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回洞府後,張福軍開啟了所有陣法禁制,安心和顏輝一道閉關療傷。
一個月時間不到,顏輝的傷勢便痊癒。而張福軍前後和赤龍神硬拚兩記,傷上加傷,竟花費了半年時間才完全復原。
在張福軍運功療傷的時日裡,顏輝沒有邁出洞府半步,就一直待在洞府裡琢磨二人和赤龍神嘉澤交手的細節。之所以挑選赤龍神嘉澤作為打悶棍的對象,一來是因為萬年冰玉魄之故,二來顏輝也是想從嘉澤那裡窺出點門道來。
教訓庸人,可以獲得虐人的快感;和強者交手,也能獲得戰鬥的經驗;但唯有與比自己厲害之人過招,在生死一線間才能有所悟,有所突破。
顏輝短短二十多年便修煉出了元神分身,已是合道初期的修為,但若是想再進一步修成大神通乃至半仙之體,卻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如今修道界的局勢,已不容他閉門慢慢修煉,唯有挑戰強者才能尋求新的突破。
「聖域」一開,天下必將大亂數十年。沒有強橫的實力,誰敢保證自己能安然度過這動盪的數十年?
推敲了幾個月,顏輝結合從龍語法師大弟子意識裡「拷貝」到的功法,大致弄明白了龍族一些秘技的運用法門。只可惜這些龍族秘技須配合龍語方能發揮出最大威力,那龍語法師所學的龍語法咒是殘篇,轉授給弟子的更是僅有十之一二,所以縱使顏輝弄明白了運用的法門,卻也不能指望這些法門在戰鬥中派上大用場。
不過顏輝也不是蠢笨之人,雖然無法獲知龍語,但通過反覆思考,卻也將龍族秘技的運用法門揉合進了「風雲七式」中。
照葫蘆畫瓢,僅是匠人之資。能推陳出新,方有宗師之像。
等張福軍傷癒後,顏輝主動找他試手。張福軍本是好戰之人,一聽之下大喜,連忙拉著顏輝來到洞府外的一個僻靜的山谷。
「嘿嘿,欺負哥哥我重傷初癒?來來來,儘管放馬過來便是。」張福軍一祭出長刀,立馬就與天地融為一體。
顏輝也不答話,腳下微一錯步,便邁過了數十丈的距離,將改良版的「風雲七式」連環使出。
以往顏輝施展「龍威」之時,吞天噬地,聲勢固然驚人,但卻缺乏了幾分圓潤。龍,作為上古神獸,是最具有靈性的生靈之一,龍族秘技至剛至強卻又不乏靈動。所以當顏輝將龍族秘技的運用法門揉合進「風雲七式」的劍訣後,「龍威」等劍招頓時變得剛柔並濟,威力至少提升了三成。
在功力未增長的前提下,即戰力卻大幅飆升,這也正是歷經生死一線後帶來的突破。
張福軍並不知到這些,所以甫一交手便被鬧了個手忙腳亂。後來雖然奮起反擊,卻一直不能搶回先機。猶令張福軍鬱悶的是,顏輝來來去去就那麼幾招,可偏偏自己就是無法破解。
半支煙工夫後,張福軍突然身形暴退,開口喝道:「停!」
顏輝聞言止步,奇道:「啥事?」
「剛才你施展的是歸元派的御劍術吧?怎麼我感覺不對勁呢?」張福軍收了厚背長刀,走上前來問道。
「什麼地方不對勁?」顏輝反問道。
張福軍遲疑了一下,皺著眉頭說道:「氣勢上多了一種上位者的霸氣,還有……呃,貌似比以前多了很多變化,感覺像是你刻意留了很多後手一樣。」
顏輝淡淡一笑,心知張福軍看出了問題所在。「風雲七式」融合了龍族秘法的運用法門後,更為圓潤,演變出了很多後著。當下顏輝也不隱瞞,將自己把龍族秘技的法門化入「風雲七式」一事說了出來,令張福軍嘖嘖稱奇。
「你什麼時候會龍族的法門了?」
顏輝一愣,旋即無恥地說道:「和我交往這麼久,老張你還不知道我天縱奇才麼?看過一次,自然也就會了。」
張福軍大驚,追問道:「此話當真?」
顏輝自然不能說是通過入夢的異能偷窺到的,於是稍微修改了一下說詞:「這你也信?呵呵,騙你的哩。我以前曾和龍語法師的大弟子交過手,讓他吐露了一些龍族秘法。」
反正現在迷霧崖已被道德宗夷為了平地,除龍語法師逃得不知去向之外,其門下弟子悉數被道德宗轟殺,任憑顏輝怎麼說,也是死無對證。
「據傳龍語那廝一身所學和龍族頗有淵源,聽你這麼一說,看來傳聞是真的了。」張福軍恍然大悟,隨即臉上又浮現出狐疑之色,「那傢伙吐露了師門秘技,就不怕龍語法師責罰麼?」
顏輝心頭暗笑,繼續圓謊:「那廝被我制住後動彈不得,要宰要殺都是我說了算,由得他做選擇?我有事無事就拿著板磚劈頭蓋臉敲打他一頓,敲掉門牙自然就會透出口風了。嘿嘿,你以為我施展的那些迷霧崖功法是憑空想出來的麼?」
