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嫁王爺巧成妃 正文 2. 第二章 算命術士吉言
    微寒的風,藉著未闔的紅桃木門,襲進屋來,夾著揚花淡淡的香氣。吹亂了小喜剛剛才為洛雪梳順的烏。良久沉默的屋中,小喜無奈的抱怨,打破了寂靜的桎梏。

    「真討厭,又要重新弄了。」小喜恨恨的道,她看著鏡子中的主子,緊鎖雙眉,怕是心思根本就不在這裡。看得出主子不快樂,她跟了洛雪四年半,不算長的相處中,她已經熟悉了洛雪的作息以及她心情的晴雨表。好像那個算命的出現之後,小姐就不快樂了,可是究竟為什麼會不快樂呢?小喜一邊擺弄著洛雪的頭,一邊想著,稍不留神,力度過大,疼醒了洛雪。

    「啊。」洛雪輕輕喃了下。

    「小姐,很疼麼?都怪小喜。」

    「不疼,丫頭,剛剛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小姐在想什麼呢?小姐你在想什麼呢?」小喜的臉上露出兩個淡淡的酒窩。「小姐不會告訴我,小姐是在想小喜究竟在想什麼呢吧?」

    「什麼?你在磨嘴皮子麼?」洛雪扭過頭看著這個古怪的丫頭。

    小喜吐了吐she頭,「小姐,剛才你是不是在想那個算命先生的話?自從遇見那個算命的,就什麼都變了,子裡又是一片沉默。少頃,察到異樣的洛雪,開口改了個話題,問:「小喜,我有沒有變漂亮?都說新嫁娘最為美麗。」

    小喜認真的在鏡子前看了一番,點點頭,「的確變漂亮了。不過還是不夠漂亮,少點東西。」

    「少什麼?」

    「少了我小喜親自梳的雲鬢呀。」

    「嘴貧的丫頭,既然知道,還不快一點為我梳妝?」

    如小喜說的那樣,好像遇見那算命術士,就什麼都變了。

    一個月以前,洛雪和小喜剛剛從觀音廟回來,不想被一個算命術士攔住了,他搖著羽扇,開口對洛雪說:「想必是楊小姐吧,在下卜天,特意向楊小姐道喜來的。」

    「楊小姐多的很,先生怎知沒有找錯人?」洛雪並不感興趣他的喜事。

    「楊小姐是很多,但是梅園的楊小姐,怕是只有洛雪小姐一個了吧?」卜天自信的笑道。

    有一種被別人看穿的感覺,可是梅園的小姐是不能輕易表現出內心的感受的,更何況洛雪在他的笑容中讀出了幾許挑釁。她自若的問道:「那就敢問先生,洛雪喜從何來呢?」

    「小姐好福氣,怕是不出一個月就會嫁進王府。」

    「先生美言了,洛雪非命貴之人,和王府子弟素來無緣。小喜打賞。」說罷,yu要離開。

    「小姐,區區幾兩碎銀,豈打得了卜天?」他頓了下,「楊小姐命歸王府,怕是逃也逃不掉的。」

    「洛雪已有心繫之人,先生就不要為了洛雪砸了自己的招牌了。」洛雪的話語中略帶警告。

    卜天依舊是笑,「只要小姐找到歸宿,一個招牌算得了什麼?若王爺真心視你為王妃,那他就是小姐的宿命姻緣了。」說完,搖扇而去。

    「狂妄之人,小喜,咱們走吧」

    「小姐,你剛剛說的那個人是不是洵陽哥哥啊?」

    「什麼是不是啊?」

    「就是在小姐心中的那個人啊。」小喜看著她,三步並兩步的追著,她曉得通常小姐想要逃避的時候,走得是最快的,「是不是洵陽哥哥?」

    「哪有什麼心繫之人,不過是想叫算命先生識趣些,信口胡說的。」說罷,又加快了步伐。

    「一定是啦。」

    「他一身銅臭,才不是呢。」

    「一定是,小姐你走慢點。」

    「丫頭,該回家了,否則爹該不高興了。」

    「哦,小姐就是喜歡洵陽哥哥!」

    紅彤彤的夕陽,在時間的流逝中,成為了穹幕的全部,又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隱退。來來去去,反覆幾次,幾天便過去了。梅園中晚熟的梅花,在早春的孤寂中,成為了爭寵的新角,驕傲的散著自己不算凝重的香氣,為了一時的榮耀,不惜讓自己在寒風中漸漸香消玉損。

