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龍與阿菩約定的時間本是晚上八點,但他那幫師弟一聽說有人主動送上門來挨打,俱都興奮不已。
於是,還沒等天黑,一群混混就用車拉了十幾箱啤酒直奔秀城汽修廠,在廠房裡「安營紮寨」,一邊喝酒打牌,一邊等著阿菩送上門來挨宰。
一時間,廠房裡划拳聲、叫囂聲、怪笑聲此起彼伏,場面極其熱鬧,若不是顏輝早已在廠房裡設下禁制,恐怕連屋頂都會被混混們的聲浪給掀翻了。
附近一棟民房的天台之上,顏輝好整以暇地抽著煙,不時用眼角的餘光瞄著修理廠的大門。
對於廠房裡那幫弟子,他並沒什麼不放心的。只要自己這幫弟子按他傳授的功法結成劍陣,就足以對付那個叫阿菩的修道者。他們平素難得有機會同修道者交手,這也是一個增加他們實戰經驗的機會。
一念至此,顏輝也不免對這場即將到來的「單挑」頗有些期待起來。
八點整。骨龍剛把半瓶啤酒一口氣灌進肚子裡,手機便嘟嘟響了起來,卻是一個小弟稟報說廠門口來了一個中年人,聲稱是來赴約的。
「哦,還真準時啊,帶他進來。」骨龍說完,合上電話,把酒瓶一扔,站起身來朝混混們大聲招呼道:「兄弟們,好戲要開場了,嘎嘎。」
混混們一聽骨龍招呼,頓時丟下了手中的啤酒瓶或紙牌,伸長了脖子望著廠房門口。
很快,身穿黑緞長衫的阿菩被帶進廠房。進屋後,阿菩拿眼朝一幫三五散坐在地的混混掃了一眼,略帶失望地說道:「唔,就這麼點兒人啊?」
顏輝之前就跟一幫弟子打過招呼,讓他們先不要急暴露自己修道者的身份,只是裝成普通混混的模樣。這些人原本就是混混,哪還用裝?一聽阿菩瞧不起自己,當下便露出本性,紛紛站起身來,從幾個大包裹裡抽出西瓜刀或鐵棍,幾個性急的當場就破口大罵。
阿菩的涵養似乎甚好,也不理會破口大罵的混混,只拿眼盯著骨龍,說道:「我今天來只是幫老闆跟你們做個了斷,大家出來做生意都是求財不求氣,你們也莫要欺人太甚……」
骨龍「呸」地一聲打斷阿菩的話,朝他斜睨了一眼,揚聲挑釁道:「老子偏愛欺負人,不服你來咬老子啊。」
一群混混頓時哄然大笑起來。
阿菩臉色一沉,冷冷答道:「那就只有手底下見真章了,不過咱們得先說好,你要輸了,可不能再找我老闆的麻煩。」
「那你要輸了呢?」骨龍接口便問。
「我?」阿菩仰頭打了個哈哈,極其自負地答道:「我要輸了隨便你們怎麼辦!不過,那是不可能的!」
不等阿菩把話說完,骨龍已經提著用太乙精鋼打造的「燒火棍」欺上前來,劈頭就朝他頭上砸去。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骨龍倒也懂得把握時機。
骨龍雖是先聲奪人,可畢竟跟著顏輝修煉的只是道法,招數上毫無章法可言,接連三棍都被阿菩輕易避過。
骨龍揮著鐵棍亂打一氣,阿菩也不知使的什麼身法,繞著骨龍如穿花般遊走不已,嘴裡還不時發出嗤笑:「看你也像是修煉過幾天道法的,沒想到使出來的卻都是潑皮無賴的招數,你師傅是誰啊?我都替他感到丟人……」
骨龍氣極,將一根鐵棍舞得密不透風,棍棍不離阿菩的腦袋,可一番辛苦下來,莫說是腦袋,就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沾到半分。每次眼看著要打實了,鐵棒落下去,偏偏又失了準頭。
一幫混混見骨龍把鐵棍耍得虎虎生風,起初都大聲叫好,替骨龍打氣助威,到後來也覺得形勢不妙,便又冷言冷語沖那中年男子激道:「只會躲算什麼本事啊,孬種!」
「你練的縮頭功啊?和王八有得一比哦。」
「有本事就挨我老大一棍試試。」
……
