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然駕著馬車向谷外駛去,別了,幽毒谷,別了,眼下是真的別了。本該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但在此時,他卻高興不起來,心底隱隱泛起苦澀的留戀之情。或許,很多時候,他一度認為幽毒谷是一個囚籠,無情的囚住谷內的所有人,囚住他們嚮往自由的希冀。在谷中,像阿善這般美麗的姑娘,亦如同金絲雀一般,只有傾城容顏,卻沒有半分自由的被jin錮在這個天然然的牢籠裡。可當真的要離開了,竟然覺得這裡更像是一個具有保護作用的屏障,才得以保護住了阿善單純明透的心性……想到這裡,石然晦澀一笑,人,真是奇怪。
他抬起頭,望向前方。走出谷的路是一條,可走出去後的路卻是千萬條,該往哪裡走呢?京城嗎?為何想到京城自己會變得縮頭縮腦了呢?我是在畏懼嗎?難道還是放不下嗎?是去?還是不去?去,是為了兌現對阿善的承諾,不去,是自己滿心期待的結果嗎?揚起馬鞭,朝馬股揮了一鞭子,馬兒又加快了些步伐。要是我是馬兒該多好?就可以不用想這些惱人的事情了。
清風拂面而來,吹亂了他未束起的頭,三千煩惱絲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風當做了娛樂的玩物。石然沒有理會這些,一陣風又怎能改變自己矛盾且複雜的心緒呢?他緊緊皺起眉頭,眼神中寫滿了深邃不可看透的情感。只有他才懂得自己的心。
犯難之際,耳邊忽然想起阿良的聲音。「要出谷了,真的就要離開了。」聲音裡滿是不捨。她是坐在車裡的,想必這話時對同在車內的阿善說的。
「是啊,就這麼離開了。」和阿良相比,阿善的聲音顯得灑tuo的多,但依稀還能辨出她yu蓋彌彰的語氣。
「就這麼離開了,你可想通?」阿良的話中還有其他含義,但石然聽不出其中的另一層意思所指的是何。
她的話好像說到了阿善的痛處,「車內悶熱,我想出去呆會兒。」阿善借口逃避,聲止,就走出車內,坐到了石然身邊。
「你怎麼不呆在裡面?」石然明知故問,他不想叫阿善知道他聽到了她與阿良的簡短對話。
「車內又悶又熱,還是外面舒服。」阿善笑著說道,或許,她是知道石然聽到了那些話,只是心照不宣。
你在逃避什麼?阿善,你有什麼樣的秘密呢?「再走一會兒,我們就可以出谷了,谷外不遠處是一片市集,那裡挺熱鬧的,不知道你去過沒有?」石然一邊說,一邊用手指了指前方。
阿善搖了搖頭,如實回答:「我沒有出過谷,那裡是怎樣的一番風景,我是不知道的。真的很熱鬧嗎?」
「嗯,很熱鬧的。」石然疑惑的看了看阿善,「真想不通這是為什麼。」
「什麼想不通?」
「既然你知道出谷的路,為何不出來玩玩轉轉呢?」是你太乖了嗎?要是換做是我,說不定早就帶著銀票,瀟瀟灑灑的離開了呢!
阿善眨了眨眼睛,作出一副認真思索的模樣,半刻才說:「知道就一定要出去嗎?這兩件事情有因果關係嗎?」
「為什麼沒有呢?誰會這麼傻,在知道出谷的路後不離開呢?」
阿善用手托住下巴,甚是不解。
「誰也不會這麼傻的,小丫頭,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你這樣吧?」石然笑了笑,露出一排白色的牙。
阿善鄙夷的看著石然,黑著臉,道:「我傻嗎?這個世上還有人會這樣做的。」
這句話倒是勾起了石然的好奇心。「誰啊?」
阿善眉目中漾出不一樣的波瀾,熠熠閃光。「小石頭,你不就是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聽聞此話,石然險些從馬車上跌落下來,他激動的說:「我不一樣的!」
「為什麼不一樣呢?你不就是這樣嗎!」在阿善看來,就是一樣的。
「我是因為要陪你啊,事出有因,不能一概而論的。」石然辯解著,其實,我不想離開幽毒谷是因為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阿善知趣的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上了,平靜的說:「這條路距離游醫居太遠了,除了去採藥,一般來說,我很少能來這裡的。更何況我有病,走不了這麼遠的,萬一,我病了,阿良會找不到我的。」說著說著,阿善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稍作調整,又嘻嘻笑道,「不過我現在好了,可以放心的走很遠,都不用別人擔心了。石頭,你猜猜看,這條路是誰告訴我的!」
