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切洛第的夜並不寧靜,事實上,這裡的長住居民已經習慣了這裡的喧囂。在安切洛第這個以盛產精鐵與裝備出名的城市,各種各樣的冶煉作坊與打鐵工坊數不勝數,就算在數十里外,都可以看到那沖天的黑煙。為了按時完成王國的軍需任務,這裡的冶煉作坊與打鐵工坊需要不停地工作,一年365天,難得有一天休息的。
呼吸著被重度污染的空氣,聽著外面傳來的叮叮噹噹的打鐵聲與鐵匠們的吆喝聲,楊平難以入眠。他就這樣躺在床上,腦子裡根本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就任著神思漫無邊際地遨遊著,彷彿那喧囂的吵鬧聲還有一種特殊的寧靜作用。夜已經很深了,空氣中的煤煙與鐵粉氣味已經漸漸淡了下來,楊平的神思不由飄到了羅德裡格斯與重騎兵冒險小隊身上去了。
羅德裡格斯是一個穩重的人,也是一個真正值得交往的朋友,他的家族現在亂成了一團,也不知道他會怎麼樣?這種再常見不過的貴族世家的爭權奪利鬥爭幾乎每天都在大陸上上演著,但也就是這樣的鬥爭,也同樣帶著濃重的血腥,羅德裡格斯的身手或許已經不錯了,只可惜這種近似於政治性的鬥爭已經不是靠個人身手可以決定結果的,一旦攪了進去,基本是不死不休。楊平很討厭這種鬥爭,他同樣希望他的朋友羅德裡格斯最好能置身事外。
安比斯那轟隆的呼嚕聲已經從隔壁傳了過來,煉金術士畢竟還是魔法師,雖然他常年在大陸上流浪,但他的體質仍然很弱,一個月的顛覆,已經讓這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疲憊不堪,一安頓下來,連晚飯都沒有吃,他就回房去睡覺。楊凌仍然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跟在楊平的身邊,叫她坐她就坐,叫她吃她就吃,問她話她就答,不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對於這個像冰雕一樣的美女,楊平最開始的激情與心動已經逐漸淡了下來,現在反而真的拿她當一個使女看待,只是他的等級觀念非常的淡泊,很多時候還是對楊凌平等相待。
當城裡教堂的鐘樓敲聽午夜12點的鐘聲時,楊平所有的睡意都沒有了。從床上爬起來,看著那個散發著聖潔魔法光芒的鐘樓,他又忍不住想起了那個光明神。中國人對於神的概念一向比較模糊,神仙就是神仙,沒有必要分得太清楚,而外國人就不同了,神就是神,天使是天使,甚至連神也分等級,而所有的信仰與榮耀都歸於最高主神光明神,這簡直就是典型的中央集權的體現。午夜12點的鐘聲一響,教士們就會起來做早課,時間一般是兩個小時,這些清修的教士比之於中國的和尚道士還要辛苦一些,也不知道他們之中有幾個虔誠的,有幾個的祈禱能讓光明神感知到。
午夜的街道上行人非常的稀少,倒是有不少的醉鬼在街上東倒西躥地嘻笑怒罵,看著這些無知的人,楊平的心底又升起一種茫然的感覺來。來到這個世界到底要做什麼呢?在這之前已經不止一次地給自己定了目標,可這些目標都經不起時間的洗禮,不過多久就失去了興趣。現在已經有了很多很多的錢,多得讓他根本就沒有什麼概念,身邊也有了一個堪稱人間絕色的美女,當初想像的是,只要有了錢與美女,那就可以享盡人間之福,可現在才發覺,當一旦得到之後,原來又才發覺這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那權力呢?達利帝國的首席魔法師,魔導軍團的軍團長呢?雖然偶爾想起來有些心動,但楊平自己非常清楚,自己絕對不是一個能帶兵的料,更不是一個會玩政治的人,如果一旦攪進了達利帝國的政局,說不定哪天被人不知不覺的玩死都不知道為什麼呢。難道是追求更加強大的力量嗎?現在的力量已經足夠強大了,強大到甚至可以藐視大魔導師的地步,再強大有什麼意思?像其他起點小說裡寫的那樣去挑戰神明?把虛偽的光明神拉下馬來?有這必要嗎?楊平無奈地笑了起來。如果這些都不是,那又是什麼呢?