阿菩起初也不理會混混們的冷嘲熱諷,自顧戲耍骨龍,到後來也似覺得差不多了,避過骨龍斜刺裡掃來的一棍後,一抹身溜到骨龍側面,重重一掌劈到骨龍肩上。但見骨龍壯碩的身子飛出七、八米遠,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一群混混見大師兄被打飛了,連忙大呼小叫地搶上前去扶起骨龍。
阿菩負手立於廠房之中,黑衫颯然。朝憤憤不平的混混們瞄了一眼,傲然說道:「我沒工夫陪你們一個個玩,你們都一起上吧。」
骨龍吐出一口濁氣,調勻了呼吸,陰陰一笑,說道:「一起上?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哦,希望你到時候別後悔。」
說完,也不給阿菩反悔的機會,大手一揮,猛喝一聲:「兄弟們,上!」
在阿菩詫異的目光中,一幫剛才還儼如一盤散沙的混混瞬間變換了站立的方位,看似雜亂無章,卻又亂中有序。
「這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們,嘎嘎……」在骨龍的桀桀怪笑中,眾人頭頂驟然浮現出二十九把寒光閃閃的飛劍。呃,準確說應該是二十八把飛劍,外加一跟黑黝黝的鐵棍。
「九九歸元!」隨著骨龍一聲暴喝,二十九件兵器在半空中匯聚成一把精光閃閃的巨劍,以極快的速度向著阿菩胸口刺去。
歸元派並不是修道界的大門派,但其御劍之術卻著實有獨到之處,這「九九歸元」便是便是凝聚眾人之力的一個劍陣。一群混混雖說都只有煉氣初期的進境,但一旦合力,聲勢也頗為浩大。
阿菩倒也識貨,一聽「九九歸元」,驟然一驚,右臂在空中一揮,手上變戲法般多出一把折扇。阿菩把扇柄「唰」地一旋,尺餘寬的赭黃扇面竟見風猛長,化為一把三米高下的巨型折扇,將阿菩的整個身子都隱掩起來。
巨劍撞擊在巨扇之上,發出「轟」的一聲巨響,猶如平地裡起驚雷。巨響聲中,巨劍分解成二十九件兵器,各自飛回主人手中。再反觀阿菩,瘦小的身子便如斷了線的紙鳶般,直往後飛出十多米遠,才「噗」的一聲跌落在水泥地上。
阿菩勉力撐著坐起身來,面如淡金,嘴角溢出一縷血絲,顯見受傷不輕。喘了幾口粗氣,阿菩抖索著用手指向骨龍,「你……你們……好卑鄙,居然全都是煉氣士。」說完,又咳出兩口血痰出來。
骨龍吹了一聲呼哨,得意洋洋地回道:「不怕跟你明說,老子就是打悶棍的,咋啦?你小子叫我們一起上,嘿嘿,老子混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你這樣的要求,不滿足你怎麼行啊,哈哈……」
一群混混也張狂地哈哈大笑起來。
強自吸了一口氣,阿菩從一旁的地上撿起他那把已恢復如初的折扇,艱難地支撐著站起身來,問道:「你們是歸元派的人?」
顏輝教骨龍等人道法時,從沒跟他們提過這些功法所屬的門派,是以骨龍等人從沒聽說過「歸元派」。一聽阿菩此問,骨龍翻了翻眼,叫道:「什麼歸圓歸方的,你別想跟老子套交情,乖乖磕頭認輸吧。」
阿菩面色一變,捂著胸口狠聲說道:「不要以為你們會點法術就了不起,我一時大意著了你們的道兒,這筆帳改天再慢慢跟你們算。」
阿菩吃了暗虧,心知今天絕難討到好,當下趁著眾人大意之際,身形一晃便往廠房門口掠去。
眼見阿菩就要奔出廠房,逃出生天,廠房門口突然出現一個劍眉星目的年輕男子。
「回去吧!」顏輝抬手一揮,一股大力撞到阿菩身上,如同掃蒼蠅一般將阿菩撞得倒飛出近十米遠,跌坐在地,恰好是他方才第一次倒地的所在。
揮手制止一群徒弟的歡呼,顏輝施施然踱進了廠房。「你既然來了,不妨多待一會兒。我倒想知道,潑皮打法有什麼好丟人的。」
阿菩先是被骨龍等人陰了一記,受了重創,這番又遭顏輝重手,哪裡還撐得住?一股血箭從嘴裡噴湧出來,頓時將身前的水泥地染成了暗紅色。
