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風凌乘豪華轎車回到學校的消息很快就湮滅在校園裡層出不窮的各色新聞裡,雖然他很想見見蘇清月,卻沒有始終沒有勇氣去主動找她,而一直盼望的唐凌這兩天也沒有再出現,唯一的收穫就是在這兩天粗略地掌握了一種逃命的靈訣。
──瞬間移動,其缺點是消耗靈力很大,而且在初階水平時,瞬移的距離相當有限,又不能穿越障礙物,有時定位不准還會出現亂序瞬移的情況,肖風凌第一次使用時,本想從臥室的門口移動到客廳裡,哪知道居然倒飛回臥室裡,還一頭撞在了牆上。
老八本來不想教他這種「小術」,在它看來怎麼,也得教個像瞬息千里或是御空飛行這樣既瀟灑又體面的靈術,但那種高級靈訣對於肖風凌現在的境界來說太過困難,而他又力求易學實用,最後還是堅持學了這個瞬間移動。
週五放學後,路過校門外的「嘟嘟」餐廳時,肖風凌忍不住多望了幾眼,七天前那冰消雪融的回眸一笑在他的腦海裡又開始變得清晰起來。她,對於自己來說,究竟真實中的夢幻?還是夢幻中的真實?在黃燮的催促下,肖風凌暗歎了一聲,心情複雜地向前走去。
黃燮的舅舅家住的是市內有名的富豪宅區,一路上黃燮饒有興趣地向他介紹著沿途華麗的設施,但對於見識過烏興那棟超豪華別墅的肖風凌來說,並沒有表現出黃燮想像中的驚訝。黃燮的舅舅譚天峻是某知名珠寶行的老闆,這些年也賺了不少錢,舅媽叫李燕,今年只有三十歲,比丈夫足足小了十歲,兩口子一直很恩愛,而自從幾個月前舅舅犯病以來,舅媽既要打點店裡的生意,又要照顧丈夫,實在是辛苦。
譚天峻的家廳寬敞,裝修設施也很奢華,黃燮的舅媽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且頗具姿色,處處透著一股成熟的韻味,只是由於近期勞累,臉上儘是憔悴之色。難得的是她對人沒有架子,起初看到肖風凌時,只以為是黃燮帶來一起吃飯的同學,非但沒有不悅之色,反而表現出了相當的熱情。
黃燮急於想看看舅舅的近況,放下了買來的水果,拉著肖風凌就向樓上的臥房走去。哪知才走到房間門口,就被一個護士打扮的年輕女人給攔住了。
黃燮一看到她,臉上頓時有些不悅:「盧護士,你做什麼?我進要去看舅舅!」
「對不起,李醫生正在裡面為譚老闆做檢查,請不要打擾。」
「哼,又是這樣,怎麼每次我來都在做檢查?」這護士挺漂亮,但黃燮卻對她沒什麼好感。
「對不起,為了譚老闆的健康,請你配合一下。」那女護士模樣看起來有些妖嬈,但的回答卻是不卑不亢。
「小燮!」李燕在樓下喊了一句,「你先下來吧,等李醫生幫你舅舅看完了病再去看他吧。」
黃燮聽舅媽這樣說,悻悻地又走了下來,李燕看他那樣子,笑道:「李醫生這人很細心,每天都來固定診察幾次,真希望你舅舅能快點好起來。」
「這種私人醫生很可能是庸醫,要不舅舅的病怎麼還不見什麼起色,舅媽,你別被他們給騙了!」
「不會的,李醫生是店裡的陳主管介紹來的,聽說醫術很高超,老陳這個人一向是你舅舅最信任的人,他不會騙我們的。」李燕歎了口氣,看了樓上一眼。
樓上的診斷足足過了半個小時才結束,李醫生和盧護士走拒絕了女主人請他們留下來用餐的好意,離開了譚家。
臨走前,那個中等年紀的李醫生忽然看肖風凌一眼,那種奇特的眼神讓肖風凌感覺很不舒服。