還沒有來得及想清楚,他就感覺有人在看他,那個人在街的對面。從旅館的房間那那裡至少相隔著一百米,但楊平還是清楚地看到了那一雙晶亮的眼睛,比寒夜裡的疏星還要明亮。他看到了那個人的同時也感覺到楊凌在聚集著魔力。
「不要動,我去看看,他是來找我的!」楊平通過靈魂感知命令楊凌不要動作,而他從窗口輕輕地躍下,窗外是一條小巷,出了小巷便是大街。
那個是就是龍九。
龍九穿著一身青布衣服,留著一頭長短適中的頭髮,他的個頭與楊平差不多,雖然看上去略顯瘦削,但並沒有弱不禁風的感覺。整張臉就像用大理石刻出來的一樣,看不到一絲表情,看到楊平走了過來,他只說了三個字,「跟我來!」說著之後就朝城外掠去。
安切洛第是一個特殊的城市,在這座城市,除非有戰事發生,要不然城門永遠都不會關閉,押運著鐵礦與各種成品不斷進進出出地隊伍讓龍九與楊平這兩人看起來根本就不顯眼。出城五里之後,來到一座已經廢棄的礦山之山。
還在山下的時候,楊平就看到山上有三個人在等著他。
要來的終於要來。這些人肯定是與龍九一夥的,他們發現了他這個特別的奇那人,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弄個清楚。
龍九把楊平帶上山頭之後,朝其中一個身著黑色斗蓬的人行了一禮說:「他來了!」然後就退到了一邊。
這裡的空氣質量顯然比城市的要好上不少,楊平打量了這三個人一眼,笑道:「不知深夜相邀,所為何事?」
那個身著斗蓬的人掀開了帽子,轉過身來看著楊平,突然拱手朝楊平一禮說:「你好!」
楊平被這個特殊的見面禮儀給驚呆了,「你,你……你怎麼會?」這種古代中國人見面的最平常不過的禮儀在現在看來無疑與比見面光明神還讓人驚訝。
那是一個老頭,鬚髮俱白,滿臉的皺紋,身材高大而乾瘦,看上去仍然帶有一種俯視蒼生的氣勢。
「楊平先生,我姓龍,你可以叫我龍三!」說著手一揮,朝著另外兩人擺出來的椅子道,「楊先生請坐下談!」
這裡的地勢很平坦,龍三不但備下了椅子,同時還有一張小几,然後龍三又像變戲法一樣擺上了一壺才泡好的香茶與兩隻陶瓷杯子。
聞著那類似地道的雨前龍井的香味,楊平深吸了口氣歎道:「好茶,真正的好茶……」
龍三斟上茶後道:「請!」楊平迫不及待地端起茶杯,細細地品了一口,滿足了歎了口氣說:「這才是真正的茶!」
龍三輕呷了一口茶後微笑道:「是的,只有真正的龍的傳人才會品茶!」
楊平身體禁不住一顫,如遭雷擊一般,他放下茶杯,深深地盯著龍三,然後問:「你們是……華族人?」
龍三深深地看了楊平一眼說:「華族人?不知道大陸上的人還記不記得我們的存在?」
楊平愣了!「這個……不知道龍三先生邀我前來所為何事?」楊平詢問道。
龍三望著漆黑的夜空歎了口氣道:「楊先生,你是一個真正的華族人,我說的對嗎?」
「是的!」楊平毫不思索地答應道,「真正的龍的子孫!」作為一個中國人,誰都可以這樣驕傲地回答。
「在這個大陸上,真正具有華族最純正血統的人已經沒有多少了,楊先生,作為龍的子孫,你能告訴我你的來歷嗎?」龍三的眼神是熱切的,看得出來,他非常想知道答案。
楊平差點就忍不住要實話實說,但他也清楚,如果這樣說的話,龍三絕對不會相信,所以他笑道:「我只知道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至於我具體的來歷,我自己都不記得了!」本是敷衍性的一句話,反而讓龍三、龍九以及另外兩個人渾身大震。
「你,你說的是真的?」龍三的眼神像恨不得把楊平給吞下去似的,對於這個差不多有著劍神實力的小老頭,楊平絕對不敢大意,他甚至已經感覺到龍三的領域已經禁不住漫延開來,這讓他感覺有點辛苦,在這個領域內,龍三就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就算楊平擁有比他更強悍的實力,但在這個領域內也顯得無足輕重。
