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似剪刀,裁出一方綠柳,蝶戀花,花香盈盈撲鼻。柳暖花春時節,望目所及,皆是綠意融融。
大概是因為身上不再有與阿良牽制的緣故吧,此時的阿善顯得尤為活潑,她沉醉於春風裡,也沉醉於喜悅裡。水京良交給她的小木盒盒底有一套銀針。這針阿善是認得的,是水京良小心保管遲遲不捨得用的,眼下贈予阿善,無非是在說:徒兒,找到迷蝶花後,銀針輔佐,定會把毒完全祛除,為師會全力支持你的。
阿善背著竹簍穿行在熱鬧的市井,京城的熱鬧不屬於她,她亦無心戀此處,她嚮往城北的深山,嚮往那片隱藏著迷蝶花的重巒疊嶂。一路上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到北郊山腳下,並不覺得累。
用手拭去額頭上的點點汗珠,抬望向蔚藍無雲的天際,阿善長長的舒了口氣,一口氣中有對天氣的不滿,亦有對身後跟蹤之人的不滿。
跟就跟吧,我也不在乎,反正我一個人煩悶的很,找個適當的時機嚇唬嚇唬你!阿善不想及早的戳穿他,憑直覺,身後的那個人不善於跟蹤,從豫王府出來便直直的跟在阿善後面,也不懂得避嫌,可見不是卜天派來的人,但究竟是誰,阿善苦思良久,都揣測不出,興許是哪個丫鬟調皮,或者是洵陽的又一次故意試探。
昨日幸虧阿善機靈,要不就尷尬死了。
既然洵陽已經答應自己會信任自己,阿善也就沒有多說什麼。本想告退,卻被洵陽搶先一步。
「阿善姑娘對這折扇情有獨鍾?」洵陽把扇子拿了起來。
阿善微微低下頭,信口胡說,道:「不是情有獨鍾,而是期待。」聲音輕輕柔柔,很是真實。
「期待?期待什麼?」洵陽的聲音溫柔,卻不是對待洛雪的那般。也許只有對待洛雪,他才會真正用心,只是他也搞不清楚為何對待阿善也會有憐香惜玉的衝動。
「期待王爺會為折扇上的詩句配上什麼樣的畫。」阿善口是心非的說。她想:鬼才管你願意配上什麼畫呢!我現在關心的是那個被你買回來的姑娘安置在哪裡了。
洵陽把折扇放到了書案上,「那姑娘不妨在這裡等待,等本王把折扇畫好,一切不都了然了嗎?」說時,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阿善看著洵陽的神情,自知中計。自己叫洵陽等了半個多時辰,現在洵陽也要自己受到同樣的待遇,陰險!「好,阿善願意等。」眼下也沒有辦法推tuo了,洵陽笑的很淺,卻透著xiong有成竹,好似無聲的威脅,他在說:阿善姑娘,你若敢走,改日便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阿善姑娘隨意坐吧,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再拘禮了。」洵陽示意阿善坐下,便低下頭,隨手抽出一本書看了起來。
阿善選了一個距離洵陽不近不遠的位置坐下,看著洵陽正津津有味的讀著書卷,怨由心生。果然如此,我一猜就是這樣,好,那我就等。
等待是漫長的,特別是屋子裡只有兩個人且這兩個人都不說話的時候。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屋子裡除了洵陽偶爾翻書的聲音就再無其他了,阿善等得索然無味,單手托起腮,放肆的閉目養起神來。漸漸的跑到了周公的地界。
「咳,咳。」洵陽好似無心的出兩聲輕咳。
阿善被驚醒,慌張睜開眼簾,心虛的偷偷向洵陽望去。
「阿善姑娘很累嗎?」洵陽放下手中的狼毫問。
阿善沒有回答洵陽的話,「王爺,您畫完了?」說著起身走到書案前,卻見折扇上除了兩行字跡什麼都沒有。「這?」
「本王說過,是叫姑娘等待,而非叫姑娘在小憩中看本王作畫。」洵陽並無責備之意,「姑娘累了,便回去吧。」
聽到可以回去,阿善竊竊得意,但轉念一想,來時,並沒有記路,雖然曾經把王府溜了一遍,但畢竟是晚上,和白天還是有差別的。
「阿善姑娘怎麼了?」洵陽毫無顧忌的擺出一副存心戲弄的神情,他期待看到阿善慌亂無措的表情。
阿善明白自己又被著了洵陽的道,不想認輸,「阿善想起一件事情,不知當問不當問。」
「什麼?話都說了,豈有只講一半的道理?」
「王爺應是畫不出來映襯詩句的畫吧?」阿善鬥膽試問。
洵陽心頭一驚,本是靜如死水的心湖被阿善的問話激起千層波鱗。他面無變化,依舊是溫和的笑,「此話怎講?」
「與君共連理,唯不羨相思。是以女人的口吻的詩句。阿善覺得這兩句詩應當出自王妃之口,畫自然也是有王妃來畫的了。其實,王爺並沒有心思為詩添畫。」阿善恰到好處的揭穿洵陽,明是陳述,實則質問。
「姑娘聰慧,不錯,這畫是我與洛雪的約定,詩句卻不是出自洛雪之口。」
你和我姐姐的海誓山盟都需要出自別人之口?我姐姐怎麼就這麼傻,偏偏愛上了你這個負心漢?阿善莞爾一笑,「阿善倒是有一副未完成的畫,上面亦有這樣的詩句。」
「哦?」洵陽來了興致,「畫在哪裡?」
「在阿善房間,不知王爺願不願意去看看?」甭管怎樣,你先帶我回去,我可不想在王府裡迷路。阿善等待著洵陽的答覆。
洵陽看著阿善,明瞭自己在片刻間反被阿善算計了,「有意思。那阿善姑娘就走吧。」
……
後來,阿善把洛雪繡了一半的鴛鴦戲水圖交給了洵陽,她看到了洵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愛惜。
對於洵陽,阿善猜不透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明明feng流,但總覺得像逢場作戲,他對洛雪是愛,可偏偏總會傷害她。不管怎樣,不專一就是對不落族女人的褻瀆。
風吹起阿善鬢角碎,細細的青絲調皮的跑到阿善的鼻子下方。「阿嚏,阿嚏,阿嚏!」一連打了三個噴嚏,使得阿善從回憶裡走出。她揉了揉鼻子,正了正背後的小竹簍,向著深山走去。背後的人影沿著阿善的走過的山路緊緊跟著。
這個人真是奇怪,聽腳步聲應該是個男人,這般明目張膽的跟蹤,太不合乎常理了。好吧,我就跟你玩玩。阿善決定陪著他耗時間,專挑一些崎嶇道路走,時快時慢,就是沒有一刻是停下來的時候,她想:這麼折騰你,你也該知難而退了吧?回去告訴王爺,阿善不需要試探!