    坐在小亭中的洛雪,用纖細的手,撫弄著七絃琴,映著景,細細彈著。每每彈到感傷處,總是斷開,不再繼續,彷彿是怕觸動琴中哀怨的亡靈。洛雪總是執著的認為七絃琴能彈得出悲寂的曲子,一定是和它的傳說有關係。

    傳說,京城中有位琴伶,琴藝高,總是喜歡在月圓之夜彈奏小曲,所以每當月圓,那家綠樓的生意就格外的好。後來一位貴人贈予七絃琴一把,囑之,不可晚上彈。琴伶甚是喜愛此琴。七絃琴,如名,七根琴弦,琴弦冷凝,稍稍上手,曲子便向地泉般的湧出。一次,正值八月十五,琴伶雅興大,藉著月光彈之,唱之。怎奈曲調是悲惋的。好像有人藉著她的手她的歌,哭訴著自己的哀愁。一曲接著一曲,悲傷依舊,即使手指磨破了,琴伶也未有停下來的意思。那夜結束,琴伶便消失了,琴也消失了。有人說那夜的忘我彈奏,琴伶的手傷了,廢了。亦有人說琴伶帶著七絃琴尋找琴中的靈魂去了。

    百年之中,流言四起,沒有人曉得當夜生過什麼事情,七絃琴在朝代的更迭中,幾經易主。後如緣分,落到了洛雪手中。對於此琴,洛雪亦如琴伶那樣喜愛,每每有空,總是要撥弄幾下,哪怕是皓月當空,卻沒有重現琴伶忘我的境界。看著淡紅色的琴弦,洛雪偶爾在想,怕是琴中亡靈早已累了,該訴說的事情,在漫長的顛沛流離中,已訴說乾淨。

    每每想到七絃琴的傳說,洛雪總是想彈下兒時聽過的《蝶殤》,全曲憂鬱哀傷,講述的是一位妃子得寵後的辛酸,她本無心害人,怎奈被親信之人出賣,最後葬身蝴蝶谷。洛雪倒是彈不出那樣的意境,畢竟這曲子貫穿了她兒時的所有快樂。很多時候,洛雪總是想,用《蝶殤》烘托自己兒時的快樂,是不是很諷刺?究竟是諷刺《蝶殤》,還是諷刺自己,她無從知曉,感覺應是前者多一點。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會不會後者更多了呢?

    「小姐,洵陽哥哥來了呢。」小喜的話打斷了洛雪的興致。

    洛雪收起手,站起來,理了下衣服上的梅花瓣,等待著客人的到來。

    「小姐,好雅興,不過曲調為何如此淒婉?」洵陽一面走一面說著。

    「淒婉的意境,洛雪是彈不出的,只聽過幾次,有些地方模糊的很。」

    「如此絕美的曲子,倒是叫我隨性畫了一幅畫。不知小姐可否賞臉看下。」

    「洛雪很有興趣呢。」洛雪答過,便對小喜使眼色,喚其將琴拿下琴案。想看下這位商人會畫出怎樣的畫。隨著洵陽攤開畫紙,洛雪的臉上不再有笑意。她看見陡峭的懸崖邊,一隻柔弱的蝴蝶棲息在一朵小花上,怎奈天空下著雨,依勢會越來越大。她詫異得想,不是自知彈不出悲傷麼,為什麼他會畫出這樣的畫?「洵公子,怎麼會畫出這樣的景?」

