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西峰一處突出的山崖上,一座規模不大有點破爛的道觀倚著那山壁修建。小半邊道觀懸掛在山崖外的虛空中,後面山壁裡探出了幾根木樁子,牢牢的托住了這小半邊道觀的地板。饒是那木樁粗有尺許堅硬結實,這道觀被那山風一震,卻也是隱隱震動,好似隨時能被狂風掀飛落入那不見底的懸崖下。道觀門口的匾額上,掛了一個橫匾,上『飛霞觀』三字,字上原本有金漆,卻因為年代久遠,如今早就變得漆黑了。
那道觀下面,一條勉強可容人行走的小道蜿蜒而下,沒入下面的一片密林中。這『飛霞觀』選得位置極好,恰好在華山西峰的半山腰處,可以眺望那險峻挺拔的東峰、南峰,遙遙的可以聽到狂風震撼樹林發出的松濤聲。若是往常時節,這裡常可見縷縷雲霞在遠近山縫中升起,望之有如身處仙境,可見當日建觀之人,也是大有道行的全真,不是紅塵中廝混的俗道人。
此時正當黃昏時分,天色昏暗得厲害,狂風益發大得嚇人,那風不知道從哪裡捲了一些枯草枯葉混雜著打了過來。飛霞觀下那條險峻的小徑上,一名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衣衫襤褸的道童扛著一捆木柴,艱難的順著小徑向上攀爬。小徑上有積雪薄冰,他穿著草靴的腳在那小徑上直打滑,一步一個踉蹌的在那裡搖搖晃晃的直向上走。每一次看到他都快要摔下那山崖,卻每一次都能險而又險的調整好身體的平衡,滿臉驚惶的嘴裡念誦著他所知曉的所有仙人的名字大聲叫著『仙人保佑』,狼狽的連滾帶爬的跑到了那片數畝大小的山崖上。
剛上山崖,這小道童就軟在地上『呼哧』了半天,他抬起頭來,一張枯瘦但是依然顯得線條柔和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他喃喃自語道:「不死,不死,必有後福。三清道尊保佑,今天不要再叫我下山。」吸了幾口氣,他剛扛起那捆大概有他一半多體重的木柴,一名肚皮凸出身材臃腫面皮白皙長了兩撇鼠鬚的中年道人正好走出了道觀。
看到小道童,那道人立刻嚴厲的叫道:「清風,不許偷懶,把柴禾放進柴房,再趁著天沒黑去打一捆柴來。若是飛霞觀個個都像你這麼偷懶,諸位師叔伯、還有師祖他們怎麼靜心修煉哪?快去打柴來,這是你入門的修行課,明白麼?」
普天下道門中起名叫做清風的道童沒有一萬起碼也有八千,飛霞觀的清風道童認命的垂下頭,扛著那捆木柴進了道觀,隨後又有氣無力的念叨著『神仙保佑』走出了道觀,一溜煙的滑下了那小徑。沒錯,是滑下去,只有不到一尺寬的小徑,一側是山崖一側就是懸崖,順著山崖拐了七八個彎才伸進下面的密林,尤其如今那小徑上更有薄冰積雪,一不小心就要摔下山崖屍骨無存。清風卻是身體一側,扶著那山崖順著小徑直溜了下去,每到拐角的地方總是腳尖一點小徑,身體就有如一溜兒清風一樣轉了過去。
『哧溜』一聲,清風剛剛滑下那小徑,正要順勢站直身體,眼前卻猛不丁的冒出了一個身量極高塊頭極大皮膚青黑的壯漢。這壯漢身後背著一柄巨斧,看到清風,立刻『哈哈』大笑起來:「小白兄弟,主子,咱們找到吃的啦。」這漢子聲音如同雷霆一樣,震得清風一陣耳鳴,眼前金星亂閃的他沒看清腳下的路,腳板一歪,一頭栽倒在地上。這時候,他才品味出這漢子言語中的意思,不由得驚恐的嚎叫起來。
