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掛滿山茶花的枝椏因為風吹而輕輕晃動,晃落了幾許多情的花瓣,花瓣輕盈的隨風飛舞。伴著山林裡的鳥啾禽啁,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一份不用雕琢的美感。美得和阿善一樣,只是現在的她是背對著石然的。
現在的她應該是雙手托著下巴在呆吧?石然看著阿善的背影,心莫名的疼了起來。他抬頭望了望夜空,不見星辰,整個穹幕上除了月亮再無其他了。她是不是在等我?也許我不該叫她等這麼久的。怪我,怪我不該執意的想要懲罰她。
「阿善……」口中輕喚,石然的聲音裡有幾分自責,也有幾分像是久別重逢後的喜悅。
阿善緩緩轉過頭,「石頭……」確定真的是石然後,又驚又喜的站起身子,「石頭……真的是你!」
石然快走了兩步,走至阿善面前,「當然是我了,難道還是鬼嗎?」
阿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斂起臉上的喜悅,低聲的問:「你不是……」聲音很小,小到像風一樣輕。
「你是不是想說我是不是走了?」石然爽朗的笑了,笑得很真實,他從阿善的舉止裡看出了她對自己的不捨,有了這份不捨,其他的還重要嗎?
「你不是想走嗎?」阿善仰著頭,目不轉睛的看著石然,好像要把他看穿,抑或是看到心裡,永遠不忘。
「我有說我要走嗎?」石然灑tuo的問,「我想是你自己想叫我走吧?」
「我只是以為你想念那個熱鬧的京城了,所以我才想叫你走的。」
這句話在阿善的輕聲細語裡顯得有些淒涼,石然的心被撞出沉悶的回聲。「傻丫頭,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走的?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想念那個熱鬧的京城了?不是說過,要走一起走嗎?」
一連串的問話,叫阿善轉悲為喜,她的眼捷眨了眨,展出一道柔美的笑,可嘴上仍在問:「你真的沒有想念京城?你真的不想走嗎?以後都不想走嗎?」
石然用力的點了點頭,「不想走!現在不想走,但是不保證以後不會走!」
「以後?以後你還是會走的……」
見阿善又露出愁容,石然不jin「噗」的笑出了聲,如果不是雙手都是東西,說不定就伸出來,狠狠的敲一下這個小丫頭的額頭呢。「我說的以後,是帶著你和阿良一起走的以後。我可不想以後一個人出谷呢,外面什麼都好,就是沒有你這個永遠說不停、又會治病救人、天底下最善良最可愛的阿善,衝著這一點,你說我怎麼捨得走呢?」
阿善被說得心暖融融的,調皮的狠狠的跺了石然一腳,口是心非的罵道:「臭石頭!出去一趟就變得油嘴滑舌了!」
「啊!」石然吃痛的咧著嘴,無奈且委屈的說:「我也是走了一個下午的人了,就算你不念及我在外面奔波了這麼久,至少要看看我手裡拿著的這些東西吧,我拎著這些可是手都快斷了呢,你居然還好意思踩我!我哭啊,我就是誇了你幾句,你怎麼就跟我是你仇人似的呢!」
阿善不好意思的吐了吐she頭,「怪就怪你一下子沒有緣由的把我誇了一通,叫我覺得你是在賣弄啊。」
「好吧,下次我再誇你的時候,我就提前跟你打個招呼,免得你又不知用什麼樣的招數對付了我。」石然重重的歎了口氣,「我這是招誰惹誰了?丫頭別呆了,快幫我一把吧,我的手指頭真的要斷了。」
「哦,」阿善訕訕的伸出手,接下了石然兩手上的東西,放到石桌上,「這些都是什麼啊?你背上背著的又是什麼啊?」
石然把背著的包袱也放到了石桌上,喘了口大氣,道:「這些都是給你……」本想說是給你,但一想單說你有點不妥,慌忙改口,「你和阿良買的東西,我尋思著既然你把我騙出去了,我也不能空手而歸吧?但是,我也不知道你們都喜歡什麼,就隨便買了一些。」
阿善打開其中的一個紙包,拿起其中的一塊糕點,喜茲茲的問:「這個是什麼?」
「是好吃的,叫桂花糕,不信你嘗嘗看。」石然一pi股坐在了石凳上,走了好幾個時辰了,腿都累得麻木了。他見阿善吃得不亦樂乎,假意嗔怒,道:「丫頭,你要是再敢騙我,小心我就真的一去不回了!平生裡我最討厭人家騙我了!」
阿善放下糕點,直勾勾的看著石然,故作委屈,道:「我沒有騙你啊,那條路上真的有一種花是只見花開不見葉子的,你找到了嗎?」
「真的有嗎?」石然不由得蹙起眉,「那那種花真的可以驅除你身上的毒嗎?」