黃燮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的大門,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對肖風凌使了個眼色,和他一同上樓來到臥室。
黃燮推開門,輕輕喊了聲「舅舅」,而譚天峻此時正閉著眼睛,靜靜地躺在床上,似乎是睡著了。黃燮不想驚動舅舅,示意肖風凌不要弄出太大響聲。
肖風凌輕手輕腳地走到譚天峻的床前,在一張凳子上坐了下來。可能是疾病纏身的原因,譚天峻的樣子與妻子相比,顯得格外蒼老,蒼白的臉色、深凹的眼窩和高突的顴骨,使他的病容更加顯眼。
「看你的了,三炮。」黃燮的眼神裡充滿了期待。
肖風凌鄭重地點了點頭,看著露在被褥外的那只枯瘦的手,按《元元醫經》中的手法,伸出三隻手指,搭了上去。帶著靈力的手指剛一接觸接觸譚天峻的手腕時,譚天峻受驚般地微顫了一下,隨後又恢復了沉睡。
而肖風凌使出那種特別的內視之法的時候,心中一片震驚:沒想到這人的情況嚴重到了這種地步,全身經絡都萎縮得不成樣子,氣息也幾乎停止了,如果不是看到病人胸前一起一伏的被子,肖風凌真會懷疑在自己面前的是不是一具屍體,他變幻了幾種手法,得出的結論都是一樣——生機渺茫,不由皺起了眉頭。
隨著靈力的探索,他感覺到了譚天峻體內有一種奇怪的吸力,居然在不露痕跡地吸取自己輸入的力量!如果不是陰陽決的心法獨特,還無法輕易察覺到這一點,而那吸力的根源,來自譚天峻胸口的位置。
肖風凌心中一動,靈力一收,舉手向被子揭去,想要看看那裡到底藏了什麼東西。
「你們在做什麼?」李燕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黃燮連忙走上去,將她拉到一邊,低聲說出了自己帶肖風凌來的真正意圖。
李燕面帶訝色地打量著肖風凌,似乎不相信他的本事,但經不住黃燮的好說歹說,也知道這外甥是一番好意,終於沒有再提出異議。
肖風凌小心的揭開被子,只見譚天峻的胸口戴著一塊黑色的玉珮,直覺告訴肖風凌這絕非一般的玉珮。玉珮上雕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龍,光滑的表面在壁燈的映照下發出晶瑩的光芒。
難道是這玉珮有問題?肖風凌暗暗運起玄靈眼看去,只見玉珮上面圍繞著一層淡淡的青氣,這青氣類似靈力,雖然薄,但似乎帶著一股邪異的力量,正以一種奇特的方式運動著,就連玄靈眼都無法穿透它看到裡面的東西。
肖風凌心中驚訝,把目光投向譚天峻時,發現他的身上原本應該具有的人的「氣」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全是那種奇怪的青氣,而在他的眉心中還隱約豎著一道小小的縫,像是用筆劃上去的標記,又像一隻閉上的小眼睛。
這股青氣一定有古怪!肖風凌正思量間,一旁的黃燮見他看著玉珮,解釋道:「這玉珮是幾個月前舅舅花大價錢收購來,他自己非常喜歡,捨不得賣掉,就自己戴上了,本想它能驅邪消災,哪知道一病不起,看來這種迷信的事情還是不信為好。」
社會經驗豐富的李燕則是用警惕的目光看著肖風凌,她知道這玉珮價值不菲,是丈夫心愛之物。現在的人都是不可貌相的,這小伙子看上去雖然本分,但不見得一定是個好人,這病沒看什麼病,眼睛老是盯著玉珮不放,該不是聽說自己家裡有錢,便花言巧語騙了外甥,打算來順手牽羊,偷點什麼回去?