『砰砰砰砰』,沉悶的腳步聲響起,幾條和這壯漢長得差不多一般兒身量的漢子走了過來,一人背後都背著一柄巨斧,他們流著口水,呆呆的看著清風。只有一名皮膚白皙,皮膚下隱隱有白色紋路好似一片片鱗甲的漢子彎腰一手叉住了清風的脖子,拎著他的脖子好似拎小雞一樣提了起來,大聲叫嚷道:「耶耶耶?你哭什麼?哭什麼?咱們吃飯了又不是不給錢,你苦什麼?喂,小傢伙,你住哪兒啊?你窩裡有吃的沒?」
吃的東西?給錢?不是要吃自己?清風眨巴了幾下眼睛,枯瘦的臉上露出一絲可憐巴巴的笑容:「幾位大爺,您不是要吃我啊?」
一條皮膚白皙潔淨,皮膚白得近乎白銀一樣有著一種邪惡的美感,一部油光水滑的漆黑長鬚飄散胸前,相貌堂堂的男子大步走了過來。他揮揮手,示意這大漢放下清風,微笑道:「吃你作甚?你這身上掐吧掐吧能有幾斤乾肉?還不夠他們一個人塞肚皮的。誒,小蛇啊,看來這山上有人家,不用在山洞裡窩著啦。這華山可真古怪,怎麼進來了就渾身好像壓了一座山一樣?」
清風乾笑了幾聲,偷偷的捏了捏自己還算有一點兒油水的大腿,心裡嘀咕道:「我身上沒幾斤乾肉?誒,我只是臉上有點瘦罷了。我也是嚇糊塗了,這幾位又不是妖怪,說什麼吃人啊?」朝幾條壯漢行了一個稽首禮,清風笑道:「幾位大爺,咱們飛霞觀就在這山上,只是,小道還要去打了柴禾,才能上去哩?不如,請幾位大爺再稍微等等?」
「等等?」撫摸著下巴上的鬍鬚,若有所思的看著清風的江魚腦袋歪了歪:「白猛啊,上門吃白食可不成,人家道觀裡的柴禾全燒了,不見得能讓你們吃飽哩。你們一人弄點柴禾上去罷。小道士,你叫什麼名字啊?怎麼好端端的出家做了道人呢?」江魚伸出手,很親暱的拍了拍清風的腦袋,擠出了一個很和藹很慈祥的笑容。
容貌有點稀奇古怪的龍赤火還有五毒兄弟晃悠悠的走了過來,龍赤火比比劃劃的指點道:「你們這幾個莽傢伙,還砍什麼啊?直接拔了走罷,讓這群老道自己劈柴去,莫非你們還幫他們劈柴不成?」隨著龍赤火的指點,白猛、龍一他們九個塊頭最大的莽貨隨手抱住了一顆兩人合抱粗數丈高的大松樹,『嘎嘎』幾聲悶響,將那大樹連同根莖一起拔了起來。
正要回答江魚問題的清風眼珠子一下子就直了,他雙股戰慄的看著將那般大的松樹輕鬆的扛在肩膀上的白猛、龍一兄弟幾個,半張著嘴,嘴裡發出『啊、啊』的聲音,哪裡能說話?江魚扭頭看了一眼龍赤火,不置可否的說道:「罷了,上山罷。誒,小蛇啊,你們幾個去打點野味來吧,我盤算著這麼一條小道上去的道觀能有多大?怕是裡面道人一年的口糧,都禁不起咱們糟蹋兩天的。去看看附近有什麼冬眠的好貨色?」
「呃!」龍赤火和五毒乖乖的應了一聲,拎著手上裝樣子的橫刀轉身就走。江魚輕輕的將陷入癡呆狀態的清風一推,清風就這麼僵著一張臉好似行屍走肉一樣順著小徑爬了上去。他身後丈許處就是一臉若有所思不斷摩擦著自己下巴的江魚,他兩隻眼睛不斷的在清風的大腿和腰肢附近瞥來瞥去,看著清風看似狼狽實際上輕飄飄的一步步滑溜的爬上山崖,輕輕的點點頭。
眼看著前方露出了飛霞觀半個飛角,江魚突然問道:「小道士,你練過武麼?」
