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裡是一派忙碌熱鬧之象。宣威將軍乃朝廷要臣,常年征戰沙場,所向披靡。自從七年前的雲南之役後,就主動請纓,駐守在西南邊境,意態堅決果斷。為了國家,連自己唯一的獨女都可以忍痛割下。他是朝中最受敬仰的大臣,是皇上最為賞識的人才,賞識的不單是他的英姿颯爽,還有他那種捨小家為大家的忠肝義膽。
這次,他從邊境趕來,多半會直接前往豫王府,探望他已出閣的女兒——穆晨瑤。傳聞中都說他是冷面石心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將領,但卻是一個慈祥仁愛的父親。聚少離多的父女倆,相隔十萬八千里,可心與心是緊緊繫在一起的。
對於他的歸來,王府裡自然不會怠慢,於是,就苦了豫王妃洛雪了。沒有人知道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佈置這宴席的。和洛雪比起來,晨瑤就顯得尤為開心,特別是今晚。她以一身百花曳地裙出現在眾人面前,華麗又不失女人的溫婉。她斂起了平素的潑蠻,換上一副溫和可人的翩躚神情,烏色的長高高挽起,插著幾支金色的釵,富貴逼人。她坐在洵陽的身邊,好似王府裡的正妃。
洛雪早已淡薄了這一切,沒有刻意裝扮。一身墨藍色的衣裙,一支珍珠美人扇的銀色簪,一臉恰到好處的妝容,美麗來自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她默默坐在洵陽左側,端著王妃的端莊內斂,冷眼淡若的看著晨瑤隔著滿桌子的菜餚,和穆鐵平說著家長裡短。
「爹,這次你回來住多久?」晨瑤手持筷子,看著自己的父親。
穆鐵平笑了起來,「住上三天。」
「才三天啊?」晨瑤不悅的把筷子撂到了桌子上,宛如小女人一般努起嘴來,把喜怒都掛在了臉上,「三天,是不是太短了啊?」
他們父女倆在宴席上一問一答,一說一回,看起來倒也有趣。
洛雪為自己夾了一些青菜,低下頭,才覺自己的碗筷裡多了一些蟹生,迷惑的抬起頭,正巧看見洵陽收回拿著筷子的手,她沒有說什麼,只是把頭低下。本就沒什麼胃口的她,看著那靜靜躺在白色碟子中的蟹生頓覺噁心非常。強忍著反胃的不適,把視線移開了。
王府裡,華燈高高掛起,六角宮燈寫意夜的詩情畫意。它們驕傲的把週遭照亮,光芒明晃且亮,連輕盈月光都自愧不如了。
被光線晃花了眼睛,洛雪又把頭轉回到餐桌上,竟有些羨慕起晨瑤來。這樣的天倫除了沒有孩子外,還有什麼殘缺呢?也許,這個王妃該讓給她,這樣的一家子才算名正言順,才算其樂融融。
吃罷飯後,是觀看戲班表演的時間。
洛雪像是一個被夾在中間又不被重視的小角色。她看著晨瑤在對洵陽和穆鐵平笑,看著他們三個有說有笑,感觸頗多。她是孤寂的局外人,然而,她不知道在這場由她jing心佈局的宴席上,除了晨瑤、洵陽、穆鐵平外,其他的都是局外人。只不過,她是還未走出局的局外人。
戲台上唱著幾乎被唱爛的戲碼,毫無新意。沒有人真正的看戲,抑或是有人在看,卻不肯用心。
阿善和阿良坐在一起,鄰桌是石然。這樣一個位置,對於阿善來說,尷尬異常。比起石然來,她更放不下姐姐。從戲台好戲開始,她就一直把目光停在了前面的洛雪那裡。她能感受到洛雪的無可奈何。憐憫的想:一身單薄的衣服能不能抵擋晚風清寒?