    「聽小姐撫琴,讓洵陽感覺眼前出現了一隻蝴蝶,在雨中飛著,好不容易找到一朵可以歇息的花朵,雨卻越下越大,她無助的等待著,她不知道這樣的等待是幸還是不幸。」

    「公子好聽力,此曲名為《蝶殤》,講述的自是如蝴蝶一般的女子可悲的一生,洛雪本以為彈不出那樣的感覺,不想笨拙的琴技,倒是叫公子美化了韻味。」

    「小姐,琴技高,又何須自謙?」

    「說笑了,」洛雪用手輕掩半面,微微笑著。「不知公子找洛雪可否有事?」

    「洛雪,你可否願意嫁我?」洵陽直呼洛雪名諱,yu消除他們之間的隔閡。

    洛雪看著他,頭腦裡想的卻是那個算命術士卜天的話,關於卜天,洛雪問過爹爹,十幾年的買通人脈中,爹爹楊滬聽過這個卜天這個名字,他告訴洛雪,卜天是三年前出現在京師的,能掐會算,盛名遠播。這樣的回答,對於洛雪自然不是什麼好消息,洛雪猜想,既然爹爹如此描述,那個叫卜天的定是有些本領,如若叫他算準,自己豈非如《蝶殤》女子那般無奈,倒不如嫁予面前之人,雖是銅臭商人,但亦遠離王府,也算幸事。

    「洛雪,我知道這樣有些倉促,我可以給你幾天時間去想。」洵陽認真的說著。

    洛雪回過神來,用笑容回敬著洵陽,縱使梅園的小姐習慣了以笑待人,但是她還是希望這次的笑能表現出不同以往的感覺。「公子,難道就真的不心切洛雪的答案?」

    「那小姐的意思是?」

    「若洛雪拒絕了,公子還願意來梅園聽琴麼?」

    這樣明顯的話,怕是能聽出些許味道了。「還是會的,楊小姐,洵某還有些事情,就不打擾了。」

    「公子走的這般匆忙,難道連聽個答案的時間都不給洛雪麼?」洛雪看著那個沒有轉過來,卻停在前面的身影,繼續說著:「如若我說,洛雪願意帶著琴,到公子府上天天為你彈奏呢?」

    洵陽轉過身子,「你的意思是同意了?」

    洛雪輕輕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緋紅。

    「洵公子,怕是叫人看見不好的。」

    「叫我洵陽,洛雪,我會用一輩子時間愛你,護你的。過些時日我會差遣管家提親的。」

    「好,我等你。」

    砰的一聲,帶著小喜驚聲尖叫「啊。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七絃琴在聲音消失後,殘缺的散落在地面上。小喜哆哆嗦嗦的站在一旁,不知道會生什麼,雖然明白小姐不會狠心責罰自己,但琴是小姐心愛之物,小姐也說過,七絃琴只此一把。

    洛雪蹙起眉,想:怕是這琴中的亡靈倦了,不喜別人打擾了。「小喜,好生葬了它吧。」

    「葬琴?」洵陽不解的看著洛雪。

    洛雪微笑默然。嘴裡卻執著的囑咐:「洵陽,你定要記住來提親。」淡淡的話語中,忽略著自己心底的憂傷。

    「好,等我。」

    卜天,我倒是很想砸了你的招牌,這樣一個壞念頭,在洛雪心中如風蕩漾。只因那個略帶挑釁的眼神。洛雪就是如此倔強,哪怕是命,亦不甘輕易認輸。

    那日之後,洵陽便像人間蒸一般消失了。洛雪等了一天又一天,從日出等到日落。「洵陽,你可定要來提親啊。」

    「小姐,有人來提親了。」小喜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

    洛雪看著她,「小喜,你家小姐是不是嫁不出去啊?」

    「小姐,天生麗質怎麼會嫁不出去?」小喜喘著氣,疑惑的問。

    「那你為什麼這樣的著急呢?是不是我就是嫁不出去的人啊?」洛雪甚是不喜她這樣喊著跑來。

    「我這不是替小姐著急麼?小喜看著小姐天天在這裡等呀等的,難道不是在等麼?那既然不等,小喜就回去了。」小喜委屈的說,轉身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小喜,你去哪裡?」洛雪喚她,小喜卻不理會她。「小喜,你到底是去哪裡?」

    「該去哪裡,就去哪裡。」小喜嘔氣的說。

    洛雪心急,無奈的大聲問:「那提親的客人,在哪裡?」

    「哈,我就知道小姐是心急的,走,小姐,隨我來,老爺將他們安排在正廳呢。」說罷,小喜就拉著洛雪一路小跑來到正廳的內室外的過道,悄悄的躲在了屏風後面。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小姐,果然是八抬大轎呢。」小喜高興的說。

