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時,天際放亮,自己睡了很久吧?洛雪轉過身子,覺身邊已經空了,心頭一涼。
「還在生氣?」洵陽的聲音打破屋中的安靜。
洛雪不語,心底的陰霾漸漸消散。沒有人說話,屋子又恢復了平靜。他為什麼不說話了?難道我不應該生氣麼?半響都聽不到任何動靜,洛雪暗暗不悅。她坐起身子,卻看見洵陽正在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四目相對。「你……你在看什麼?」
「看你,想看懂你的心,萬一哪一天得罪了你,你會不會殺了我?」洵陽的嘴揚成一條優美的弧,和稜角分明的臉輪形成反差。洛雪睜大眼睛狠狠瞪他。洵陽反而笑了,嬉笑過後,表情恢復平靜,「快起來換衣服。」
「幹什麼?」
「日上三竿了。」
洛雪特意挑了一件素雅的衣服,逐凌的死無疑會成為王府議論的焦點。洵陽沒有說,不代表他不知道,就像他已明瞭奴兒的身份被自己看穿了,否則他就會說:襲衣在外面等了半天了。
砰的一聲,一名家丁急急忙忙的撞開門,上氣不接下氣息著,說不出一個字。
「大膽奴才!」洵陽挑起眉毛,現出怒色。
「王爺,奴才該死!」家丁被嚇得慌了神,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去管家那裡領二十棍吧。」
「王爺,奴才知道錯了……」
「哎~」洛雪開口阻攔,「還沒有聽他說話呢,你就叫他去受罰!」
洵陽白了一眼洛雪,把所有憤怒揉進眼神裡,看著跪在地上瑟瑟抖的家丁,說:「什麼事情?」
「回……回王爺,二夫人被殺了……」
洵陽蹙起眉,「哦,你下去吧。」果然,洛雪的猜測是對的。
家丁跌跌撞撞的退了下去的樣子一直停留在洵陽的眼瞳中,好半天了,他都是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洛雪伸出手指,用力的按著他眉心的皺褶。
「女人狠心起來,真的會殺人。」洵陽回過神來,「不知道夫人用的是哪門武功?」
洛雪收回手,握成拳,在他xiong前狠狠捶了下。
「果然凶狠!準備謀殺親夫了?」
「哼!」洛雪憤然,坐到遊廊邊。
「準備怎麼殺我?昨天不給我被子,今天要準備怎麼做?」洵陽繼續說著。
誰叫你昨天晚上到洛水居來的?經過我允許了麼?凍你一晚上活該!洛雪本意想笑,可笑不出來,逐凌的死他雖然知道,但身為人夫,不應該如此決絕,這樣的洵陽叫她心寒。
「一會兒,奴兒會帶你去看襲衣,逐凌的事情交給我。」轉變只是一瞬間,在洛雪走神的一瞬間,洵陽已然換了一副神情。
「誰是奴兒?」明知故問著。
「你會不知道?」洵陽用手指敲了下洛雪額頭。
「你要去審憐畫?」
「嗯,我比你更好奇為何她想害你!」洵陽把洛雪貼在xiong前,下巴抵在她的額前,「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我的妻子,我要給你們一個交代!」
逐凌,你可以笑了,你愛的男人說要給你一個交代!洛雪微笑著,欣然的戀著眼前的懷抱。
……
黃昏的橙色,在王府的哀意中呈出悲傷。洛水居前的湖面,閃閃的泛著金黃,水中魚兒慵懶的停在水草間若隱若現。
襲衣蒼白的臉龐,緊閉的雙眸,乾澀的嘴巴……駐留在洛雪的腦海,散不去。陪了襲衣一天,守了襲衣一天,卻不見她醒來,懊惱自己的一意孤行,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襲衣怎麼會昏迷?
