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比想像中的來得要早,特別冷。凜冽的寒風肆無忌憚,吹得枯枝敗葉瑟瑟作響,陰霾的天空始終烏雲密佈,灰濛濛一片。
出門前,小喜為洛雪披上了棉質兜帽披風,帶著為汀凝熬了很久的雪蛤蓮子羹,準備去看望還在月子中的汀凝。
「小姐,你為什麼不叫冬雲一起去呢?」有小喜在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她的聲音。
洛雪緊緊身上的披風,「怎麼?開始關心冬雲了?」
「小喜覺得她本質不壞,幹什麼還總和她作對呢?」小喜調皮的吐了吐she頭,呼出的熱氣在空氣中凝成一片白色的霧氣。
「前幾天姐姐還把熱水潑到她的身上呢,你也看見了,當時冬雲手都被燙出泡來了,姐姐現在脾氣古怪,若叫冬雲一起,指不定會出什麼新的狀況呢。」
「也是,小姐,我忽然覺得小姐對小喜好好。」小喜又開始討巧的賣乖。
「鬼丫頭,你要是有襲衣的一半好,我就會更疼你。」
「襲衣?」小喜把眼睛睜的很大,眨巴眨巴的看著洛雪。
「你看襲衣總是任勞任怨的,從來不多說一句話。」洛雪看著襲衣提著食盒的手早被凍得通紅,不免心疼起來。
小喜順著洛雪的目光,心領神會,搶過食盒,「襲衣,我來幫你拿吧。」
「鬼丫頭,我們到了。」洛雪欣慰的笑了笑。
走進屋子時,汀凝正在擺弄孝廉的物品,小衣服小鞋子,五花八門的擺了整整一床。
「姐姐,你這是在做什麼呢?」
「洛雪你來了啊。你也瞧見了,我在幫孝廉收拾衣服。你看啊,這件衣服比較大,剛好可以明年穿。」
「姐姐,孝廉又不缺衣服,幹什麼非要留到明年?再說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是下人該做的,你這樣擺了一個大攤子,還休息不休息?」
汀凝放下手中的衣服,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是太清閒了而已。」
「姐姐,我給你帶了點補品,就著趁熱,趕快喝了吧。」說著,洛雪從小喜手中拿過食盒,放在桌子上,把裡面的瓷盅端了出來,為汀凝盛了一碗,「時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好好調養身ti。」
汀凝接過洛雪遞來的碗,笑然,「是是是,妹妹隔三差五就給我送補品的,我還真吃不消,整天的都是補品看著頭都大了。」一邊說,一邊舀了一勺,放入兩瓣紅唇之中,不經意的讚道:「冬雲熬的蓮子羹真的很好喝。」
小喜驚異的多起嘴來,「王妃,你怎麼知道是冬雲熬的?」
汀凝臉色略顯難堪,「啊,哦……」現冬雲並沒有過來,問:「冬雲沒有來啊?」
「冬雲的燙傷還沒有好。」又是小喜開口。
汀凝思索片刻,又為自己盛了一碗。
「姐姐還是關心冬雲的吧?」洛雪見汀凝的舉動,直白的問。
「我們主僕多年,叫我不關心她,顯然是不可能的。」
「那為何姐姐不把冬雲要回來?」
「我和冬雲的主僕情分已是緣盡。她跟著妹妹會更好。」汀凝放下手中的碗,從手腕上退下白玉鐲,交給洛雪,「我能給她的只有這麼多了,告訴她別恨我。」
洛雪不滿,「姐姐,這又是說的哪門子喪氣話?手鐲我可以替姐姐交給冬雲,但我還是希望姐姐能叫冬雲回到你身邊。」
「嗯……容我想想吧。」汀凝改了一個話題,「也不知道孝廉什麼時候能開口叫爹爹?」
「姐姐,尚不足月,你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兩個女人,坐在一起,敘敘家常,說說理短,時間悄然而逝。天色已晚,洛雪起身準備離開。
「姐姐,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外面風疾,妹妹可要穿戴暖和了。」
「嗯,有勞姐姐惦念了。」
「妹妹,等一下,」汀凝喊住他們三個。「我這裡抽不出人來,能不能叫襲衣幫我把管家喊來?」
「這有什麼了?」洛雪吩咐襲衣,道:「襲衣,你去把管家請過來吧。」
「謝謝妹妹了。」
「姐姐,你這麼客氣幹什麼啊?我先回去了,改天我再來看姐姐。」
下雪了,星星點點的白色雪粒,飄飄灑灑的從天而降,熟知竟下了一夜。皚皚的白色,遮擋住了王府原本的鮮艷奪目。
洛雪持著黑子,找出棋局中的破綻,「我可要下了?」