清風回過頭來,朝江魚『呵呵』的傻笑了一陣,搖頭道:「想學,沒人肯教哩。」說了幾個字,清風的腦筋終於活絡了起來,他笑道:「不過,施主若是要學武術的話,我們飛霞觀可是鼎鼎有名的。我們飛霞觀雖然道觀小,可是一門玄門氣還有咱們的道,那在華山可是首屈一指的厲害。這可不是吹牛,我們飛霞觀的祖師爺爺,千年前就是在這裡飛昇的。」
嗯?還是有過飛昇仙人的門派?江魚有了點興趣,他滿臉笑容的看著清風倒退著一步一滑的朝上走,微笑道:「原來如此,飛霞觀還是道門正統的衣缽傳人呀?不知貴觀修的是哪一門道?誒,除了你們祖師,還有幾位前輩飛昇過啊?」
清風的小臉一皺,做了一個鬼臉尷尬的笑道:「誒,這個,本觀的年代稍微短了點,除了本門祖師飛霞真人,其他的前輩嘛,呵呵呵呵。」笑了幾聲,清風又急忙說道:「不過,咱們飛霞觀的道那可是真正的厲害。掌心雷,掌心雷施主您聽說過罷?咱們觀主的掌心雷,三丈外可以劈碎山石,嘖嘖,那可是世間罕見的真道行、真力!平時山外不知道多少香客來我們飛霞觀燒香哩。」
正在吹噓飛霞觀的道人是如何如何的厲害,在清風的嘴裡,飛霞觀的道人一個個都是上山劈虎,下海剁蛟,可以飛劍殺人於十里之外的神仙中的人物。手舞足蹈的清風一步步的倒退著爬上了山崖,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看清腳下那滑得離譜的小徑的,看得江魚是一陣的眉飛色舞,彷彿發現了什麼寶貝一般。清風正說得順口呢,山崖上突然傳來一聲怒吼:「清風∼∼∼!你砍的柴呢?」
『呼呼呼呼』幾聲破空聲傳來,白猛他們幾個莽貨循著聲音就將身上那形狀完整的大樹丟了出去。那胖乎乎的中年道人慘叫一聲『媽呀』,轉身就跑。『砰砰砰砰』幾下,九根巨松貼著他的身體砸在了地上,嚇得那道人一坐在了地上,兩腿之間一片澆濕。清風連忙縮起了脖子,乖乖的繞過了那幾顆大樹,跑到那道人面前稽首道:「師叔,山下有幾位施主想要來借宿。這柴禾……這樹,也是他們幫忙扛上來的。」
飛霞觀裡,十幾個道人探頭探腦的在門口張望著。他們看到那般大幾顆大樹堆在觀門口,已經是嚇得直咬指頭,隨後看到身高過丈氣度威嚴的江魚走了上來,頓時一陣的輕歎,幾個眼尖的人已經發現江魚身上的長袍大氅價值不菲,是一個有錢的『大施主』。但是等白猛他們九個莽漢『嘎嘎』笑著跑了上來,身高丈五,比尋常人高了一倍的壯碩身軀,嚇得那摔在地上的中年道人不敢說話,震得觀門口的十幾個道人一個個掩面驚呼,以為看到了山魈木客之流的怪物。
白猛的拍打了一下腰上綁著的褡褳,褡褳裡發出清脆的金鐵撞擊的聲音,他大聲說道:「掌櫃……誒,錯了,老道,趕快劈柴了燒火做飯,爺爺我們在山裡轉了好幾天,才碰到你們這地方弄口熱湯喝喝。若是羹湯調得好,老子大把大把的錢給你們!」說著說著,白猛話鋒一轉,他獰聲道:「若是你們弄出來的東西不中吃,嘿嘿,不要怪老子拆了你們這鳥道觀!」
龍一猛的竄了上來,大聲詐唬道:「若是作出來的東西不中吃,就洗扒他們乾淨了囫圇吞了下酒!嘎嘎!」他隨手將背後那丈許長、斧面有三尺方圓、斧背厚有半尺的大斧掄了起來,一斧頭劈得那九顆大松樹攔腰中斷,這等威勢,嚇得門口的幾個道人一哄而散,拚命的叫喚著趕快『燒火、洗鍋、做上上等的素』。聽得『素』二字,龍一立刻叫道:「咱們不吃素哩,都吃葷,你們敢弄素,就全宰了下酒。」