「奴兒,管家說襲衣中的是毒。」
「回夫人,是毒,七時蘭的毒。」
「可有法子解?」
「太醫說,襲衣中的是三種花粉混合的毒,如果要解毒需要知道是哪三種花粉。否則就會一直睡下去!」
洛雪眼裡掠過一道憂鬱。
「夫人,王爺已經吩咐管家守著襲衣了,你就別擔心了。」
「剛剛叫你打聽的事,打聽到了麼?憐畫說了麼?」
奴兒面露難色,「四夫人什麼都不肯說。」
「奴兒,你陪著我去暗牢。」為了襲衣,暗牢終歸是要去的。
暗牢門前,看守侍衛沒有阻攔洛雪,推門進入,洵陽詫異的看著她。「你怎麼來了?」
「我來為姐姐送東西。」洛雪走到牢門前,掏出廣袖間的紅陶泥偶,遞給憐畫,她深信一個有愛的人會被愛觸動,恢復善良。
憐畫接過泥偶,流下眼淚。良久,哀求著:「王爺,我能和洛雪單獨說幾句話麼?」
洛雪微笑,「你們都先出去吧,有事情我就會叫你們的。」
洵陽點了下頭,不再說什麼了。
不算大的暗牢裡,就剩下洛雪和憐畫,還有一個神志不清的瘋女人。
憐畫柔柔的撫mo著泥偶,「洛雪,謝謝你幫我把它帶了過來。」她頓了頓,「其實我很早就想殺逐凌的,素棋說的沒有錯,我就是太懦弱了,才會被她欺壓,素棋我對不起你!」
洛雪不語,靜靜聽她說著。
憐畫小心翼翼的放下泥偶,走到洛雪身邊,「這個泥偶陪了我很多年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它了呢,在王府這麼久了,陪著我的最久的就是它了,還有每天離不開的七時蘭花粉。」
「姐姐,你恨我麼?」
「恨!我恨你!」憐畫哽咽著。「可恨你又有什麼用呢?」
「姐姐,你可以恨我,但襲衣是無辜的,請姐姐說出是三種花粉,好為襲衣解毒?」
「襲衣中了七時蘭的毒?那昨晚之人是誰?」
「是別人假扮的。」洛雪看著憐畫。
憐畫大笑,「我怎麼這麼傻呢?」笑聲驚醒了瘋女人,剎那間暗牢中蕩漾起兩個女人的笑聲。fa洩過了,憐畫安靜了,她雙手握起洛雪的手臂,「你想聽聽紅陶泥偶的故事麼?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只要心儀的人互贈泥偶就會永遠在一起,於是我就叫哥哥去給我泥偶,哥哥一去就沒有回來,後來蠻夷動戰亂,我成為了戰俘。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哥哥了,誰曾想哥哥混進了蠻夷軍隊,他從戰袍裡掏出泥偶,交給我,我哭了。他告訴我,別哭,以後有我陪著你。你一定很想知道我為什麼要陷害你,對吧?」
洛雪感覺憐畫的指甲在一點一點扣進自己的手臂裡,隱隱疼痛襲了上來,她忍著,「嗯,我想知道。」
「哥哥擅長左手持劍,那夜他闖入王府,告訴我要帶我走,我知道他是癡人說夢,當時他身上被侍衛刺傷了,怎麼可能帶著我離開守衛重重的王府?慌亂中,我用剪刀失手刺中了他的左臂。至今,我都能清楚的記得他絕望的神情。」憐畫加重了手的力道,「如果不是你,我哥哥不會死的!」
「你哥哥就是那個刺客?」洛雪的話開始打顫,憐畫的恨全都隨著指甲直接滲入。
「他不是刺客!」憐畫辯解著,她鬆開洛雪,「哥哥,你看見了麼?我為你報仇了!」
「報仇?」
憐畫抬起右手,在洛雪眼前晃了晃,「指甲裡的七時蘭是我留給自己的,但你為我送來了泥偶,喚起了我的仇恨,所以你必須死!」說著,她將手指放入口中輕輕吸允,「至於她,她既然想害我,我也絕不會叫她活的逍遙!」
洛雪覺得眼睛沉,頭一栽,便昏了過去。
「來人啊!洛雪昏過去了!」憐畫朝著外面大聲喊道。
洵陽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抱起洛雪,「她怎麼了?」
憐畫詭異的笑了,「她中的是七時蘭的毒!我下的!」
「快把解藥說出來!」
「好,你把頭湊過來。」
洵陽湊過頭去,憐畫附耳說了幾句話,滿意的笑了,「至於七時蘭的解藥……」還沒有說完,就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
「好餓啊!」藉著餓意,洛雪睜開雙眼,周圍的景像是熟悉的洛水居。
「夫人,你醒了?」卜天遞給洛雪一杯水。
洛雪才覺口乾,接過杯子,大口的喝了下去,「這……」
「夫人不必覺得失禮,吐了一夜,肚子覺得餓是應該的。」
「吐了一夜?」為何自己會沒有感覺?