    「丫頭,小聲點,怕是被人家聽到呢。」洛雪慌忙堵住小喜的嘴巴,直到小喜點頭示意不會再說話了才放開。

    不一會,楊滬就從正面進入的廳堂。「在下楊滬,剛因私事,不能及時迎客,怠慢之處還需海涵。」

    「楊老爺說笑呢,我乃五王爺府中管家,特奉王爺之命來提親,依王爺之意,會在三日後迎娶楊小姐。」那個自稱是管家的人,落落大方的陳述著,舉止極為老練。

    洛雪猛然一驚,她拉著小喜,快步離開正廳,走到花園,才停了下來。「小喜,剛剛那人可是說自己是王爺府上的家丁?」

    「是這樣的,小姐,洵陽哥哥不是說過會來提親麼?」小喜有些遲疑的說。

    「怕他有事情,耽擱了吧,難道真的如卜天說的那樣麼?小喜,你認識五王爺麼?」天邊微沉得夕陽將洛雪的週身鍍上了一層哀婉的紅色。

    「小姐都不認識,小喜怎麼會認識呢,小姐,你說老爺會同意麼?」

    「小喜,我累了,想去歇息了,你也下去吧。這樣的事情自是要遵從父母之命。」這樣的問題,答案自是不言而喻的,楊滬重於名利,這樣的機會怎會輕易放棄?遣開小喜,洛雪一個人走回香閨。她靜靜的坐在床頭,時而苦笑,時而歎息。卜天,連天的命運都能佔卜,更何況區區洛雪?

    洛雪,也許你就該死於五年前的動盪,不若現在歸去?起身,從櫃子中翻出一段麻繩,踩上凳子,拋到樑上,繞扣,繫緊,用力拽了拽,確定結實的很,便把頭探了進去,雙腳決然的蹬倒凳子,人就懸在了空中。瞬間而來的呼吸急促,使洛雪難以適應,她不想去做最後的掙扎,萬一掙tuo了繩扣,自己不是前功盡棄?不如安靜的等著。她感覺身上的血液在不斷的向上湧,充漲著她那已經憋紅的頭,她想就這樣的等待死亡。靜靜的等待中,時間顯得尤為的漫長,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斷的加急,她亦能聽見自己愈清晰的心音在告訴她,它不想死。她默默的閉上眼睛,將自己置身於絕望的死亡邊緣。

    「小姐,我想我還是陪著你的好。」小喜推開門,眼前的一幕讓她慌了神。「來人啊,小姐自縊了,快來人啊。」

    後面的事情,洛雪無從得知。待她睜開雙眼時,她看見了自己的爹爹楊滬,「爹。」

    「洛雪,你為何要這樣傻呢?」楊滬心疼愛女,卻不知道怎樣勸解。

    洛雪別過頭去,不語。

    「我知道王府不是好地方,可是爹也有爹的無奈啊。我是親眼看見自己的父親遭人陷害慘死獄中的。十幾年來,我籠絡人心,就是為了找出一個可以洗掉咱楊家罪名的人。洛雪,你雖不是我親身的,但是五年來我待你如己出。我也不想葬送你的幸福啊。」楊滬婉婉的道訴著自己的苦怨。

    這樣的話,洛雪聽過很多遍,洛雪知道,楊滬把自己帶進梅園的那一刻,自己就注定是權利交易的犧牲品了。多年來,她一直是按著他安排的方式生活,她知道爹爹的苦,可爹爹又嘗瞭解過她的內心?

    「洛雪,其實,洵陽便是五王爺。是我一直瞞著你的。你若心繫於他,就不要再做傻事了。」

    「什麼?洵陽就是王爺?」洛雪的眼中流出一絲清淚,「爹爹騙女兒騙的好苦,原來至親之人也會欺騙洛雪。」

    「孩子,爹爹是想……」楊滬一時語塞。

    「爹爹,我累了,爹爹的心意,女兒瞭解,你放心,我不會尋死了,三日之後,會隨花轎嫁入王府的。」說罷,便閉上眼睛,假寐。打擊如從不單行的禍患,接踵而來。如果說,洵陽隱瞞她,欺騙她,她可以原諒,但是自己所信的至親,聯合外人,亦這般對她,她該怎樣?又能怎樣?身邊之人,誰是可信的?於權力,於低位,恐怕女子不過是陪襯,是犧牲品中鮮少有生命的。既然這樣,不如遂了他們的心意,嫁就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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