為了提醒他自己不是那種容易欺騙的人,她故意咳了一聲,眼神變得嚴厲起來。
肖風凌並不知道自己在李燕那豐富的想像中已經成為一位手腳不乾淨的慣偷,他已經想到譚天峻的病很可能是這種古怪的青氣所造成的,而聽到李燕的咳聲時,下意識地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身上的「人氣」也十分虛弱,居然也夾雜著那種青氣,不由驚呼了一聲。
不過李燕的青氣要比譚天峻稀薄得多,眉心也沒有那種標記。肖風凌又用玄靈眼看了看黃燮,還好,他的身體是正常的。
肖風凌猛然想起醫經中說過的一種症狀,嚇了一跳,回頭看著玉珮,心中驚疑,為了確定病情,他催動陰陽訣的靈力,加強了玄靈眼的威力,向玉珮上的青氣直掃了過去,不知是否是陰陽訣起了作用,那青氣終於起了變化,但不是越來越薄,而是越來越濃,變成了一團混沌的青霧,霧中的兩個位置忽然發出了耀眼的光芒,如同眼睛一般,那青光越發強烈,朝著肖風凌的玄靈眼就迎了上來。
這兩股旁人無法看到的無形的力量頓時對在了一處。出人意料的是,並沒有發生想像中的衝撞,而是糾纏在一起,由於力量懸殊,高下立判,可怕的青光如同一個漩渦中的大手,將玄靈眼的力量一步步向漩渦中拖去,肖風凌發覺自己的靈力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外洩,大吃了一驚,趕緊回收力量,哪知靈力似乎被黏住了,怎麼收都回不來。
這樣下去,不用多久,靈力就會被吸乾,肖風凌情急之下,也顧不得有旁人在場,全力催動體內陰陽訣,將力量猛地一收!這時屋中的黃燮和李燕只覺整個房間忽然晃動了一下,似乎遇到了小型地震,而肖風凌終於收回了靈力,由於用力過猛,一屁股坐在了地下。那青霧似乎驚訝地「咦」了一聲,也沒有追擊,緩緩恢復了原狀。
「奇怪啊,電視好像沒有預報最近有什麼地震啊。」黃燮看著恢復原狀的房間,自言自語地說道,他拉起肖風凌,笑了笑,「這種小地震就把你弄成這樣?太誇張了吧。」
肖風凌喘息著,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然後走到床邊,小心地觀察了一陣,發現玉珮再沒有其它異狀,暗鬆了一口氣,飛快地蓋好被褥,謹慎地離開了床邊,口中說道:「我們先出去吧。」
李燕點了點頭,心道,就看看你耍什麼花樣!她看了看床上還在熟睡丈夫,輕輕掩上了房門。
剛關上門,床上沉睡的譚天峻忽然睜開了雙眼!那瞳孔赫然是青色的,閃爍著妖異的光芒:「陰陽……訣?」
那低沉而詭異的聲音彷彿來自地獄的深處,讓人毛骨悚然。
※※※※※
客廳。
「你說吧,小肖,」李燕故意問了句,「我老公的病情如何?」
「唉,」肖風凌歎了口氣,卻不知道怎麼表達,他們會相信嗎這種靈異的事情嗎?他想了想,決定還是要說出來,「說出來也你們不信,那塊玉珮……有些古怪,似乎……」
「古怪?」李燕笑了一聲,臉上卻全無笑意,這小子居然還在打玉珮的主意,但現在自己沒有什麼證據,又礙於外甥的情面,所以也不便發作,只是沒聲好氣地說道:「難道你想說玉珮裡有鬼,而我老公是被纏上了?」
肖風凌本馬上想說「是」,但看對方的語氣,知道她說的是反語,這件事解釋起來確實很困難,便說道:「情況雖然有點不同,但……也可以這樣理解吧,最好……」
「最好把它給你是不是?」李燕臉上露出譏誚之色,冷冷地截斷了話題,連黃燮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了。
