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走得異常羈絆,繡花鞋總是會踩到石塊,細細小小的石塊把稚嫩的腳丫硌得很疼。
要不要對蒟蒻講出這樣一個噩耗?對她說,她姐姐死了,死於卜天之手,然後拉攏她?阿善悵然的想著,旋即被推翻。不,不,這樣對蒟蒻來說太過殘忍。阿善,你自己已經是這樣了,不能再把苦難加到蒟蒻身上。
她下定決心,決定隱瞞,如果可能便是一輩子。
遠去天宇被雲層遮擋住了,看起來不是很透亮,心情也隨之憂鬱起來。也許,在她踏進王府時,頭頂上的那片天幕就已經不再澄澈了,是自己太過粗心,才沒有真正的留心過。
回去後,該如何對蒟蒻說呢?阿善不太敢回去了。算了,早晚都要面對,不如就進去跟她撒個謊,我想我還是善於撒謊的。
還未等她踏進屋子,就聽見屋內傳出一陣酒罈撞地而碎裂的聲音。「我要你來這裡,不是要你陪那丫頭喝酒的!」這是卜天近乎怒吼的聲音,是他鮮少表露給外人的。也就是在這裡,他才敢這樣肆無忌憚的露出猙獰的本性,因為這裡平素就很少有人來。「你別忘記你還要我找人?居然看不住一個丫頭,還醉了!你一輩子也別想找到她了!」如狂獅般吼罷,便甩袖踏出了房間。
阿善與卜天撞了個正懷,沒有絲毫的詫異,朱唇微啟,一笑嫣然,唇紅齒白,美好華然,她故作不知的問:「先生何故來此對我的丫鬟怒呢?」
卜天略略停下腳步,「臭丫頭,想不到你還挺會收買人心的!拿酒買人心,買的很是輕鬆。」
「阿善並沒有收買誰,只是偶感而,要蒟蒻陪我喝了些酒罷了,先生不分青紅皂白的打翻我房中的酒罈,是不是該賠我一壇呢?」阿善凝視著卜天,纖長的睫毛眨了兩下,美艷如花,「阿善不管你曾對蒟蒻說過什麼,但相信先生絕不會太過看重蒟蒻,否則就不會把她安插在我身邊陪我聊天了。」
「是,蒟蒻只不過是我安插在你身邊的障眼法,要是不擺出點迷陣,你怎麼可以輕易相信我不會暗中採取行動,任由你在王府裡胡鬧呢?」卜天斂起怒意,掛起誇張的笑容,又是那番嘲諷的神情,「不對,這些都是你這丫頭自己想做的,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沒有人攔得住你。怎麼樣?忽然有種眾叛親離的感覺了吧?我可是前日看見阿良背著包袱離開王府的。」
提到阿良,阿善心頭惶恐一顫,一種不好的感覺襲遍全身,忐忑不安,卻故作從容的談笑風生般的回應著,「阿良走了便走了,就不牢先生費心了,先生還是想想該如何兌現對蒟蒻的承諾吧,先生這樣白用人,怕是連小孩子都覺得不齒。」
卜天向著身後掃了一眼,看見跪坐在地上哭泣的蒟蒻,轉回頭,惡狠狠的對阿善說:「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吧,別叫王妃認出來你,否則她會怎麼樣的傷心呢?」說吧,如一陣惡寒的風般的離開了此地。
見卜天離開,阿善才呼出xiong口憋悶的那口氣,眼神停留在地上的狼籍處,停頓好一會兒,才敢去看蒟蒻。蒟蒻染著淚花的臉,似淒涼晚風中的夜光小草,不敵風澈霜寒,瑟瑟顫抖不已。此刻她以一種極為難受的方式跪坐著,一條腿艱難的屈著,上面沾滿了酒罈的碎片。
阿善鼻頭酸澀,走到蒟蒻身邊,扒去她裙裾上的殘片,才覺不算厚實的衣服上早已被酒水沁透。「蒟蒻,別坐在地上了,小心著涼。」
「姑娘,對不起……」蒟蒻抽泣,不成樣的殘妝裡寫滿了愧疚,「姑娘,是蒟蒻一直騙了你。」
阿善慘然一笑,笑容裡也有晶瑩的淚花閃現,「你沒有對不起我,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想被他利用。」
「不,是蒟蒻沒有用,沒有及時說出真相,沒有辦法阻止你被王妃誤會。」蒟蒻更顯傷心,事情已經演變成這種地步了,說過多的話,已是於事無補了。
「沒事,這些都是我自作自受的。」阿善故作堅強的說,淚水卻在悄然間把她出賣,潸然的順著粉腮滑落,「蒟蒻,我想告訴你,你是自由的,從始至終都是自由的,要是卜天真的有你姐姐的下落,絕不會大脾氣的。」
「那為何我找不到我姐姐?姑娘,您告訴蒟蒻,我姐姐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蒟蒻苦苦哀求著。
一瞬間,阿善的眉心間鎖出了一個川字,深邃的溝壑彷如萬丈深淵。她抱著蒟蒻,安慰著,「蒟蒻,要是你不嫌棄,就把我當做姐妹吧,我們不分年齡大小,以後情同姐妹相依相伴。」
語畢,二人忍不住抱頭痛哭。兩顆同樣孤苦無依的心,泊在了一起。沒有隔閡,沒有天涯相對……
哭得酣暢,把壓抑許久的淚都哭了出來,哭到哭不出淚來,相互安慰著,安慰著又忍不住想要哭泣,哭哭停停,笑笑悲悲,把一切的怨憂都寫意於因哭泣而變得殘破的臉上……
待到醒來的時候,蒟蒻已經不再。唯留下一封書信,寫著簡短的話。
姑娘:
吾知姊已亡,吾該離開。天涯海角不忘恩情。
蒟蒻
給讀者的話:
這章比較小,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