「嗯,夫人我去告訴王爺,你已經醒了。」卜天笑著,走出屋子。
怎麼會吐了一夜?自己不是在暗牢裡麼?
「洛雪,你醒了?」洵陽大步奔到洛雪床前,下巴上是一層青色的胡茬。
「你長鬍子了。」
「你昏迷了五天了,我以為你會這樣一直昏迷下去了,幸虧先生趕來才救醒了你。」
「我昏迷了五天?」五天?自己為什麼會沒有感覺呢?「我中的是七時蘭的毒?」
「嗯,是七時蘭的毒。」洵陽輕輕點頭。
「那襲衣呢?」說著,洛雪就要下床,被洵陽一手攔下。
「就知道你會問,卜先生已經去為襲衣解毒去了。餓了吧?來人!」
聲音落下,一行丫鬟端著菜餚走進屋子,放到桌子上便沒有逗留的離開了。洵陽扶起洛雪,帶到桌子前,按她坐下,「你呢,身子虛,先喝些清淡的流食吧。」他為洛雪盛了一碗稀飯,遞到洛雪面前。
真的是吐了一夜,把肚子中積存的全都吐光了。洛雪知道眼下填飽肚子最重要,才吃了一半,小喜就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腳下沒有長眼被門檻絆了一下,正好倒在她身上。突如其來的狀況,叫洛雪始料未及,口中綿軟的食物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的,加上滿嘴的流食,好生難受。
見自家小姐臉被漲的漸漸紅,小喜亂了手腳,「小姐,你怎麼了?毒還沒有解麼?」
洛雪搖頭。
「小喜,你家小姐沒有被毒害死,也要早晚被你害死啊!」洵陽起身用手拍著洛雪的背。一句無心的話,似乎預見了未來。
洛雪順了一口氣,吞下嘴裡的食物,「小喜……」
「小姐,你們怎麼可以這樣說呢?」小喜覺得委屈,鼻子一酸,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小喜已經五天沒有睡過覺了,洵陽哥哥不叫我靠近小姐,可是小喜擔心小姐,在房間裡不停的為小姐祈禱,剛剛聽說小姐醒了就急急忙忙的趕來了,你們怎麼可以這麼說?」
「好了,小喜,我可沒有怪你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麼?」洛雪幫著小喜擦掉眼淚,「洵陽哥哥為什麼不叫小喜靠近呢?」
小喜委屈的看著洛雪,「洵陽哥哥說要自己守著小姐,他想小姐醒來第一個看見的人是他,他不允許任何人靠近,誰一靠近就吼誰!他就這樣守到卜天先生來,小姐,你不知道這五天洵陽哥哥有多凶!小喜從來沒有……」眼淚越瘋狂,如斷線的珠子,收不住。
「小喜不哭了,怪洵陽哥哥當時昏了頭。」洵陽衝著小喜裝出一副乖乖認錯的樣子。
「小喜,你看洵陽哥哥也跟你認錯了,別哭了!」
「小姐,你沒有事情就太好了。」小喜看看他們,破涕為笑,她還只是一個稚氣未tuo的小丫頭,哄哄就好了。
「嗯,有小喜在,我當然會沒有事情的呢。小喜,」洛雪咳了下,變得認真,「你們都沒有睡覺麼?」
「小喜,你也餓了吧?一起來吃吧。」洵陽搶先一步,「別都愣著了。」
看得出小喜是真的餓了,大口大口的咀嚼著,好像能把桌子一併吃掉。洛雪忽然覺得此刻的畫面,熟稔而遙遠。洛裳體弱多病,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躺g上的,一睡就會睡很久,熟睡的她,額頭一直都是緊緊皺縮的,沒有人知道她的病給她帶來多少痛苦,因為她不說。每每醒來洛裳都會鬧餓,每一次都是這一口還沒有嚼乾淨就往嘴裡又塞了一口。
「洛雪,別光看著小喜吃,你也要吃啊!」洵陽為洛雪夾了一些菜。
洛雪看向洵陽,直視著他的眼睛,才看見原本清澈透亮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層細小的紅絲。「你……」話未來得及說出口,小喜吃飽的響嗝聲傳了過來。轉看著臉頰紅潤的小喜,不忍笑出聲來。