約莫一個時辰,後面的人終於開口,「姑娘,你走了這麼久不累嗎?」
阿善沒有回頭,「你跟了那麼久不累嗎?」
「累啊,所以才開口問的啊!」聲音裡有些無奈,看樣子是被阿善搞得暈頭轉向了。
「誰叫你非跟著呢?」阿善笑著轉身,眼中映出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子,白白嫩嫩的像是鎖在深閨的女子。阿善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細皮嫩肉的男子,怎麼看怎麼也不能和跟蹤扯上關係,可偏偏事實是如此的。
男子看到阿善後,臉上掠過一絲驚愕,眼神漸漸迷離。這便是自己一路尾隨的姑娘,如若在山中遇見,說不定還會以為是久居深山的仙子呢。王府中請來的醫師,原來是這般花容月貌。
「喂,你看什麼呢?」阿善的語調裡帶著淺淺的責問,她朝著男子走去,抬起手,在他的眼前揮了揮,「你是不是被太陽曬蒙了?」京師的太陽比雲南的毒辣,還未立夏就已經開始叫囂了。
「曬蒙了?」男子看向阿善,四目相向,他看到了阿善眼底的明透。這就是那日叫蒟蒻請走卜天的醫師嗎?她像美玉,像那種未經雕琢的剔透美玉。
阿善見對面之人所打非所問,歪起腦袋,「你是真的曬蒙了,還是裝的?若是真的,我便幫你醫治醫治,若是假的,說吧,你跟蹤我幹什麼?」
「醫治?要如何醫治?」男子對著阿善笑了,笑得很是好看,臉頰上露出兩個小酒窩不說,嘴裡還蹦出了兩個小虎牙。「姑娘,是去採藥吧?我也想去,但不認識路,就一路跟隨姑娘了。」
「採藥?你採什麼藥?」阿善姑且相信了男子的話,看他的表情,倒是不像城府極深的人。
「我想找醒鈴草。」男子tuo口而出,「我聽說醒鈴草可以治療頭痛惡疾。我想為我爺爺找尋草藥。」
「醒鈴草?」醒鈴草也是古籍上記載的草藥,四片葉子圍繞一根花莖,花朵為六瓣,有手掌般大小,風起,便會有似風鈴的聲音響起。但古籍上還說醒鈴草周圍常伴有毒蟲異類,且不說醒鈴草有沒有治療頭痛的功效,就說採摘草藥時,被毒蟲yao傷,不及時醫治說不定性命不保。阿善又道,「你被騙了,這世上沒有什麼醒鈴草。」
「不可能,我曾經看見過,數月以前有人曾經帶回來一棵,那個人說就是從北郊的深山中找到的。」男子執著的說。「姑娘,你要是覺得我是累贅,那麼咱們就此分道揚鑣吧,我也不跟著你上山了。」
「算了,怕你了,我也是上山採藥,多一個人多一份照應。我看你文文弱弱的,萬一遇見點什麼危險……」阿善有幾分擔憂,不是擔憂他找不到醒鈴草,而是擔憂他找到以後,會出意外,這斯文男子能從豫王府出來,想必也是權貴,王府守門的侍衛也應看見他是和自己一前一後出門的,萬一他有個什麼閃失,再怪罪到自己頭上可不好。
「嗯,恩,我們一起吧。」男子笑得像個孩子,「你叫什麼?」
「哦,我叫阿善。」
「阿善,人如其名。你真的很善良。」男子由衷的誇讚著阿善。
善良?阿善不喜別人把善良放到她身上,「虛有其名而已。你呢?」
「我叫……叫我敬仁吧。」沒錯,這就是被當今聖上養在mi罐裡的皇長孫洵敬仁。他笑著又加了一句,「我也是徒有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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熒瑄曰:原諒我吧,又把清水攪和混了。感謝瑤瑤每天幫我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