那肥嘟嘟的中年道人差點沒噴出一口血來,跑到清修的道觀要求吃葷?他身體哆嗦著,指頭指了指清風。清風急忙攤開手,輕聲說道:「師叔,和我沒關係啊?我也是在山下碰到他們的,不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不過,看起來有點像是佔山為王的大王。」
龍二耳朵尖,他『咯咯』笑著走了過去,隨手拍了拍清風的肩膀,笑道:「你這小傢伙眼睛賊尖溜,嘿嘿,老子兄弟們當年可不是占山做大王的麼?哎呀呀,要說起來這做山大王啊,那時候咱們兄弟客威風。」噴著口水,龍二大聲的吹噓起他們當年的光輝往事,尤其是著重提到:「當年有幾個不開眼的老道跑我們哪裡去找麻煩,結果被咱們兄弟幾個挖了心肝生吞了下酒。誒,這道人的心肝比尋常人的心肝,多了幾分爽脆和細滑,凡人的心肝都太油膩了,不中吃哩。」
『咕咚』,清風的師叔被活活嚇得暈了過去。清風渾身僵硬的看著滿嘴噴口水的龍二,腦子裡面一片混亂。龍二卻惡毒的拍了拍這中年道人的肚皮,歎息道:「一肚子油水,這廝的心肝不中吃,只能扯了大腸頭來炒脆了下酒。哎喲,這肥腸嘛,就是要……」中年道人一聲慘叫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他勢若瘋狂的連蹦帶跳的跑進了飛霞觀,嘴裡拚命的嚎叫著什麼,震得那山頂上的積雪一塊塊的落了下來。
一夥惡客就這樣不請自來的進駐了飛霞觀,一行人佔據了最好的幾間房間,很自來熟的搬了桌椅等物聚集在飛霞觀正殿上聊天胡扯。因為天氣有點冷,雖然進化成了蛟龍卻依然脫不了蟒蛇本性的白猛乾脆在大殿門口燒了一團篝火,烘得大殿內一片暖意洋洋,好不舒坦。江魚坐在大殿正中龍一扛出來的一張雲床上,舒服的伸了個懶腰,笑道:「還不知道那千兵洞何時開闢,不如這幾天就在這道觀休息算啦。滿山裡亂竄也不見得能佔據多少先機,反而這華山如今給人的感覺忒是古怪,千萬不要陰溝裡翻船,那才是笑話。」
話音剛落,一聲悠長的道號聲自那大殿後傳來,一名身披朱紅色道袍,頭髮鬍鬚盡成雪白的老道威風凜凜的在七八個白髮老道的簇擁下,在那剛才狼狽逃走的中年道人的引領下,一步一搖的走了出來。這老道神氣充足,皮膚油潤光澤臉上一點兒皺紋都沒有,顯然煉氣的夫已經有了一定的水準。他走到大殿上,先朝大殿供奉的三清聖像稽首行禮後,這才長聲道:「不知諸位施主自何而來?為何在小觀肆擾?」
沒人理會這老道。江魚右手探進左手袖子,在那手鐲裡摸索來摸索去。他嘴裡嘰咕的念叨著:「這顆不成,力量太大;這顆也不成,他吃了肯定撐死;這顆呢?還是不行啊,以他金丹都沒有的修為,吃了就是一個死。誒呀呀,還有幾顆龍虎大劫丹?唔,太缺德了點。嗯,這千年朱果如何?有點捨不得哩……」
白猛他們卻是歡呼著衝出了大殿,龍赤火幾個妖怪正扛來了三頭黑熊、兩頭猛虎以及一頭不知道從何處弄來的大公牛。白猛流淌著口水,勒令一干老道趕快去燒水洗扒了這些野物,一干老道面色蒼白,看著大殿門口那赤淋淋的一攤鮮血,差點沒哭出來。這裡是華山上有名的一處清修的所在,怎麼就變成屠宰房了呢?