「真有你的,夠狠!」張福軍聽了顏輝的解釋,頓時釋然,豎起大拇指讚道。
顏輝這番解釋倒也合情合理,畢竟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修道界雖然不乏性子剛猛的漢子,卻也有不少貪生怕死之輩,更有各種各樣歹毒陰狠的折磨人的法門。所以張福軍不僅沒有懷疑,反倒懊惱自己以往打悶棍雖多,卻沒有聯想到這一茬,以致於白白錯過很多探知其他門派功法的機會。
言多必失,顏輝也不願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於是轉過了話頭:「不說這個了,我們還是回洞府談談正事吧。」
回到洞府落座後,顏輝取出盛放萬年冰玉魄的羊脂玉瓶,隨手解開封印的咒法,將玉瓶遞給張福軍。「喏,萬年冰玉魄全在這瓶兒裡,正好夠你我一人一口的量。」
張福軍一聽玉瓶裡裝的是萬年冰玉魄,呼吸陡然一下子粗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將玉瓶接過手,喜滋滋地說道:「這可是好東西呢,老子的血沒白流啊!」
顏輝翻了一個白眼,鬱悶地說道:「流血的可不止你一個。」
「這不有補品麼?流再多血也值得啊!」張福軍感慨了一番,將玉瓶湊到鼻子前嗅了一口,問道:「沒有味道,該不會變質了吧?」
雖然顏輝知道張福軍數十年前去過人間界,可仍被他這句話給雷住了。天地靈珍也會變質?靠!
顏輝懶得和張福軍計較,逕直問道:「有玉質的酒杯麼?」
張福軍奇道:「幹嘛?」
顏輝沒好氣地回道:「還能幹嘛?分贓!」
張福軍呵呵笑道:「哪用這麼麻煩,我們一人一口喝了便是。咱哥倆誰多一點,誰少一點還計較那麼清楚作甚?」
「你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我和你不同,門裡還有兩百多號人張著大嘴等著呢。」顏輝無奈地說道。
「哦……」張福軍望向顏輝的神情很古怪,既有震驚,也有佩服,更有幾分同情。一個人證道已是難上加難,顏輝居然還背著這麼大一個包袱求道。
沉吟了一下,張福軍開口說道:「老弟,你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照看著你那些朋友和徒弟,他們也不可能在你身後躲一輩子。」
顏輝點了點頭,直望著張福軍說道:「這個我自然知道。不過他們是我帶過來的,我有責任和義務護得他們周全。吃獨食這種事,我顏輝做不出來!」
顏輝這話卻是一句大實話。自眾人跟隨顏輝修道以來,他便兼任了領路人和家長的雙重角色。在人間界是看好自家的門,管好自己的人;到了修道界後則是為生存而打拼。打悶棍撈到了好處,顏輝都是按需分配,鮮有偏私之舉。在他的心目中,既然別人把命都交到自己手裡了,那麼自己也得負責任不是?
腦海中晃過慕容靜、葉楓、李華、骨龍等人的影子,顏輝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假如要我拋下他們獨自證道,那還有什麼意思?」
張福軍怔怔地望著顏輝,突然間覺得自己竟看不懂眼前這個眼神深邃,將包袱當成責任的年輕人。顏輝尚未修煉出大神通,要想在這個充滿殺機與偽善的世界以一人之力護得合派周全,那該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
長長歎了一口氣,張福軍小聲嘀咕出一句:「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
顏輝的古文功底雖然不能和葉楓相提並論,但好歹也是正規大學畢業,知道這句話出自道家典籍《莊子》,乃是說人生是有限的,但學識卻是無限的,用有限的人生去追求無限的學識,是必然會失敗的。
人要量力而行,顏輝何嘗又不明白這個道理?當下淡然笑了笑,說道:「這些年來我已經習慣了。」略微頓了一頓,顏輝復又以篤定的語氣說道:「他們現在或許還不算強大,但我深信總有一天,我會帶著他們站在這個世界的最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