石然無奈的搖了搖頭,簡單的丫頭。「除了水京良,還能有誰?」
「錯!」阿善神氣的說。
「那是誰啊?阿良啊?」
「不是,是一個谷外的人。」阿善不溫不火的開始說,「三年多以前,我在谷中採藥,看見草叢裡躺著一個人,就走過去試了試他的脈,現那個人還有氣。」她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那日的阿善背著竹簍,走在山林之間,尋找著藥草,不想一道玄青色身影闖入了自己視野。那個人靜靜的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
難道是個死人?阿善快步跑了過去,谷中毒蟲毒草這麼多,不會中毒而亡了吧?想著,就掐起那人的脈試了試。脈象平穩。「沒死,就是昏迷了而已。」舒了一口氣,仔細的觀察了一番。「看來是累的虛tuo了而已。」
「啊……」玄青色男子睜開眼睛,嘴唇微微翕動。「這……你……」
阿善展出笑容,從懷中掏出一顆赤色藥丸,放入男子口中,「你是累的虛tuo了而已,吃了這個就可以恢復了,你不用著急說話,等你恢復了體力就可以哪裡來的回哪裡去了。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你記住,等你恢復了,一定要馬上離開,萬一被我師父現了,你就有危險了。我現在去採藥,就當沒有遇見過你。」很久沒有說過這麼多的話了,說完才覺得分外舒心。阿善看了看玄青色男子,轉身準備離開,但腳下卻似有牽絆,動彈不得。她低下頭,才看見一隻手正緊緊的拽著自己的衣裙不放,「你拽著我幹什麼?」
「別走,可以嗎?」玄青色男子的話語裡有哀求的味道,「我一個人很久了,才會誤闖到這裡的。」
一個人很久了?有我久嗎?阿善暗暗的想,嘴上卻說:「每個人都要學會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從生下來起就是一個人,即使一生會遇到很多人,但也會一個人孤獨的死去的。」
「是啊,一個人,從來都是一個人。」玄青色男子的臉浮出陰霾的神傷。「當你有錢的時候,就有的是人圍著你轉,當你沒錢了,什麼都沒有了時,就樹倒猢猻散了。出谷後我也是一個人,不如隨你去採藥去吧。」
「別別別,谷中毒蟲毒草眾多,萬一你中毒了,可不好。更何況幽毒谷是不允許外人隨意進出的……」
「是進來的人都有去無回嗎?」玄青色男子打斷阿善的話,「谷外的人都是這麼說的。我就是抱著必死的心才來的,不想沒有死成。」
「必死的心?有什麼事情想不開要去死呢?」阿善打量起玄青色男子來,「一個人連死都不怕,又何苦畏懼生呢?」
「呵呵,我不是沒有死成嗎。」玄青色男子僵硬的笑了笑,「我叫杜林。」
「杜林?我叫阿善。」
「阿善……你是一個善良的女子。還有,你真好看。」杜林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阿善,投機的說,「你不反對,就是同意我和你一同採藥去了?」
……
「杜林……這人是誰啊?」石然有些不悅,阿善長得好看用著他說嗎?「後來,他就跟你去採藥了?」
阿善點了點頭,「是啊。然後他就告訴我他是怎麼來到幽毒谷的。」
「後來,他是不是就離開了?」石然沒好氣的問。
「沒有,他沒有離開。」
「啊!難道他還在谷裡?和你們兩個女孩子住了三年?」太過分了,簡直就是一個……石然更氣憤了,他是氣憤杜林,更有幾分嫉妒,自己卻沒有察覺出來。
「後來,杜林陪著我一起去採藥,不想我的病作了,杜林有些驚慌失措,又不忍丟下我一個人,結果,阿良來了,師父也來了……」
哈,杜林是不是被水京良痛打了一頓呢?「那然後呢?」
「那次我昏迷了四天,醒來後,才知道杜林被師父關了起來。師父告訴他,在谷中要麼做藥人,要麼就是死。」
這招真絕,水醫師,你是個好人。石然忍著笑意,又問:「杜林就這樣死了?」
「啊!你個黑心的石頭!你怎麼可以盼著別人死呢!」阿善為杜林抱著不平,「杜林選擇了做藥人,我問過他後不後悔,他說不悔。」
「什麼黑心啊?我看那個杜林是別有用心!找個理由賴在幽毒谷不走!」石然繼續駕車,什麼啊,不過是說出心裡所想,就說我黑心。
(未完)
ps:偶是幫熒瑄傳文的那個向廣大讀者說聲對不起哈~上一張的全名是「第二十五章春來」,我漏了序號~請親們注意一下哈,下次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