那銀髮老道眼睛一瞪,大聲喝道:「諸位施主不覺言行大有不敬麼?貧道丹陽,乃飛霞觀第十九代觀主,還請諸位道友……呃……」銀髮老道還有幾個白髮老道全愣住了,傻呆呆的看著在那裡擺出一個極其瀟灑卻又透出了幾分神秘幾分威嚴的姿勢,緩緩轉過頭來的江魚。
伸出右手,手指一彈,一團金紅色的烈焰裹住了手掌,江魚淡淡的說道:「道家真火,三味真火,非修成金丹者不能使用。看看我這三味真火的份量,你們應該明白我起碼是元嬰期的修為罷?」那金紅色的火焰從江魚手上冒出來三尺多高,大殿內的溫度暴漲,一干老道瞬間被烤得汗流浹背,哪裡還能說出話來?他胡謅太陽真火乃是三味真火,純然是在糊弄人。
丹陽道人『咕咚』一聲跪在了地上,磕頭道:「上仙……」
手腕一抖,將那太陽真火收入體內,江魚連忙叫道:「我不是上仙,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修道人。今日我和你飛霞觀有緣,自然要給你們一點好處,這卻是不用說的。只是切切不要用那上仙二字,我實在但當不起呀。」他右手袖子一抖,十幾顆百年份的朱果丟了出去,江魚笑道:「這裡是我去海外仙山蓬萊仙島,好容易取得的仙果。丹陽你服下一枚,當可結成金丹,其他的服下一粒,也有延年之效,收起來罷。」
丹陽欣喜若狂的將那十幾顆朱果收進袖中,恭恭敬敬的走到江魚身邊稽首道:「不知仙長此番前來,有何要事?不知小道可有能幫忙的?」
『嗯』,沉吟了片刻,江魚可有可無的說道:「幫忙卻也不必,你們修為太弱,也幫不了我們。這幾日我們在飛霞觀暫住,你們繼續閉關清修就是,留下這幫徒子徒孫的給我那一幫隨從打點飯則可。」看到丹陽很認真的點頭應諾,江魚突然笑起來:「對了,你門下那個清風的小童子,我要收他入門,你開個價錢來吧。」
「啊??呃?!噫!!」丹陽先是驚詫,然後是驚奇,最後是驚喜的笑道:「仙長看上了清風,這是他的緣,說什麼……嘿嘿……說什麼價錢?」丹陽老道步伐飛快的衝出大殿,大聲叫嚷了幾句,隨後親手拎著清風跑進了大殿。他將清風往江魚面前一放,腳尖飛快的在清風的左右膝上一點,清風『咕咚』一聲跪在了地上。丹陽按著他的頭向江魚胡亂磕了幾個響頭,笑得無比燦爛的說道:「清風啊,你的仙緣到啦,上仙要收你為門下,你還不快點叫師父?」
「好一個機靈識趣的老道。」江魚讚許的朝丹陽點頭微笑,心中歡喜的他又隨手從手鐲中掏出一瓶靈丹塞給了丹陽:「金丹後期一粒、元嬰後期一粒,可保你修成元神。元神既出,則與輪迴絕矣。但候不到,吃了也是白費勁,萬萬記得就是。」這一瓶靈丹有六粒,足夠讓飛霞觀增加三名修成元神的人物,這已經淪落為與那世俗道觀為伍的飛霞觀,想必能夠贏來一個崛起的契機。
丹陽道人卻也知道其中的關鍵和厲害,他恭恭敬敬的朝江魚行了一禮,拉著幾個門人匆匆的往殿後去了。服下朱果結成金丹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外面大殿,就由得江魚他們折騰罷。丹陽道人可不相信,這群道行極高的『前輩仙人』,還會禍害了他們飛霞觀不成?
此刻,江魚卻是在認真的打量面前站著的不知所措的清風道童。他臉上露出了一絲真正意味上的和藹笑容,點頭道:「我比你大不了幾歲,但是呢,所謂……那個……什麼……達者……達者……」
清風臉部肌肉一陣抽搐,小心翼翼的說道:「達者為師。」
「啊,是,是,達者為師。」江魚一點兒都不臉紅的躺在雲床上,翹著一條腿在空中晃悠著,笑道:「達者為師,我修道的時間比你早,我道行比你深,我一個手指頭可以軋死像你這樣的小道士上萬個。所以,你如今是我江魚的徒弟!記住,以後有人欺負你,你一定要想到你是我江魚的徒弟!關於本門的事情,日後咱們再慢慢說,你這幾天先給我做做嚮導,華山可有一巨型掌印?」
清風一陣的眉飛色舞,他點頭道:「是,就在東石樓峰上,乃是在那山崖上天地自然生成的一個巨大的掌印。往常我為觀中打柴採藥,華山每一個角落我都瞭如指掌。」
