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迎春,三月紛飛亂。清風起,粉白色的桃花瓣柔柔飛舞,跳著生命的祭舞。
傷痛之於身ti,休養幾日就可痊癒,然,傷痛之於心靈,也許是一輩子都走不出的神傷。死者長已矣。
站在襲衣的墳塚前,洛雪茫然了,為何和自己相關的人一個皆一個的受到傷害?死的死,走的走。會不會有一天,洵陽也會離開自己?
洵陽往火盆裡添了一些紙,「襲衣,你不會枉死的,我要用雷霆的血祭奠你。」
小喜蹲在火盆前,一邊添紙一邊哭泣。「襲衣你走了,以後都沒有陪我了。沒有人再教我武功了。」
洛雪頭腦中是一片空白,絕美的俏臉蒼白無色,她緊緊yao著嘴唇,把頭別向了一邊,卻看見管家玄空拎著祭祀的紙錢元寶朝著這邊走,只是右臂袖子空蕩蕩的隨風晃動。「管家?」
管家微微笑了一下,他對小喜說:「以後,要想武功就找我來吧。」
小喜抬起頭,看著管家,注意到他的右臂沒了,不知深淺的問:「管家,你的右臂呢?」
管家放下竹質籃子,緩緩的說「一隻右臂相當於一個武者的全部,失去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可我還要留著這條殘命,去見證雷霆的下場不是麼?」
洵陽拍了拍他的肩頭,愧疚的說:「玄空,我知道這樣做對你太過殘忍,可我沒有保全你的辦法。」
「王爺,你不用解釋什麼,你對玄空的恩情,玄空永世銘記。手是被雷霆砍下來的,債也要雷霆來償還。一隻右臂,叫玄空終於可以站在太陽下生活了,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說時,管家用左手mo了mo右邊的袖子,看了看襲衣的墓碑,眼神裡現出複雜的情愫,有傷感,有思念,有仇恨,有憤懣,還有一些很難辨別的……
「以後豫王府的管家不必再隱晦自己的姓名了,整個京師的百姓都會知道,豫王府的管家叫玄空。」洵陽彎下腰,提起一罈女兒紅,打開封印,仰頭灌了一大口,又交給玄空。
玄空用左手接過酒罈子,和洵陽共飲。豪爽之人,無須多言,一罈酒足見此份深交。
洛雪看著他們,也提起一罈酒,撕開壇口的封印呢,喝了一大口,又在襲衣的墳前灑下,「襲衣我敬你,你的好,洛雪謹記不忘!」
「小姐,小喜也要。」小喜接過洛雪手中的酒罈,喝了一口,「襲衣,小喜也會記得你的。」
四個人,幾罈酒,一番痛飲只求長醉不復醒。
回到洛水居的時候,已是午後。
洵陽和洛雪對桌而坐,看著滿桌美味佳餚,卻無動筷子的yu望。死者眼睛一閉,一了百了,留給生者是無盡的思念與痛楚。面對死別,卻也還要在悲痛中站起來,堅強的對待今後的生活。
「你身邊單有小喜一人,行嗎?」洵陽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洛雪想到了玉姨,也許現在是個機會,「你離開的那段日子,我遇見了以前照顧過我的姑姑。」
「那為何不把她接進王府?」
「姑姑的臉被毀容了,她不願意叫人看見她的臉。」洛雪想把玉姨接進來,又不想她因為相貌被毀受到下人的排擠,卻苦於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這有何難?隨便找一張人皮面具戴上不就完了嗎?」洵陽繼續說,「不過,她的容貌被誰毀的?」
這個問題叫洛雪犯難了。我若說出來是如煙,會怎樣?罷了,就跟他說了吧,免得以後還要花心思和如煙周旋,我累了,很累很累。「姑姑為了來京城找我,受盡了委屈,幸好得到馥香樓老闆的收留,她用特製秘方釀酒,取名馥mi,聲震京師,她以為只要我能喝到馥mi酒就能想盡辦法去找她,可是有一天有人給她留了一張字條,姑姑以為是我,去了以後現什麼都沒有,回到馥香樓時,才現中了別人的計,馥香樓裡她的位置被人取代,她化裝成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婆,潛進酒樓,想弄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後被如煙現毀了容貌。」
「啊?她的容貌是被如煙毀去的?」
「嗯。」洛雪點了點頭。
「你放心吧,一會兒你隨管家去拿人皮面具去吧。尋常人家的人皮面具,王府還是有的。」洵陽的劍眉微挑,「不過,我還真不知道你還有一個姑姑。」
洛雪看著他,好奇的問:「你對我的過去瞭解多少?」
