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日,總是能勾起人睏倦的yu望,特別是一場初雪肆虐過後。阿善窩在暖暖的被子裡不願醒來。
不知睡了多久,只記得是被蒟蒻為炭火盆添加木炭的聲音吵醒。她揉nie著惺忪睡眼,由心裡開始牴觸所能看見的這個世界,懷念著在幽毒谷的日子。那時,雖是被疾病纏身,但至少不會像現在這般累。
「姑娘,是我吵醒你了嗎?」蒟蒻已填好木炭。
阿善搖了搖頭,「是我睡得太久了,自然醒的。」說著,走下床,頭有些沉,洗漱一番之後,才略顯好轉。
「姑娘,蒟蒻來為您梳頭。」
「嗯。」簡單的應了一句,坐到了梳妝鏡前,看著銅鏡之中映出的姣好人影,竟有種想要砸碎鏡子的衝動。伸出手,撫mo著看不到半分圓潤的臉頰,心頭掠過一絲不知是喜還是憂的思緒,抑或者說算不上喜,也算不上憂。「蒟蒻,我是不是真的瘦了?」
蒟蒻沒有停下手中的活,粗粗的看了一眼阿善,「可不是嗎,姑娘您一回來就比以前消瘦了不少,想必在西北吃了不少苦吧,改明個,蒟蒻給您好好補補。」說著,她已為阿善梳妝好了。
阿善對鏡展顏,一笑傾倒眾生,她走到窗子前,推開窗扉,昨日的雪還在,被陽光一照,微微有些晃眼。「這是什麼時候了?」
「姑娘,已經過了午時了。」
「這一覺睡得可真長,真希望就這樣一直睡下去,睡到冬日走過。」阿善說著話是內心所想,一邊手,一邊用右手食指在窗台上厚重的積雪間隨意舞動,以手指為筆,以雪為畫幕,畫著連她都看不懂的畫。
蒟蒻淺淺一笑,不想竟笑出了聲,「姑娘,您可真逗,哪有人一睡就能睡過一個冬的?」
「也許會吧,誰知道呢。保不齊明天你來的時候,我就一直昏睡了。」此刻,阿善的心靜如止水,她已動了親自嘗試迷蝶香的念頭,計劃著最遲也不過黃昏就把它吞下去。
「姑娘,方才您睡覺的時候,卜先生過來了,我說您在休息,他便離開了。」蒟蒻忽然想起來卜天來過的事。
「哦?」阿善沒有懷疑,「來就來吧,就當我還在睡,他若找我有事,便還會再來的。」
「姑娘,」蒟蒻好似又有難言之隱般的吞吐起來,「姑娘,卜先生不簡單,您還是少接觸為妙。」
「謝謝你,蒟蒻。」阿善會心一笑,關上了窗戶,「我這裡也沒什麼事情了,你先下去吧,還有,我還不太餓,不用送飯過來了。」
蒟蒻應了一聲,端著洗漱過的銅盆走了出去。
房間裡又只剩下了阿善一人。
她走到抽屜裡,從中取出一個jing致的檀木小盒,裡面裝著迷蝶香。緩緩打開盒蓋,一股熟悉的清香飄了出來。想來人真是可怕,明明畏懼死亡,卻還在不斷的研製毒藥,有的毒藥甚至連解藥都沒有。
用力的吸了一口氣,恬淡的清香沁入心脾,阿善把迷蝶香拿在了手中。一顆如佛珠大小的丹藥,擔當的卻是奪取紅顏性命的邪惡使命。「迷蝶香,你究竟毒死了多少人?我到底要看看是你狠毒,還是我的血更勝一籌。」說著,準備把迷蝶香送入口中,不想被一陣腳步聲打斷。她機警的把藥放回盒子,轉望向門外,居然是卜天。
只見卜天穿著一件兔毛裌襖,走了進來,「阿善姑娘,卜某人見你一面還真難啊。」
「先生勞苦功高,這樣說不是折殺了阿善嗎?什麼事還需要你親自過來呢?」阿善微微笑著,笑中帶著利刃,恨不得把卜天身上的全部骨頭剔除乾淨。
卜天逕自走到阿善身旁,誇張的聞了聞空氣,「想不到時隔多年,卜某人居然還能聞到這股好聞的味道。」
「這味道容易上癮不是嗎?多年之前,你偶然嘗試便沉浸在這美好的味道中,多年之後,是不是還想再嘗試一番呢?」阿善把每一個字都yao得特別用力,放佛要將那名字放在牙齒裡碾碎,足見對卜天不共戴天的仇恨,既然卜天已經和自己攤牌,也沒有必要再遮遮掩掩,掩飾什麼了。