從袖子裡掏出一方玉塊,江魚指著那玉塊說道:「你看看,那周邊的地形地貌,可和這玉塊上的相似?」
的點點頭,清風說道:「完全一樣哩。對了,這華山仙掌附近,有一處山崖上還有三個模糊的大字,我可是翻了不少觀內的典籍,才認出那三個字是什麼意思的。那可是上古蝌蚪文字哩,天下沒幾個人認得。」清風得意洋洋的看著江魚,一臉的炫耀和等待誇獎。
「千兵洞!」江魚低沉的哼出了這三個字。
清風呆呆的看著江魚,茫然點頭道:「是,千兵洞。師……師父你怎麼知道?」
好徒弟啊,好徒弟,江魚只是發現了清風身上的潛質似乎符合自己本門的,而他的年齡太小,收為師弟是肯定吃虧的,這才起意收他為徒。如今一看,這個徒弟果然是收得好啊。上古蝌蚪文字,看清風的模樣年齡也不大,居然能自己翻閱典籍認出蝌蚪文字來。而自己在清風的這個年紀,一肚子裡面不要說學問了,根本是一點兒墨汁都沒有啊。
「好徒弟啊,我江魚居然收了這麼好的一個徒弟。」的拍了拍清風的肩膀,江魚笑道:「好,清風啊,以後你就不要叫清風啦,你叫江風就是,這就是你以後的名字,不許再更改。今天師父就教你件事情,我們男子漢大丈夫生在天地間,就是靠義氣二字吃飯,第二呢,就是靠一股血氣吃飯。男兒漢,若是被人欺負了,就一定要欺負回來。」
「想想看,你那師叔居然讓你在這樣的天氣裡爬下去打柴,這是要折騰掉你的小命啊!看看你身上穿的道袍,到處都是洞啊,看看他自己身上穿著的是什麼?上好的緞子道袍呀!」江魚指著匆匆從後殿跑出來的中年胖道人,臉上露出了猙獰的微笑:「他如此對你,你就要依樣畫葫蘆的還回去,做人若是太心軟了,一定會被人欺負的。」
江魚親自操刀,他拎著一根擀面杖,將那胖道人的打得好似猴子的臀部。接下來的幾天,江魚勒令那胖道人穿著一件破爛道袍,踏著一雙草靴,每天爬上爬下的砍木柴,三五天的夫,就把那道人折騰得瘦了三圈。江魚那惡劣的為人處世的理念,就此一滴滴的注入清風……不,江風的心臟,讓他開始習慣望月宗對這個天地、這個宇宙最大也是唯一的規則感悟--弱肉強食。
過得幾日,留下一干妖怪在飛霞觀隨時準備支援或者說救援自己,江魚在江風的引導下先將千兵洞的左右地勢探查了清楚。送江風回去了飛霞觀,江魚孤身一人藏在了那千兵洞對面數里開外的一處峭壁上。這峭壁上生長了數百株極大的松樹,更有密密麻麻的松蘿從那樹梢頭垂下,雪花冰霜掛在那松蘿上,好似給每一株大樹外面都罩上了一層白色的帷幕。江魚就收斂了自己的全部氣息躲在了一株大樹的根部,這裡有一條小小的石隙,大概能容納兩人躲藏,江魚將那石隙打掃乾淨,盤膝坐在裡面默運玄,時間就此匆匆流過。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千兵洞前也開始有形跡詭秘的修道人往來打探。剛開始是幾個修煉玄的道人,他們若無其事的在那一片石崖前走過,朝那華岳仙掌指指點點的讚歎不已。然後是幾個通體清氣繚繞的道人,他們在那山崖前坐了一會兒,裝出雲遊道人的模樣,喝了幾口山泉,扯了幾句牛頭不對馬嘴的丹經。在後面就是前兩批道人同時出現,左左右右繞著那山崖轉了足足有一個時辰。就是那時候,七八個穿了黑袍的魔修靜悄悄的從一旁山林裡走出來,好似沒看到這些正派修士一樣,指指點點的指了一下那華岳仙掌,悄然離開。
隨後的幾天,正邪修士一夥伙一群群的出現,那一處山崖下就好似趕集一般熱鬧,偏偏還沒有起一點兒摩擦。江魚看得是兩側太陽一陣生疼,怎麼千兵洞開闢的消息傳得這般快,怎麼來了這麼多人?他不由得後悔忘記問賢妙真人這消息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要從這麼多修為高深,很多都已經到了破虛境界的修士手上搶到一口肉,實在是有點困難。
隨後,那片山崖前突然安靜了下來,足足有兩天沒有任何人出現。