謊已經已經撒了,就想辦法怎麼圓好。楊平把杯中的茶飲盡後說:「我沒有必要騙你們,事實上我的確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龍三聽了之後,沉默了。楊平自顧拿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他現在有些擔心,小說看多了的他真怕這些傢伙突然說自己就是他們找了上千年的什麼神使或者拯救者就慘了,他為一個異時空的族人,這些傢伙一旦提出什麼特殊的要求,他還真不好拒絕。
有些時候真的是想什麼不來什麼,不想什麼偏來。半晌之後,龍三對楊平說:「楊先生,我們來自一個叫龍域的地方,那裡居住著這個大陸上僅存的華族子孫,他們具有最純正的血統,也具有最堅毅的信心,我們唯一的理想就是奪回我們的家園,恢復華族往日的榮光。兩千年了……我們歷盡了千辛萬苦,終於把龍神的使者給盼來了,楊先生,你是我們的希望!」說著,龍三領著龍九與另外兩個人朝楊平跪了下來。
這簡直難上讓人理喻。楊平還沒有把龍三的話給消化完,就見龍三從懷裡掏出一塊金色的龍型令牌放到桌上說:「神使大人,我們知道你一時半會難以明白我在說什麼,但是這塊令牌請你先收著,有了這塊令牌,你可以調動大陸上所有華族的勢力。我知道楊先生來安切洛第有要事,所以希望楊先生在事畢之後勿必抽空來龍域一趟,到時你就將明白一切!」
龍三的話根本不容拒絕,楊平也不想拒絕,看著那塊真正的金龍令牌,在這樣的一個陌生空間,感覺是那樣的親切。他輕輕地拿了直來,撫摸道:「好吧,我一定會來的。我也在想這到底是不是我的宿命呢?」
回過神來的楊平終於知道龍三在說什麼,既然來到了這個時空並遇見了他們,同為龍的子孫,說不定真的是上天的安排也未可知?楊平知道自己或許並不是什麼龍神的使者,說不定龍三口中的龍神使者也並不是一個精確的人,而只是一個概念性的東西呢?為什麼其他中國人或者地球人沒有被電到異時空來,只是他來了呢?或許這真是冥冥中的安排。中國素來沒有龍神這個神邸,中國人的諸神信仰一向比較模糊,既然來了,又被他們找到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吧,沒有必要去探求這裡面是否有什麼陰謀,事實上就算有,陰謀也輪不到他這個外來客的身上。
龍三的情緒波動非常的劇烈,甚至已經可以用實質表現出來,在他的身體周圍形成的特異的氣旋表示他現在非常的激動。「楊先生,我希望你能把龍九留在你的身邊,他雖然本事差了一點,但還是有幾分用處,而且以後你到龍域也需要他領路!」
平白得一個劍聖級別的免費打手,楊平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裡會拒絕。「是的,事實上我現在也需要人手!」
「希望楊先生能盡快趕來龍域,我也要回去了,要是被該死的裁決者發現了蹤跡,在大陸上生活的孩子們又不得安寧了!」說著,朝楊平深深地躬,就飛身而去。
看著龍三那類似於輕功的特異身法,竟然可以凌空虛渡,楊平竟有一種在看電影中高手飛行的感覺一般。龍三啊龍三,居然已經達到了能自由飛行的地步,他還有什麼怕的呢?
龍九默默地站在一邊,根本沒有說話,楊平坐在上頭上把一壺茶喝完了之後才起身說:「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等到他們回到城裡的時候,楊平才發現,龍九的樣子已經完全變了。頭髮變短了,眼神變得有些朦朧,就連臉上也掛著幾分類於諂媚的笑容,略顯得有些駝的背,讓他看上去完全像一個跟班,一個祖上九代都是奴隸的下等人。從他的身上,已經完全感覺不到一丁點的殺氣和劍聖級高手的氣勢,完全成了一個最多具有中級戰士水平的僕人樣,最為奇特的是,從他的外表上根本看不出華族人那特有的長相了。普通人看不出楊平長相的奇特之外是因為他有意無意地給自己施加了一個三級的精神系魔法『偽裝術』,這種魔法一旦施加於身,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在高手面前,這樣的魔法基本沒有多少用處。但龍九的這種易容術不但沒有用一丁點的物品,而且還感覺不到一絲的魔法波動,比之於精神系的『偽裝術』還要高明,太了不起了!