阿良側看著阿善,看到了她眉心深深鎖出的溝壑,不知該說些什麼。「看戲,戲真好看,不是嗎?」
阿善收回目光,看看阿良,覺阿良偷偷對自己使了一個眼色。順著眼神尋去,看見一道儒雅的身影,是卜天。
只見,卜天拿著那把從未離手的羽扇,走到穆鐵平桌前,恭敬的作了一揖。「穆將軍歸來,卜某人來晚了,還望海涵。」
阿善不屑的撇了他一眼,腹誹道:難怪可以用三年的時間在京城站穩腳跟,都是馬屁拍出來的。倒是誰的馬屁都拍,就不怕哪天遇見個厲害的主,一腳給你踹上天。
卜天坐到了穆鐵平將軍身旁的那一桌。
戲台上又換上一批新戲子,即將上演紅燈記。
穆鐵平沒有禮貌的打了一個哈欠,揉了揉太陽穴,抱怨道:「這些陳舊戲碼毫無新意,庸俗的很啊。」這話是說給洛雪看的。
洛雪沒有理會他的埋怨,端著茶盞,靜靜品著。只有她才清楚,這些戲碼都是穆晨瑤花了幾天的時間費心費神挑選的。
「爹爹,你嘗嘗這是新熟的黃杏,你長年在外,也不會注意身ti。國家是要守的,但你的身ti也是要守的」晨瑤為穆鐵平遞過一枚黃杏。
「嗯,有你這麼貼心的女兒,我知足了,就是什麼時候,我才能抱上孫子呢?」已過不惑之年的穆鐵平臉上是一種成熟與沉穩。他看向洵陽,眼神交匯,滿是期待。
洵陽看著穆鐵平,眼眸中閃過一絲飄忽。他笑而不答。笑容裡是濃郁的愧疚。
「爹爹……」晨瑤深知穆鐵平的意思,也許她該裝出如花骨朵般藏掖的嬌羞來,可是,她與洵陽只是有名無實的fu妻,這樣的神情,她做不出來。
「是瑤瑤的肚子不夠努力嗎?」穆鐵平溫顏問道。老謀深算如他,洵陽是他在沙場看著成長起來的,洵陽的性子,他又怎會不懂?既然已把女兒嫁給了他,就該叫他拿出點為人夫的擔當來。
洵陽端起茶盞,看向戲台,茶蓋被他用手撥開,一層帶著溫度的霧氣擋住了他的臉,卻是轉瞬即逝。他道:「今個的戲碼是顯得單調了。」
穆鐵平遲疑的看著洵陽,幾乎不敢相信。這個在沙場被他栽培了幾年的人會以這樣的態度回絕他?記憶猶昨,初見洵陽時,洵陽只是一個如兵卒般渺小的皇子,雖有武功傍身,但不足以應對沙場上的廝殺殘忍。若不是他手把手的把持他,他哪裡有本事被賜號為豫?
洛雪不識時宜的看了一眼穆鐵平,穆鐵平也在看她。她把頭轉到了戲台上。暗暗自嘲:這到底是一出什麼戲?
穆鐵平沉默了,他不再刻意追問洵陽結果,他知道洵陽是欺壓不得的,除非抓住他的軟肋,否則他又怎麼會甘願被人欺凌?他端起茶盞,學著洵陽的模樣品了起來。軍營裡,都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酣暢,這種文雅的喝法,他豈能品出美味?
阿善望著不遠處的洛雪,明明是一身與夜色相融合的衣裝,卻被燈火照出了另類氣質。深色調的衣服與週遭極不融洽。她揪著心,看著洛雪他們幾人的和平的較量。不免擔憂起來。姐,被夾在中間是不是很痛苦?
「這茶水有些淡了。」穆鐵平開始挑不是,他明著說茶,暗著卻是在指責洛雪是漫不經心在佈置這宴席的。
洛雪端起來又喝了一口,「淡嗎?我覺得苦澀的很。」
穆鐵平的臉上浮現出些許得意,他想:你若覺察出來苦澀就對了,在王府裡,你是一個多餘的人。看著我們一家和睦,心裡不覺得難受就說不通了。
「品茶多半和心境緊緊相連,穆將軍長年面對腥風血雨,心如鐵石,心態自然不可能如我們安於清福的人了。」洛雪淺品一口茶水,悠然愜意。她不去看穆鐵平,其實,不用看也能猜到穆鐵平的樣子。她的話只要稍稍深究下,誰都能明白其中的含義。在這個王府裡,洛雪已無忌憚的人,最好是得罪光了,然後被掃地出門。
阿善為洛雪捏著汗,從她的位置清楚的看到了穆鐵平的強忍著滿臉的怒意,看來晨瑤是隨了他直來直往的性格。她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略帶力氣的把茶盞放到了桌子上,杯底和木質桌面相撞擊,撞出一個尤為清晰的音。她對阿良笑道:「這茶是有些淡了。」聲音是經過拿捏的,剛好可以飄到穆鐵平的耳朵裡。
穆鐵平轉望向阿善,又把頭轉了回去,他看著洵陽,「這是誰?」
洵陽放下手中的茶盞,笑顏解釋道:「這是我請來的醫師。」
「爹爹,這個醫師可不簡單哦,王爺可是願意親自教她彈琴呢!」晨瑤見縫插針的對阿善落井下石,她暗忖:堂堂宣威將軍在此,你這個不知死活的jian丫頭還能繼續囂張嗎?這可是你自己不知深淺的撞過來的。
聽到晨瑤的話後,穆鐵平對阿善已無喜感,他把阿善叫了過來,問:「你懂品茶?」
阿善搖了搖頭,餘光瞥見卜天正搖著羽扇如看戲一般的看著這一切,心裡又把卜天罵了一遍,臉上卻看不出絲毫表情,彷如逆來順受已經任命。
穆鐵平冷面的盯著阿善,不喜甚至說是討厭她tuo俗的美貌,和阿善相比,晨瑤只能算是平庸的女子。「不會?你就敢大放厥詞?」
阿善唯唯諾諾的看著穆鐵平,渾身顫抖起來,「回將軍,阿善只是在對同伴說的私話,並無大放厥詞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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