「小姐……」小喜把頭埋得低低的。
「小喜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啊?」洵陽的臉上駐留著一道明媚的笑容。「洛雪,咱們不取笑她了,一會兒又該哭了,你快點吃,一會兒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洛雪點點頭,拿起碗筷,不再說什麼了。
「小姐,哪天咱們去廟裡求道平安符吧?」
「求它做什麼?」
「最近你一直在觸霉頭,求一道保平安啊。」小喜趴在桌子上把玩著碗筷。
「怕是你又想出去玩了吧?」洛雪吃飽了放下碗筷。「我才……」
「小喜說的沒錯,求道平安符保平安。」洵陽贊同小喜的意見,「趁現在剛剛立夏,玩玩走走也是不錯的,再過十幾天百花誕怕是你想出去也出不去的。」
百花誕盛節,是立夏之後第一個十五才過的節日,一年一次,斗花品茗,文人墨客書畫頌詩,熱鬧非凡。宮中也會有一個特設的宴席,王宮貴胄都要攜著正室美眷出席。
「好,那就依你們!」洛雪改口,巧笑著,心中揣著:藉機會會馥香樓的如煙姑娘,問問她的故事出自何人。「小喜,過些……」桌子前的小喜已經睡著。
「這個小喜,居然睡去了。」洵陽覺得好笑。
洛雪眼睛一轉,「你的事情還沒有做完呢!」
「什麼事?」
「向後轉!」洛雪命令著,「向前走。」
「這是為何?」洵陽走到床邊,不解。
「躺下!你也需要休息!」說著走到洵陽身邊,用力的把他按倒g上。「要乖哦!」
「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敢和本王說要乖哦?」洵陽假意嗔怒。
「現在有的只是洵陽,沒有王爺!你就乖乖睡覺吧!一會兒我回來,要檢查哦!」
「你去哪裡?」
「我想去看看襲衣。」
「哦,你要檢查什麼?」
「檢查你睡著沒睡著啊!告訴你不許提前醒!」洛雪用力的yao清每一個字,得意的笑了笑,為洵陽蓋好被子,走出房門。
久違的陽光打在身上,暖意融融的叫吹彈可破的肌fu滲出細小的汗珠,夏天到了。洛雪一個人穿行在王府院落間,期間聽聞不少下人女婢的私下話,大多是圍繞著這幾日生的事情,憐畫死在了牢中,死前不知道和王爺說了什麼,當天夜裡,管家就帶來幾個侍衛,抓了素棋,打入了暗牢,個中緣由,含糊其辭,洛雪猜不出,可能和憐畫的話有關係吧?想到憐畫,洛雪惆悵起來,說到底終歸是一個癡情女子,不能灑tuo的活,也不能灑tuo的死,暴屍七日任風吹日曬,只怪她殺了逐凌。逐凌已經下葬,守靈時,洵陽一直守著自己,當然沒有去盡人夫本分,可府中大小均知,二夫人不過是掛名的,所以沒有王爺守靈,倒沒有人覺得奇怪。
襲衣一直被安排在王爺書房的內室,從洛水居走到那裡,路途也算漫長了,洛雪走到門口時,正巧和出來的卜天撞了個照面。
「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卜天持著羽扇,指向花園。
「嗯,好的。」
行至花園,卜天開口,「夫人,還在在乎一個名分麼?」
「先生此言?」
「在夫人還是楊府千金的時候,我對夫人說,只要王爺有心立你為正室,就是你的歸宿了,那句話怕是已經在夫人心底扎根了吧?一個空頭名分真的重要麼?」
「洛雪不明先生之意。」
「在下再送夫人一句話,如果王爺可為你犧牲,就請夫人不要再拘束自己的心了。」
拘束?我在拘束?於洵陽,我確是不能去動情的。洛雪不語。
「還請夫人轉告王妃,百花誕切勿出席,否則會有血光之災。」卜天搖了搖羽扇,「在下告辭了。」
百花誕,血光之災?自己去轉述給她,她會信麼?罷了,先去看襲衣要緊。
親們,我的3g上的號是742o4588螢火蟲的依賴,以後我會用它在評論區和你們一起討論小說的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