顏輝居高臨下地看著委頓在地的阿菩,冷笑著說道:「不管你是誰,和我作對都沒有好下場,識相的話,滾遠點,否則,嘿嘿……」
阿菩又噴出一口鮮血,仰起頭來怒視顏輝:「你是誰?歸元派的?」
顏輝盯著阿菩的臉,不屑地說道:「成王敗寇,你以為你有資格問這個麼?」
「今天這筆帳……我記下了,總……有一天,我要向你加倍討還!」
顏輝原本只想給阿菩一個教訓,讓他知難而退,別摻和到自己和王家強這場是非中來為虎作倀,此時見他那話裡滿懷怨憤,不由得換了心思。
「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放虎歸山,徒留禍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做掉這傢伙。」
阿菩見顏輝臉色陰晴不定,心知對方起了殺心。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一念至此,阿菩便待強運真元,用師門秘技逃離險地,哪知他這念頭剛起,顏輝已經運起《天機訣》上所載秘技「截脈指」一指點在了他的百會穴。
一道螺旋氣勁自阿菩的百會穴湧入,瞬間將他體內經脈連帶生機絞得粉碎。
顏輝臉上毫無半絲憫色,一揚手,將三米開外的折扇吸入手中,發現是一件用不知名金屬打造的法器。顏輝復又彎腰在屍體上摸索了一番,搜出一個白玉小瓶,順手揣入自己懷中。
做完這些事,顏輝彈指打出一朵天機烈火,幾秒鐘工夫,阿菩的屍體便已盡化灰燼,連頭髮都沒留下一根。
顏輝這番舉動落在一群弟子眼裡,個個又是震驚又是興奮,震驚的是顏輝下手狠辣無比,完全不留餘地;興奮的卻是自己拜得了一個護短的好師傅,有一個神通廣大的師傅撐腰,今後誰還敢欺到自己頭上?
顏輝慢條斯理地將扇子納入懷中,這才對一眾徒弟說道:「螞蟻多了,也能啃死大象。這個傢伙的功力比你們高了一個檔次,不照樣被你們打成重傷?唔,你們今天表現不錯,可以回家準備一條內褲了。」
「內褲?」一群混混俱都愣住了,想不通表現不錯和內褲有什麼關係?
「你們不是早就鬧騰著要學飛天之術麼?內褲外穿才能當超人啊,哈哈……」顏輝今天平白得了一件法器,心情大好,也隨口和徒弟們開起了玩笑。
他的話音剛落,廠房裡就爆發出震耳的歡呼聲……
如一眾混混所願,顏輝將「舞空術」的要領傳授給了他們。
這「舞空術」在玉虛觀內,原本就是讓那些沒有達到化神期境界的門人修煉的低階功法,無非是一種運用真元的技巧而已,並沒什麼特別之處,再加上顏輝的詳細講解和親身示範,一眾混混學起來倒也不覺太過晦澀難懂,不多時便都基本掌握了「舞空術」功法的要領。
眼看一群徒弟都把御空飛行的技法掌握得差不多了,所剩的不過是反覆練習以增加熟練程度而已。
看著他們在廠房裡竄上竄下的身影,顏輝欣慰之餘,也不無擔心。其他一些修道功法施展之時被普通人看到,還能以武功、魔術等借口推托,而這御空飛行則不同,在世人眼裡,只有神仙才會飛,若這幫徒弟練習「舞空術」的行止被普通人看見,難保不再鬧出個「青牛崖」事件來。顏輝可不希望自己苦心經營的修道勢力就此暴露,是以再三叮囑一群弟子要格外小心,萬不可圖一時之快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混混們也明白其中的利害,俱都知趣應承下來。顏輝又吩咐骨龍帶人把地上的血跡清理乾淨,這才閃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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