卜天以打量的心態,直視著阿善明亮的雙眸,「這雙眼睛真好看,你說若是當初真的瞎了,會不會很可惜呢?」說著,拿起桌子上的檀木小盒,打開,忘我的聞了聞,「迷蝶香的味道果然容易令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阿善倏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雙眉緊皺,「還我!」
「還什麼?卜某人是搶了你的東西,還是怎樣?只不過想看看老朋友而已,我們的洛裳又何必大動肝火呢?」說著,卜天把迷蝶香從盒中取出,很隨意的把盒子向後一拋,「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為何我能瞭解迷蝶香的毒嗎?」
「怎麼?你想告訴我?」阿善手捏著桌布,瞪著卜天。
「是啊,素來卜某人都以心善聞名,不像某人連自己姐姐的心愛之人都要狠心搶過來。」說著,卜天看著阿善,她越生氣,便越得意。「這也多虧了你,要我親自嘗試了迷蝶香。」
「果然如此,你果然是因為嘗試了迷蝶香,才會瞭解它的毒的。」卜天的話,證實了阿善的猜測,看來試藥已成為不可改變的事情了。
「怎麼?你也想嘗試一下?你也想嘗試後去治療王妃的怪病?」卜天把玩著迷蝶香,臉上現出虛偽的困惑表情,「卜某人真搞不懂了,你這個妹妹狠心奪了姐姐心愛的男人,卻還要試藥救姐姐,這可真是好人壞人你都做盡了。」
「這一切還不都是拜你所賜?!」阿善從卜天手中奪過迷蝶香,「能為姐姐嘗試迷蝶香,是我心甘情願。」
「嘖嘖嘖,你還是像以前一樣,一點都沒有變,倔強的很。」卜天把捏過迷蝶香的兩個手指相互搓了搓,「我很慶幸,當初遇見的是你,若是遇見你姐姐,說不定你姐姐的命還沒有你大呢。哎,早知道你會搶你姐姐的幸福,當初說什麼,我也不會讓你離開的,我養的一屋子的毒蟲可是日日夜夜不停的思念你呢。」
「你說夠了沒有?你來這裡就為了嘲笑挖苦我嗎?」阿善心如刀絞,卜天來此的目的就是要令她難過,令她傷心,眼下,卜天得逞了,她認輸了。「你明明知道姐姐對我的重要性,還叫我跳進你布好的局中,叫我們姐妹倆互相質疑,互相指責。現在,我和姐姐不可能相認了,你就當看戲一般看著我們互相傷害,你就滿意了,對不對?!」她能忍受毒蟲的侵害,但是不允許卜天拿她最珍重的姐妹情誼奚落自己,此刻,她才徹底頓悟,為何水京良要她斷了對姐姐的念。
「你還真是聰明,沒錯,我就是要看著你們相互傷害,看著你們不落族的女子因為一個男人而爭風吃醋,其實,就算你不再糾纏王爺了,你和你姐姐也不可能消除隔閡了。」說著,卜天戲謔的笑了,雙目勾成了詭異的彎月。
「這都是你期待的結果。」阿善垂下眼簾,身ti不住的打顫,原來當她單獨面對卜天時,還是不能克制內心的恐懼,她畏懼他還如過去一般。
「卜某人專程前來,就是要與你一同探討王妃的病情的。話,我已經點到了,就先告辭了。」不拿羽扇的卜天笑得更為恐怖了,他邁著永遠不會丟掉驕傲的步子,趾高氣昂的離開了阿善的房間。
阿善無力的垂下頭,冷冷的笑了,「哼,真是可笑,我就這樣被人玩弄了,還沉浸在其中樂不思蜀!」
「阿善,你沒事吧。」阿良從門外走了進來,快步走到阿善身邊,上下打量著阿善,生怕她受到傷害。「我剛看見卜天來過了,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沒有,他只是出語重傷了我。」阿善端詳著迷蝶香,幽幽的道,「阿良,我決定嘗試迷蝶香了,或許,這是救我姐姐的唯一途徑。」
