亡了?不會的!兩千年來,他們肯定會更加強大!」秩宗陛下苦笑道。
「好,好,好!」楊平的眼睛已經血紅了起來,咬著牙說了三個好字後,坐下來道,「就怕你死光了,嘿嘿,要不然老子還找不到報仇的對象了!」
秩宗陛下見楊平稍稍安靜一些,才說,「其實,說起來都是我們自己養虎為患哪!」
「這話從何說起?」小龍問。
秩宗陛下說,「魔族在一萬年前的時候根本不存在,那時,統治東陸的國家叫『天龍』國,統治的區域僅限於杜拉爾山脈以東的部分地區,天龍國為了流放國內大奸大惡的罪犯,就把他們成批地流放到大陸東部的一個海島上。這個海島廣約40萬平方公里左右,由四個大島和無數的小島組成,盛產白銀和黃金。為了獲取更多的資源,天龍國連續300年都不斷地流放罪犯過去,最後,終於導致罪犯暴亂。而這時天龍國也無力東顧,沒多久就分崩離析。此後,華族又開始長達200多年的分裂和統一戰爭,等新的國家建立起來後,因為國力虛弱,無力東顧,所以就放任那幫罪犯自生自滅,也沒有再去管他們到底在島上幹什麼。到了九龍帝國時期,罪犯的後代已經在海島上建立起了『桑余』國,並自認是華族後裔,奉九龍帝國為正統,一直都比較恭敬。九龍帝國本著他們也成長不易,倒是給了他們不少的好處!」
說到這裡,秩宗陛下開始悠悠地歎息,複雜的眼神誰也看不透到底表達出了什麼意思。楊平苦笑道,「何其相似,何其相似呀!」
小龍也搖頭說,「果然是養虎為患,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