阿善一本正經的說:「不知道,傳說,那種花可以幫人實現一個願望,所以,我才想要去尋找的。你沒有找到,是不是?」
「願望?傳說的東西你都信?」
「我信啊,我會相信每一個人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相信每一個人?怕是只有你才會這麼傻吧?也只有你,才會叫我覺得善良也是一種幸福,至少你很幸福,不是嗎?石然不再笑了,站起身子,逕自走到花叢中,挑選了一朵最漂亮的花,攔腰折斷,掰去上面的葉子,走了回來,「給你,只有花沒有葉。」
阿善接過石然手中的花,「這是……」眼神中寫滿複雜。
「這是我許給你的傳說!」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石然撓了撓頭,「花,我是真的沒有找到,既然是傳說就未必是真的,與其把希望寄托在找不到的花身上,不如把希望交給我,相信我,你一定會好起來的。」阿善,就算用盡我全部的血,我也會治好你。這句話,是石然在心裡對阿善說的。
「石頭……」阿善面對著白淨無暇的月亮,閉上明亮的雙眸,認真的許願。良久,才緩緩睜開,笑著,「石頭,謝謝你,我相信我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她感激能在自己短暫的生命中遇見石然,也感激石然信誓旦旦的對自己說:相信我,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他的好,她會謹記於心的,但是她永遠不會告訴他,她的願望是:要他一輩子幸福。
「許完願了?」石然笑著看著阿善,真幼稚,幼稚到可笑。
「嗯,許完願了,呵呵,我相信我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阿善把花瓣扯下來,放進嘴裡,細細的咀嚼著。「我要把這份美好的東西帶在身上。」
又吃?「你為什麼總把稀奇古怪的東西吃下去呢?」對於阿善的舉動,石然甚是不解。想要記住什麼,可以選擇其他方式啊,為何非要吃進肚子呢?萬一吃壞了肚子怎麼辦?
「我要把這些我該記得的東西帶在身上,無論以後到哪裡,無論以後受到什麼傷害,只要想到有這些美好的回憶陪著我,相信烏雲就會很快消散了的。」
「那你以後會不會把你喜歡的人也吃了?」石然為自己的提問嚇了一跳。吃人,呃……毛骨悚然。
阿善想了想,「喜歡的人?我喜歡的人不一定就是屬於我的啊,我怎麼可以隨便吃了他們呢。」
「還好,還好。要知道吃人是犯法的。不對,是殺人是犯法的。」
「不過,如果可以,我會把他們的骨灰吃進肚子裡,就好像上次一樣,我是用我自己的方式在告訴他們:他們對我的好,我會牢牢的記在心裡。」阿善狡黠的笑了笑,「石頭,你對我的好,我也會記在心裡的。」
「啊!」石然立即直了直身子,看樣子是被阿善嚇得不輕,「你不會要吃了我吧?」
阿善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我就是嚇唬嚇唬你,你看你還當真了。」
「臭丫頭,我是在逗你玩的,我要是這麼容易被嚇到,那還是我嗎?好歹我吃的鹽也比你多不少了呢。」
阿善不高興的弩起嘴,「你這是在倚老賣老,還是在裝老?」
「裝老?我本來就比你大好多呢!」
「能大多少啊?有我師父大嗎?」
「是沒有你師父大啊,但是,現在是我和你在比較,你就不要再扯出來第三個人了。」石然竊喜,丫頭,這次我可是佔上風的哦,我想你還不能把你自己說得比我大吧?
阿善mo著下巴,點了點頭,「好吧,那就不把我師父扯進來,估計你是理虧的,理虧自己沒有我師父年紀大。」
石然恨不得撞到石桌上,「這是什麼比法?!」
「就是隨便一比啊。不過說實話,怎麼看怎麼覺得你就比我大幾歲,可你幹什麼非要說你比我吃的鹽多不少了呢?到底多多少呢?難道你以前天天靠吃鹽度日嗎?」
「哪裡有人靠吃鹽度日啊?照那種吃法,人不是就成了『人干』嗎?」
「是啊,人要是天天只吃鹽就會成了『人干』的,可是你為什麼要說你吃的鹽比我多不少了呢?你的意思明明是說你現在快成『人干』了。」
這個丫頭!石然揉著太陽穴,「我說錯了,我的意思是說,我吃的鹽比你就多那麼一丁丁點,這下總行了吧!」
「一丁丁點啊?那下回吃飯,你就只吃水煮飯好了,我把那一丁丁點的鹽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