「阿善,迷蝶香還是由我來為你嘗試吧,我比你更jing通毒。」阿良從阿善手中搶過迷蝶香。「這迷蝶香有什麼樣的毒性,我一嘗便知。」
「不,這事必須由我來做,你始終都是一個局外人,不該替我蹚渾水。」阿善頓了頓,「如果可能,我倒希望你能按照你的初衷,去陪在師父身邊,而不是和我一起在王府中受罪。」
「阿善,也許有一天,我會離開你,但絕非是現在。」阿善拔出小刀,把迷蝶香切成了兩半,「我只能交給你半顆迷蝶香,我知道你下定決心的事情,是不會再有改變的餘地的,但眼下只是試藥,半顆足夠了。」
阿善接過阿良手中的半顆藥,又不太放心的囑咐了一句,「阿良,要是我沒有醒過來,就帶著你手中的半顆迷蝶香去找師父,要師父務必醫治好我姐姐。」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雙眸中噙滿透明淚花,阿善yao了yao牙,把手中半顆迷蝶香放入口中,吞了下去。她笑了,笑容中帶著想哭的衝動,原來服下迷蝶香竟然察覺不出絲毫的痛苦。「阿良,答應我……」沒等她說完,就一頭栽在了地上。
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中是她不曾經歷過的美好,她看著自己由一個小女孩在母親慈愛的關懷下逐漸長大。母親看著她出嫁。透過紅色蓋頭,她竟看不清新郎的臉。喜堂上到處都是火紅的顏色,很熱烈的顏色,熱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掙扎著,企圖大口大口的呼吸,可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高到差點令她虛tuo,又彷彿在一瞬間置入了寒冷冰窟,冷得好像連身子都不能活動一下,僵硬得很難再有知覺……
「噗」阿善從夢中醒來,忍不住吐了一口血,用手擦了擦嘴角,才覺血是黑色的。「這……」
阿良看著阿善,「你的血變黑了?你沒事吧?」
xiong口異常憋悶,心頭似數千隻螞蟻在啃yao一般,痛著癢著,阿善揪著自己的xiong口,說不出一句話來。頭上滲出了涔涔汗珠,可疼痛已蔓延到全身,疼得她在地上滾著,翻著。口中呻著連她都覺察不出是什麼的聲音。
「阿善,你怎麼了?」阿良從懷中拿出一顆藥丸,放入阿善口中,強逼著她把藥吞了下去。收回手時,才注意到自己的拇指與食指的指尖已經變黑。「啊。這是怎麼回事?」這兩個手指只碰過迷蝶香……不可能,迷蝶香她也曾碰過,從來沒有叫手指變黑過。「難道……」把手指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有毒!「阿善,你撐住,來,再吃一顆。」
吃過藥的阿善,勉強恢復了知覺,顫巍巍的告訴阿良,以銀針封住她身ti的幾處大穴,才抑制了毒素的流竄。「還好,我還活著,我以為我要死了呢。」
「阿善,迷蝶香被人下毒了。」
「想必這應該是卜天干的,方才只有他一個人碰過迷蝶香。」阿善擦了擦臉上的穢物,「這種陰險的事,也只有他幹的出來。」
「我去下毒殺了他去!」
「別,別,下毒殺了他,太便宜他了,我已經忍了這麼久了,也不差這一刻半刻,他的目的不就是想要我和姐姐難過嗎?就叫他得意一番吧,我還差兩盞茶……」阿善晃了晃昏昏yu睡的頭,又嘔出一些黑色的血,「等不了多久,他……」不待講完,她又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