「我說我全知道會不會嚇你一跳?其實,也不是全部都知道。卜先生在我離開京城前,曾找過我,他告訴我,你不是楊老爺的女兒。我當時詫異先生為何告訴我這些,於是問他,只見他笑而不答,交給我一封信。我打開,上面是幾頁從書上撕下來的紙,記載了一些關於不落族的事情,可是只有隻言片語。我就命人打探,才知道原來不落族早在在六年之前就蠻夷軍隊滅族了。說實話,我想不通你和不落族有什麼關係,卜先生就告訴我,你是不落族的族人,就這麼多,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我想連卜先生都查不出來的事情,就沒有人再能查出點什麼了。」
「看來卜先生知道的事情還真多,難怪你們都像供奉神一樣尊敬他。」
「多虧了卜先生的提醒,要不我就和你天人永隔了。」洵陽把手放到洛雪的手上,「我為你的族人建了墳,雖然是空墳,但那裡的每一寸黃土之中都有你族人的血和肉,你要不要去祭拜一下?」
「祭拜?」洛雪看著眼前這個臉上無瀾卻帶著真誠的男子,感動在心間肆意萌,「謝謝你,洵陽。」
「謝什麼?誰叫我偏偏就喜歡你呢?」洵陽油嘴滑舌的說,「其實,從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一個有秘密的女人,可沒有想到你背負的竟是一個族的血債……怪就怪六年前,我對蠻夷太心軟了,沒有把他們都殺了。」
「別這麼說。」洛雪抬手堵住了洵陽的嘴,「蠻夷是有錯,但是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已想通了,我不怪他們,如果沒有他們,我怎麼會遇見你呢?」看來連卜天都不知道天知的存在,天知你還真狡詐啊,京師這麼大,我去哪裡找你?
……
洛雪把管家叫進洛水居,此時的洛水居只有他們兩個人。
管家拿著人皮面具,呈給洛雪,說:「夫人,這是王爺吩咐的。」
洛雪接過人皮,放到桌子上,「管家,我需要的不是這個。」
「那夫人的意思是?」
「不知上回管家找來的水醫師能不能幫毀容之人塑造新的面孔?」
管家略有所悟,「那屬下去安排。」
洛雪欣慰的笑了笑,看來水京良果然可以稱得上是神醫了,只是……想到水京良的眼神,背後寒意不斷湧出,不由得又蹙起了眉頭。罷了,為了姑姑什麼都無所謂了。
……
春風醉,河邊細柳初吐芬芳,綠意漣漣,醉景更醉人心。山間的小茅屋,在花紅柳綠中也不再單調。
水京良揭開玉姨的面紗,看看了,「這人下手還真狠。要恢復到以前的面容怕是難了。」
「這……水兄弟當真就沒有辦法了嗎?」管家開口問。
水京良搖了搖頭,「很難了,我只能為她塑一張新臉,就怕她接受不了。」
玉姨笑了笑,「一張臉就是一副皮囊,說真的,我真想要一副新的面孔來見證我金玉兒的重生。」
「那就請水兄弟為她醫治吧。」管家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一個時辰後,玉姨的臉上被塗上了一層黑色的藥膏,水京良又從藥箱裡拿出一個小瓷瓶,放到桌子上,說:「這藥每天吃一粒,吃五天,五天之後把藥膏揭下即可。」
洛雪見一切都妥當了,笑笑對水京良說:「多謝水醫師了。」舉止大方得體。
「夫人何須言謝。」水京良收拾好東西,「那水某就先告辭了。」
「水兄弟要去哪裡?」管家問道。
洛雪忽然覺當日可能是自己錯怪了水京良,今日見他,眼神澄澈,沒有半分好色之相。責備自己以小人之心看人了。
水京良背起藥箱,一臉壞笑,「宜春閣新來個姑娘,據說美貌如花,我想去看看。」
朽木不可雕也!洛雪心中暗想,看來水京良本質就是如此了。
五天後,玉姨以一張嶄新的面孔出現在豫王府內,最受益的要數小喜了,自打玉姨做了份糖mi餞就把她肚子裡的饞蟲勾搭出來了,天天吵著鬧著要玉姨為她做好吃的。整個王府就屬洛水居最不消停,每天都會聽見小喜的聲音:「玉姨,好玉姨,我想吃mi花糕,我還想吃……」
洛雪和洵陽也幫不了玉姨,只能在一旁無奈的笑。
在他們都沉浸在喜悅的時候,京城中生了一件不算小的事情,在雷府內,新晉狀元崔安因意見不合和太子太傅爭執起來,不慎錯手殺了雷霆。這件事被人們議論得沸沸揚揚,但卻沒有馥香樓帶來的消息震動人心。馥香樓老闆在幾天前終於現身,並非是一位擁有扶柳之姿,傾城之貌的女子,而是一位老態龍鍾的男人,他告知京城,不會再釀造馥mi酒了,並打算把馥香樓盤出去。
人們驚訝於馥香樓的突然變化,自然想到了美麗妖嬈的如煙,她的去向成了謎。只是他們都不曾注意到街頭的角落裡,有一具分辨不出模樣的女屍日漸消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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