肖風凌搖著頭苦笑了一聲,知道對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而看到李燕那副輕蔑的眼神,心中也有些氣憤,簡直想撒手就走,客廳裡的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
還是黃燮的發言打斷了沉默:「舅媽,我看你誤會了,我可以保證,我這同學絕不是那種人,只是他平時很少說話,說起話來常常詞不達意,你不要介意。」
李燕對這個外甥倒是深信不疑,聽他這麼說,將信將疑地看了肖風凌一眼,「哦」了一聲。
對於朋友的信任,肖風凌心中感動,朝黃燮點了點頭,更堅定了自己幫忙的決心,問道:「阿姨,你最近是不是身體也有點毛病?比如……頭暈、腰疼,有時還手腳抽筋?」
李燕本來還是一副警惕的樣子,聽他這麼一說,吃了一驚,臉上露出錯愕的表情:「你……你怎麼知道?」
「我說過,這同學的醫術學自一個非常高明的老中醫,有些病光用看就知道了。」黃燮趕緊說道,一邊朝肖風凌豎起了大拇指。
「能讓我把把脈嗎?」肖風凌的樣子卻不那麼樂觀,他已經隱約猜到了一種可能。
「小肖,對不起,我這段時間太勞累了,經常神經兮兮的,請別見怪。」李燕的態度立即改觀,一臉歉意的伸出了手。
「沒關係。」肖風凌微笑著說道,開始認真替她把起脈來。
不久,肖風凌面色凝重地收回了手,問道:「阿姨是不是……恩……那個……月事不調,下腹經常抽痛?應該還有身體發冷的症狀。」
李燕見他問到這方面,臉上紅了紅,但心裡確實緊張了起來,因為肖風凌說得絲毫不差,她馬上問道:「是的,最近老這樣……我還以為是疲勞過度引起的。怎麼?我得了什麼病?」
肖風凌心裡「咯登」一下,果然是這樣!不由陷入了深思——這些症狀與《醫經》中所提到的都一一吻合,這並不是普通的病痛,而是中了「吸魄術」而精魄喪失的表現!
《醫經》中所指的「精魄」就是人體的生命精華的統稱,不僅包括普通的精、氣、神,還包括虛無的魂魄之力。精魄一旦被吸取,不僅性命難保,還有可能由於魂魄被控制而成為受人操縱的喪屍。而那種損人利己的「吸魄術」是一種極其高深的法術,施術者能吸收他人精魄提高自身力量,其威力的陰損程度遠遠超過一般攝魂奪精的邪惡靈術,傳聞是魔界獨有的高深秘術,曾在幾千年前被降世的魔王帶入人間,並借此製造了強大的死屍傀儡軍團,但隨著後來魔王被消滅,這種禁術就已失傳。
沒想到居然會在此時此地出現!莫非那玉珮是什麼魔物?儘管《元元醫經》記載的知識博大精深,但對這種「病症」卻沒有什麼特別有效的治療方法,尤其是譚天峻,分明已經完全被那黑龍佩所控制,除非消滅魔物,不然毫無他法。而李燕受荼毒不深,情況還好些,在那套「天衣針法」中有一種專門驅邪排毒的針灸方法,加上用一些固本培元的藥,應該會有點效。
李燕此時已不再懷疑肖風凌的醫術和動機,見他沉思的樣子,也不敢出聲打擾。一旁的黃燮卻很性急,問道:「三炮,我舅媽的病到底嚴不嚴重啊?」
肖風凌抬起頭,又用玄靈眼掃視了一遍李燕,想了想,說道:「阿姨這個病比較麻煩,很可能和那玉珮有很大的關係,這樣說吧,那玉珮的材料不是普通的玉……而是種特別的石頭,它帶有一種……毒素,譚叔的病很可能就是這種毒素引起的,而且這種毒素還會傳染,所以阿姨也有不適的症狀出現。阿姨能把玉珮的詳細來歷給我說說嗎?看看能不能找到病根和治療的方法?」
李燕此時對肖風凌已經完全信服,但不知為什麼,還是有些猶豫,她考慮了一陣,對黃燮說道:「小燮,你去書房玩玩電腦遊戲吧,我和小肖有點事情要談。」
黃燮感到很奇怪,什麼事情還要自己迴避?不過他還是聽從了舅媽的安排,向樓上書房走去。李燕直到看著黃燮進了書房,才歎了一口氣,向肖風凌說起玉珮的故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