洵陽隨手拿起一塊桂花糕,眼睛微微瞇著,「下吧。」
黑子落地,洛雪得意的斂起一片白棋,「一共十顆。」
「哈哈!」洵陽把半塊糕點放入口中,喝了一口熱茶,問:「你決定了?」
洛雪低下頭,審視一番,心中生疑,反悔著把棋子復原回去,「那我換一個地方走。我走這。」
「不反悔了?」
「嗯!」
洵陽舉起一顆白子,往棋盤上一擺,大笑,「兵不厭詐這個道理看來夫人是不知道的。」說著,黑棋已失去了半片江山。
洛雪氣惱,扔下棋子,「不玩了,不玩了。」
「下了半天了,也該休息下了。」洵陽灑tuo的說著。
管家推開門,走了過來,「王爺,卜先生來訪。」
「那先生現在何處?」洵陽問。
「在門外候著呢。」
「還不請先生進屋來?」
「是。」管家退了出去,不一會,卜天就走進屋來,步伐穩重,神態悠然,自信張揚。走至洵陽身邊,「卜天,拜見豫王爺,夫人。」
「先生,怎麼突然來了?」洵陽一臉恭敬的笑容。
看來卜天果真不簡單。洛雪靜靜的看著他們。
卜天笑言:「天寒地凍,卜天想到王府討碗酒喝。」
「先生真是有趣,還怕我不留你吃飯麼?」洵陽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今天,我就和先生不醉不歸。」
「王爺,說笑了,我不過是想向王爺討一碗喜得貴子的喜酒而已。」
說及孩子,洛雪想起來汀凝,卜天,你不是說姐姐和王府無緣麼?那我就叫你自己揭穿你說的妄語。「先生神機妙算,不如為孝廉算算命,這孩子生得俊美,討巧的很。」
洵陽也贊同洛雪的提議,「對,對,不如先生為犬子算算。」
卜天點頭答允,「那就勞煩王爺領路了。」
瑩白色的雪,在地上積了一層,鞋子踩踏,出咯咯的聲響。一路走來,潔白的地面上印上了四對大小不一的腳印。洵陽忙著和卜天說話,洛雪暗中得意揣測著卜天失神的表情。他們誰都沒有注意的管家臉上的焦慮。
丫鬟見洵陽來了,表情僵住了,「王……王爺……」
「不懂規矩!」洵陽斥責,走進汀凝屋子,現已是人去樓空。汀凝不在,孝廉也不在。「王妃呢?」
屋子裡的三個丫鬟紛紛跪了下去,「王爺饒命,王爺饒命。」聲音參差不齊,一時間亂作一團。
「一個一個說!」洵陽勃然大怒,指著其中一個丫鬟,「你說。」
「王妃……不……見……了……」丫鬟支支吾吾的半天才把話說完整。
「怎麼會不見了?這麼一個大活人,還帶著一個孩子,怎麼會不見了?」洵陽怒氣又增三分。
「奴婢……不知。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管家也跪了下來,「王爺,是屬下幫助王妃離開王府的。」
「你……」洵陽瞪著眼睛,但轉念一想,汀凝的自行離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揮揮手叫管家起來,可堂堂的豫王府好端端的沒了王妃,如何交代?「先生,看來犬子命中注定是福薄之人,就不勞先生去算了。」
「王爺,不用客氣,只是,王妃的善後之事要如何處理?」
「難道先生有辦法?」
卜天的嘴角揚起一道xiong有成竹的笑,「辦法倒是沒有,只有一張人皮,不知可否為王爺解燃眉之急。」說著,從衣袖中掏出一張人皮,呈到洵陽手中。
洵陽心領神會,問身邊不停顫抖的丫鬟,「王妃出走一事可有張揚?」
「沒……只有這一房的丫鬟的知道。我們姐妹幾個,縱使再大膽,也不敢聲張啊。」
洵陽釋然的點點頭,抽出劍鞘中的長劍,對著丫鬟狠狠的刺了下去,囑咐管家道,「王妃母子感染惡疾,今早病逝,這一房奴才,伺主不周,全部給王妃陪葬。」
話語一出,屋子內的兩個丫頭,哀戚的求著,「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洵陽不為所動,笑臉迎合卜天,「先生,內子突然病逝,怕是這酒喝不成了。」
卜天對著洵陽作揖,「還望王爺節哀順變。」
洛雪才明白,汀凝的離開是她自己早就計劃好了的,也明白了她為何要極力趕冬雲走,為何把冬雲的心意拒於千里之外。如果冬雲還在她身邊伺候,只怕今天陪葬的丫鬟中就會再多一個。他們主僕之間的情誼,又豈是一兩句話能說清的?也許昨天就該察覺出汀凝的異樣反常,怪只怪自己粗心了。這麼冷的冬天,他們母子倆會去哪裡呢?想到這裡洛雪不免擔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