這就是刺客的易容術?天哪,太高明了,比之於武俠小說中寫的那種用物品易容何止高明千萬倍?根本不用任何東西,從氣質上完全改變自己,這種易容術才是真正的易容術呀。
愣了半天之後,楊平才說:「高明,高明呀!以後你叫楊九!」說著哈哈大笑著朝旅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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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個楊平半夜帶回來的僕人,就連楊凌這種暗黑、精神雙系魔導師水平的傢伙都沒有發現破綻,楊平沒有說明龍九的來歷,他們也不問,現在,楊平有了使女,有了私人的煉金術士,也有了僕人兼管家。
天亮之後,楊平什麼也沒有準備,打著一雙空手就去拜訪羅德裡格斯。
羅德裡格斯的家就在一號大街的南邊,距離安切洛第伯爵府只有700多米。楊平將自己的名帖讓龍九拿到門房上後,就安靜地等著羅德裡格斯來迎接他。
隔了一會兒,迎接出來的並不是羅德裡格斯,而是一個20歲左右的青年男子,看他的長相,多半就是羅德裡格斯口中的弟弟。
「楊先生,你好,我哥哥他並不在家,你先請裡面坐!」男子的臉上帶著幾分憂慮之色,仍然微笑著招呼楊平進去。
這是一座頗大的宅子,仍然具有幾分貴族的氣派,到客廳坐下之後,男子自我介紹道:「楊先生,我叫派拉瑞松,你可以叫我派克,我的哥哥前不久有事出去了,現在這裡只有我在,給你帶來的不便非常的不好意思!」
楊平看著這個舉止有度的青年,問:「羅格去哪了呢?他告訴你了嗎?」
「事實上我也不太清楚,聽說他某位魔法師朋友出事了,他需要去看看,至於具體的原因,我也沒有去問,畢竟這是他的私事!」派克聳聳肩說。
原來羅德裡格斯是去找他去了,難怪不在家。只是在大陸的傳聞中,萊昂納多已經死了,羅德裡格斯還去做什麼?難道是報仇麼?羅德裡格斯呀,一個真正的朋友!
「他走了多少天了?」
「十天,今天就是第十一天了!」
為什麼在路上沒有遇到呢?難道羅德裡格斯走的其他的路南下?
寒暄了幾句之後,楊平也起身告辭,他現在看得出來派克也沒有留客的心思,安切洛第家現在亂得不像話,這小子肯定也有不少的事情要幹吧。
才剛起身,楊平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外喊道:「派克,派克,該死的,不要告訴我你躲到農場去了!」
羅德裡格斯回來了。肯定是聽到安切洛第家族內亂的消息趕回來的,這可真巧,楊平笑了起來。
「哦,天哪,哥哥,你終於回來了,這真是太美妙了!」派克整個人突然鬆弛了下來,整張臉上都洋溢著陽光般的笑容,他快步奔向門外,羅德裡格斯已經走到了大門邊。
派克給羅德裡格斯來了個熱情的擁抱,羅德裡格斯拍了拍派克就問:「父親和母親呢?」
「都送回農場了,我可不想他們呆在這裡。哦,哥哥,你真是回來的太及時了,正好,家裡還有位朋友正等著你呢!」派克肯定是位話特別多的傢伙,看他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楊平就已經多少猜出了他的性格。
羅德裡格斯把馬匹交給僕人後,一踏進大門就看到了楊平那特有的懶洋洋的笑容,「哦,天哪,我見鬼了嗎?」他的臉頓時紅了起來,裹著輕甲的身體都禁不住顫抖著,「里昂,真的是你,里昂,我的好兄弟!」
楊平聽到羅德裡格斯如此激動的叫他好兄弟,心裡那壓抑了後久的感情終於也爆發了,是呀,羅德裡格斯像一個真正的兄弟。兩個抱在了一起,羅德裡格斯明顯比楊平高一截,他的擁抱差點讓楊平有些喘不過氣來,「哦,羅格,你這傢伙,能不能輕點,我是個魔法師!」楊平說這話的時候,都有點嗯嚥了,連雙眼都濕潤了,以前或許對羅德裡格斯並沒有太深的感情,而這一刻,聽到了羅德裡格斯的那句『我的好兄弟』後,楊平終於把這個異時空的漢子當成了自己真正的兄弟。從此,他終於有了一個兄弟,不用再孤獨了。
「哦,你不是魔法師,你是屬龍的,該死的,我早該記住你這句話,你是屬龍的,怎麼會死呢?」羅德裡格斯的眼睛紅了,那晶亮的淚水始終沒有滾出來。
「是呀,我怎麼可能死呢?我不是答應你要趕來安切洛第過新年麼?你居然不相信我,不相信最年輕的禁咒法師的諾言麼?」楊平大叫道,此刻他也在發洩著心裡鬱積的感情。
派克這時終於知道這個所謂的楊先生是誰了,居然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最年輕的禁咒法師,西斯爾家族新一代的新秀,羅德裡格斯最偉大的朋友。「哦,天哪……」派克忍不住驚叫了起來。
而羅德裡格斯和楊平此時卻嘻嘻哈哈的打鬧了起來,一個用拳頭,一個用初級魔法,就在這頗大的院子裡對攻了起來,一時之間打得個雞飛狗跳,彼此都在宣洩著相聚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