兩天的平靜後,一氣仙宗的幾個老道,包括江魚見過的元羅真人、山海生、風雲子偷偷摸摸的趁著半夜溜躂了過來,在那山崖左側十幾里的地方不知道搗了什麼鬼,一個個滿臉笑容的離開。他們剛走,一群白衣如雪的乾達婆道的女修也做賊一樣的竄了過去,在那山崖右側十幾里的地方埋下了許多東西。
等得兩方勢力佈置完成了,江魚以為終於要安靜下來了,哪知道這天夜裡,一夥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散修『哼哧哼哧』的跑到那山崖前,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在地上搞了什麼鬼。反正江魚前後看到了十幾波人,每一波人都在地上埋了起碼以百件起計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看得這些人折騰得這麼熱鬧,江魚不由得罵道:「至於這麼惡毒麼?不就是為了幾件不知道檔次品級的兵器麼?至於這樣惡毒麼?這麼多的禁制一旦爆發,這華山還能在麼?長安城都要被炸翻過去罷?至於麼?不就是兩件兵器麼?」
一邊低聲詛咒著如今的修道人利慾熏心不擇手段,江魚一邊化為一道清風跑到了那千兵洞前,『哼哧哼哧』的挖了幾個洞,將幾個人頭大小的瓦罐埋了下去--瓦罐裡是以龍赤火、杜武、杜風、杜禪、杜竹、杜邪幾條毒蟲的本命丹毒混合後,被白霞子用妖道邪祭煉了十幾天,又混入了白霞子的天狐香,玄八龜提供的十三種上古極毒藥草,再次提煉三天三夜才煉製成的可怕毒液。
瓦罐中則是封印了幾個簡單的禁制,只要江魚一旦引爆禁制,那幾個瓦罐中的毒液就會化為毒氣籠罩方圓千丈的範圍,足以引發一陣混亂,讓江魚就中取事。
重新回到了藏身的石隙,江魚喃喃自語道:「賢妙真人、普濟真人,你們不要參和這次的渾水罷。只要你們不在場,我就沒有一點兒顧慮啦。」
又過了幾日,這正好是月圓之夜,一輪皓月當頭照下,映得華山好似一座兒水晶盆雕,精緻絕美到讓人心碎。
方圓數百里的天地靈氣極其不正常的滾動起來,以江魚的自然之心可以明確的感受到,那華岳仙掌散發出了龐大的吸引力,好似水下的漩渦一樣正在瘋狂的抽引著附近的靈氣。一股極其銳利的氣息從那山崖內部隱隱放出,逼得正處在山崖正對面數里外的江魚一陣窒息。
金光閃爍,那華岳仙掌附近那片山崖上,三個巨大的蝌蚪文字散發出了燭火般明亮的光焰,正是『千兵洞』三個大字。
『昂∼∼∼』,一聲震天龍吟遙遙自那華岳仙掌的掌心出,一道蛟龍形青光足足有百多丈長,呼嘯著竄了出來。那山崖內似乎有什麼禁制讓那青光一時半會難以脫手飛去,那青光在那山崖上一陣的扭曲掙扎,真好似一條蛟龍被壓住了尾巴不能動彈一般。看著眼前的奇景,遠近不知道潛藏了多少修道人,卻沒有一個人輕舉妄動。
等待了足足有半刻鐘,那青色蛟龍眼看著掙脫了山崖中一片朦朧的光霞,正要朝東方飛去,一名化神期的散修終於按捺不住,架起一道狂風直朝那青光攔了過去。他隨手施展了一個分光捉影的訣,卻輕而易舉的將那青光抓在了手中。江魚眼尖,一眼看出那是一柄長有丈二的青色長槍,槍身上滿是細密的鱗片,槍身隱隱扭曲顫抖,好生靈奇。
那散修猛的驚呼道:「老天,極品靈器?怎可能呢?」
『轟』,『極品靈器』四個字突然引爆了那死寂的華山山區。數百道正道天雷以及數百道魔道陰雷『轟隆隆』的朝那散修砸了過去。這位散修極其有個性的看著那鋪天蓋地的砸來的雷霆,猛的咆哮了一聲:「操!」身體、元神甚至是那柄靈器都在這不知道多少名修道高手的聯手轟擊下化為烏有。
破空聲不斷響起,數百條黑色身影瘋狂的朝那華岳仙掌奔去,這些搶先出動的,全是魔道、邪道的修士!江魚甚至看到了老熟人羅天殺一馬當先的跑在最前面,嘴裡噴著白沫在瘋狂的吼叫:「兄弟們,衝啊!誰搶到就是誰的!」
風,大作;青亮的月亮照著華山,卻不知哪裡的高空有雲,大雪輕盈的飄下。每一片雪花都在那青色的月華中,拖出了一道道若有若無的青色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